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第一卷
第一章 黑衣人
  憑良心說,作為一個扛過槍也開過槍的退伍兵,我以前從來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封建糟粕,但在親身經歷過一些事情之後,我才知道這個世界遠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有很多東西的確是常理和科學無法解釋的,然而它們卻真實的存在著,並且就在我們身邊。
  現在我終於有時間把這些事情記下來,主要原因是我已經被單位開除,成為一名無業遊民,不用再過那種經常黑白顛倒的日子,但也不想馬上再去找其他工作。
  只是忽然懶散下來,多少會有點兒不適應,所以每天敲幾個字打發時間也是不錯的。反正那些事情的每一個細節全都印在我腦子裡,只要原原本本的寫下來就行了,沒準兒還能幫我解決一下生計問題呢,哈哈,開個玩笑。其實我的目的是希望那個人能夠看到這些東西——我希望還能見到他。
  在正式開講之前,有必要自我介紹一下。
  本人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山區小縣,是家裡的獨子,所以很受寵,但運氣卻一直不好。高考時更是塗錯了答題卡,最後以兩分之差與大學失之交臂,為這事老爹整整一個月沒跟我說話。
  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讓我複習重考,而是花錢托關係在招兵辦弄了個去高原邊疆當兵的名額。指望兩年之後復員能直接分配到事業單位,從此端上鐵飯碗,「旱澇保收」,一輩子也就不用愁了。
  高原當兵給我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就是創紀錄的流過二十分鐘鼻血,至於此後的經歷就不用贅述了,一言以蔽之,那裡根本不適宜人類生存。
  就這樣被「發配邊疆」苦忍了兩年,可結果卻證明我老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當轉業安置幹部告訴我們這批人,不好意思,之前那兩批還沒著落呢,自謀生路吧,孩子們!我這才發現自己除了又黑又瘦又滄桑外,其他什麼變化都沒有。
  於是我老爹又開始上上下下的托人找關係,終於在一個縣局機關為我謀了份兒保衛的工作,說白了就和看門的汪星人性質差不多。雖然不屬於編制內,但來日方長,好好幹還是有機會轉正的。
  可這次我沒有答應,一來不想就這樣按照老爹鋪的路走完下半輩子,二來看著同齡人都成群結隊的去外面發展,很多現在已經混得不錯了,自己也難免有些心癢,於是便獨自跑到鄰省一個二線城市碰機會。
  跟很多蟻族一樣,在外生活就意味著吃泡麵住地下室的生活,況且這年頭有學歷都未必找得著工作,更別提我這個連大學文憑都沒有的人了。
  幾經碰壁之後,憑借曾經當過兵的經歷我終於找到了一份兒臨時工,但性質還是看大門,而且地點也比較特殊,是本市最大的一個公墓。
  說實話,即使是精神文明如此「發達」的現代和諧社會,願意在這種地方干臨時工的人也不多,工資、福利待遇簡直垃圾到不好意思開口的程度,至於轉正更是癡心妄想。唯一的好處就是活不多,相對比較輕鬆而已。每年除了清明、中元、冬至這樣的祭掃高峰忙一點兒外,其他時間就是看看片子、吹吹牛、打打麻將混日子。
  可我竟然就這麼混下來了,也可能我這個人比較懶散,比較容易滿足吧。其實說白了,咱就是典型的低層次人群,一輩子混吃等死的命,不幹這個還有本事去幹別的嗎?
  講到這裡,有人估計要問,在公墓看大門一定見過不少靈異事件吧,你寫東西不就是為了說這個嗎?
  的確,當初我也覺得白天黑夜都在埋了幾萬人的公墓裡泡著,隔三差五遇見點兒不乾淨的東西應該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很奇怪,開頭兩年一直都平平靜靜,什麼特別的事情都沒有發生,直到那個人出現之後,所有的一切就都改變了。
  記得那是去年春末的一個清晨,我剛剛值了一夜的班。雖然當新兵那會兒就是從站夜崗開始的,但連續幾晚下來也有點兒扛不住了。再過一會兒等同事老吳來交接班,便可以回家睡覺去了。
  可就在這時,門外突然來了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身材高大,很有點兒型男氣質,從外表上就算不是大款也至少是個中產白領。
  他手裡還抱著一個紅布包的東西,不用問就知道是剛從殯儀館存放處拿了骨灰盒來下葬的。
  這會兒時間太早,再說下葬封墓的活兒也輪不著我管,平時都是幫老吳打打下手什麼的。於是先把他遞過來的火化證、死亡證明和其他的材料對了一遍,看看有沒有遺漏的。
  我見這傢伙買的居然是4區4排14號,倒有些吃驚,因為任誰都看得出這個位置意頭不好,所以一直無人問津,就這麼空著。
  我告訴他還沒到上班時間,等封墓的師傅來了之後再帶他去墓地。
  他看了我一眼也不說話,就抱著骨灰盒坐到了沙發上。
  我本來就頭昏腦脹的不舒服,現在看來得忙完他這個活才能回去休息,心裡不免煩躁。又見這傢伙大剌剌的,連根煙也不遞,不由得更氣了,索性也不去理他,坐在一旁玩起了手機。
  到了八點鐘,老吳終於來了。他五十多歲,是正式工,也是我們班上目前唯一負責封墓下葬的師傅,在這片墓地已經干了快二十年了。
  我指了指那男的說有人來下葬,老吳點點頭,親手對了一遍手續材料,確定無誤然後又打量了那男的兩眼,見他除了骨灰盒外便兩手空空,別說遮陽的白綾和開墓的公雞了,連串紙錢都沒拿,實在是太奇怪。於是便說我們要先準備準備,待會等你家裡人來齊了,我們再去。
  誰知那男人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讓人大吃一驚——不用等了,就我一個人。
  我這些年來在公墓裡耳聞目睹,見慣了孝子賢孫送葬的場面,少則十幾個人,多了像開大會似的來個一二百口子也算不上稀奇,這單槍匹馬來送葬的還真是頭一回看見,難道這家人都死絕了?
  後面那句話自然是開玩笑,不過當時我和老吳都覺得這傢伙要麼是有毛病,要麼就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讓人知道。
  老吳笑著說,爺們兒,什麼都不帶就自個兒捧著骨灰盒來下葬?沒聽說過!手續先留在我這,你還是趕緊去準備好東西,或者打個電話讓家裡人幫忙送過來,要是不懂的話,我可以幫你列張單子。
  那男人搖頭說,你只要帶我過去,最後把墓封上就行了,剩下的你不懂,不要多管。
  老吳一聽這話就憋不住了,沒好氣的說,我不懂?爺們兒,我幹這行快二十年了,見得死人比你見活人