第30節

  無名轉身朝我走過來,那嬰兒就趴在她身後的龕洞口,好像並沒有要出來的意思。她來到我的面前,朝我手中看了看,說道:「有人破壞了嬰屍承載的咒術,如果不盡快恢復,載體將會消亡。」
  我沒有看她,我的目光始終盯著那讓人恐懼的嬰屍,雖然看著是那麼的讓人噁心,但我卻絲毫不敢讓它離開我的視線。我當下完全是六神無主,只能支支吾吾的告訴她,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如何才能讓它回去,回到它該待的地方,多看它一眼,我都有想死的心。
  她從我手中將兒爺接過去,轉身回到龕洞之下,我眼角的餘光只能看見她的背影,無法看清兒爺在她胸前做著什麼。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她將兒爺放下來,抽出腰間的彎刀,隻身一人朝著右邊的石階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兒爺一蹦一跳的回到我的身邊,跳上肩頭安靜的趴在上面,還時不時的用它那小爪子撓撓我的脖子,好像在示意我不用擔心。
  這個時候,那嬰屍沒有眼珠子的眼窩,已經朝著我看過來。與那黑洞洞的,還時不時鑽進鑽出幾隻長蟲的眼窩子對視,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直教人寒毛直豎。
  我就這樣硬著頭皮,與它對視了無數回合,僵持的猶如兩具蠟像,好在它絲毫沒有要出來與我進行更進一步交流的意思。我現在離它大概有七八米遠,如果它這個時候蹦出來,我還真不知道該往哪裡逃。身後是堆滿骸骨的死亡長廊和那個地下走廊,但是不管哪條道,都是死路一條,地下走廊裡的垂直升降石棺,那玩意兒肯定不是我能操控的。
  當下腦中胡思亂想,一切卻是相安無事,沒一會功夫,只見無名總算是回來了。我連忙上前問她,問題解決了沒有,她卻對我搖了搖頭,說是搗鬼之人,根本不在這上面。
  「會不會是這娃兒故意捉弄我們,其實根本沒有人在搗鬼?」我斜著撇了一眼那嬰屍,將心中所惑對她說了出來。
  「它只是個載體,想亂來也沒那本事。」她抬頭再次看向嬰屍。「如果這個載體消亡,我們就無路可走了。」
  我頓時覺得奇怪,忙道:「這嬰屍消亡了豈不更好,這石階沒了咒術,我們到時候就可以帶著兒爺,大搖大擺的走上去。」
  「活咒消散,死咒便沒了抑制力。」她朝著石階指去。「到時候兩邊都是死路,我們便無計可施了。」
  這個時候兒爺突然又叫了起來,小手直指左邊的石階,又蹦又跳,像是想要告訴我們什麼似的。我朝它摸去,安撫了它幾下,嘴上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對它說道:「別擔心,那邊是死路,我們不會走那邊的,大不了就打道回府唄!」
  無名這時卻走過來,看了看兒爺又順著它的視線向左邊的石階上方看去,罷了,淡淡的說道:「它的意思是,搗鬼之人在這上面。」
  「你就扯吧!」我當下臉拉的多長。「你自己都說了,走這邊,必死無疑,試問有誰能上的去?」
  「它就能上的去。」她看著我肩頭的兒爺。「咒術傷人,需要時間和過程。」
  我不知道她又想打兒爺什麼主意,連忙退出去幾步,將兒爺取下肩頭,放在手心,一副死也不給的架勢。可誰知這兒爺,竟然自己從我手中掙脫出去,一下子跳到了她背後的箭囊中,抱在一支箭羽之上。
  「這猴子,比你要有覺悟。」她看著我,單膝跪地,從背後抽出兒爺抱在上面的那支箭,然後反手擎住大弓,從背後搭弦。她的兩臂拉成一條直線,只見大弓都被她拉的變了形,箭頭已經退至弓心,已然已經達到了極限的地步。兒爺倒掛著抱在箭上,兩隻小眼睛裡滿是決絕的微光,儼然一副即將赴湯蹈火的架勢。
  她將箭頭對準左邊石階的上方,那離弦之箭飛出去的速度,根本不是人眼所能捕捉到的。只是一個電光火石的瞬間,弦上之箭和兒爺就已經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盯著燈光都夠不到頭的石階上方,不無擔心的問道:「你確信,你的箭可以飛出石階?如果半路掉了下來,兒爺還不是得被咒死。」
  「咒術的範圍,沒有那麼大,也就是一小段。」她收起大弓,朝著嬰屍看去,語氣變得稍稍有些凝重。「撐不了多久了,成敗全看那猴子。」
  「就算兒爺能突破咒術到達上面,又能怎麼樣,你讓它那小身板跟誰鬥?」我突然又想起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當下心中一駭,連忙又問道:「這……這兒爺要怎麼回來?」
  「它知道運用二次離魂,說明已經參破了這裡的玄機,它在助我們最後一程之後,自然會離去的。」她的話音很淡,宛如一江春水緩緩東去,隱隱之中能夠察覺一絲離別的傷感。
  我已經習慣了聽不懂她說話,但是這一路上,似乎她說的基本上都沒有錯過,我當下也就沒有再和她糾纏。此時心中暗想,這兒爺也不是個凡夫俗子,定會有辦法能夠脫身,只是不知道它要如何對付那上面搗鬼的人。
  「沒有人可以穿越死咒,那上面不是人。」她像是看出了我的顧慮,對我說道:「憑那猴子的道行,定會不負我們所望。」
  不是人,那是啥玩意兒,我這正想著,只聽頭頂突然隱隱有些響動。我這才發現被我一時忽略的嬰屍,已經退回了龕洞裡面。我指著龕洞有些驚訝,當下便問她,這是不是說明,兒爺已經得手了。
  她朝我點點頭,便漠然的朝右邊的石階走去。我朝著兒爺所在的那邊石階上方看了看,一咬牙便轉身朝著反方向走去,心裡只能暗自祈福它可以順利脫身。
  路上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兒爺對於我們此行,好像是必不可少一樣。如果沒有它,我們也就無法知道哪邊是活路,哪邊是死路。當時大歲連我下洞都不願意,一口抱定那是個儺井,下去必死,可他為什麼還要將兒爺交給我呢。我開始懷疑,兒爺根本不是大歲自己塞進我包裡的,而是被無名給偷來的,因為她知道我們需要它。
  可當我問過之後,她的否認,又打消了我的疑慮。她是不可能騙我的,按照她的作風,絕不是那種敢做不敢為的人。這大歲的動機,到底是什麼,我這是越想越不明白,總覺得這大歲瞞著我的事,絕不僅僅只有我們此行的目的這麼簡單。
第四十章 捅來捅去
  這大歲的動機,到底是什麼,我這是越想越不明白,總覺得這大歲瞞著我的事,絕不僅僅只有我們此行的目的這麼簡單。
  當行至一半的時候,已經能看見石階的盡頭了,我前後看看,這石階也就三四層樓梯的長度。我們走完石階,上到一個平台上,無名將一個綠色的像琥珀一樣的東西,扣在她背後的箭囊上,然後讓我關掉礦燈,並且囑咐我不要出聲。
  我當下不知何為,想起她說過這裡面還有其他人這一點,便連忙關了礦燈。四周頓時就黑了下來,我看見黑暗中有個綠幽幽的小亮點,這才知道她剛剛扣在箭囊上的是個夜光石。我就這樣摸著黑,跟著那一抹綠色的光亮,腳下小心翼翼的淌著走。
  雖然看不見四周,但是我能感覺一股壓抑襲來,我們應該是進入了某個狹小的甬道。我將雙手在前方亂揮,生怕一不小心碰破了頭,可那綠光在前面卻走的卻並不慢,我只能盡力的跟上去。
  我簡直無法想像,她是如何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遊走自如的。估計是到了一處地形複雜的地方,她向後伸過手來拉住我,手拉手的帶著我走,想來是怕我撞上什麼東西。這個時候,柔軟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心裡頓時亂成了一麻,如果這雙玉手沒有沾染過血腥,我是否願意就這樣一直牽下去。在一段九曲十八彎的複雜地段之後,我收起胡思亂想的思緒,只見她突然停了下來。我在黑暗中側耳一聽,前方竟然隱隱有些人的笑聲,穿透黑暗飄過來,聽得人多少有些瘆的慌。
  腳步變得慢下來,我們幾乎是蠕動過去的,眼前一種火光搖曳時的閃爍,不斷的投影在面前猶如一個山洞洞口一樣的地方。
  「待在這裡別出去。」她幾乎是貼著我的臉說的,聲音非常的細微。說完,我便看見那綠光離我越來越遠,直至離開洞口。
  我朝洞口摸過去,伸出半個頭,只用一隻眼睛朝外面瞄去。只見遠處地上有一個火堆,火堆旁邊圍坐著一圈人,無名這時,正在朝著他們慢慢的摸過去。這是一個巨大的空間,黑暗中立著一座高約兩層樓的巨型塑像,火光照不到全身,看不清是何方神聖。
  我再朝那些人定睛看去,只覺得有些奇怪,待看清了之後,頓時腿下一哆嗦,整個身子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那幫人圍在一起,相互之間談笑風生,乍一看,還以為正在進行著一場篝火派對。但你要是仔細看看他們手上的動作,絕對能夠刺爆你的眼球,它們竟然在用刀子相互捅著對方。是的,那畫面簡直詭異到了極點,他們一個個在那帶著笑臉,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就像酒桌上禮尚往來的相互敬酒一樣,看的讓人著實摸不著頭腦。
  無名應該早就發現了這詭異的一幕,我看見她手上提著彎刀,原本想著可能有場惡戰,可誰知竟是這樣一副情景。我看她站在那裡,沒有繼續走過去,眼下估計也是對此有些措不及手。
  過了一會,她朝我招招手,示意我出去,我看著那些像是鬼附身了的一幫人,這心裡是發怵到了極點。我慢慢的走過去,在她耳邊顫顫驚驚的小聲的問道:「這都什麼情況,這些是人是鬼?」
  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回答不出我的問題,和以前不想回答的情況不同,我能明顯看的出來,她這次是真的無法回答我。
  「你倒是給個話啊!」我當下也是六神無主,除了問她,也基本是沒有別的辦法。
  她依舊沒有回話,只是淡淡的朝著遠處那尊巨型塑像撇了一眼,便起身朝著那幫在那不知道耍著什麼把戲的人走去。
  我放眼望去,數了數,一共七個人,清一色的漢子,每個人身上都被捅的就跟馬蜂窩似的,有的甚至腸子都被刀子帶了出來。這血流了一地,濃濃的一股血腥味鑽入鼻腔,再搭配上那些歡快的笑聲,完全整的讓人想去撞牆。
  我見她走過去,圍著那幫人轉了幾圈,然後停在一個人的身後。我都還沒看清是怎麼一回事,只見她抬手一橫,手起刀落,便削下了那人的頭顱。或許是因為已經失血過多,電影裡血花飛濺的一幕並沒有上演,但是依然把我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在幹什麼?」我連忙朝她喊道。心裡驚駭不已,雖說一直都知道她冷血無情,手段利落,但那都是對付山鯓那樣的怪物,這手刃活人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當下不免被她驚得瞪大了眼睛。
  她將提在手裡的人頭隨手朝後一丟,我看見那沒了頭顱的傢伙,依然在那裡朝著身旁的人捅著刀子。
  她收起彎刀朝我走來。「這些人早就已經死了。」
  我盯著那幫怪異的傢伙,突然覺得那沒了頭顱人的旁邊,那人似乎看著有些眼熟。我當下心裡一怔,慢慢的朝那邊摸去,頭頂燈光始終落在那人的臉上,越走越近之餘,那張臉在腦海中所對應的畫面也開始漸漸的浮現出來。
  「羅祥海!」我突然大叫起來,我簡直不能相信我的眼睛,那竟然是村裡西頭二叔家的大孫子「羅祥海。」我又開始重新打量了一番那無頭人,隨即跑過去,朝那丟在一邊的頭顱看了看,頓時心中猶如鋼針扎心一般的絞痛。那地上的頭顱,不是別人,正是羅祥海的弟弟羅祥雲。
《尋羅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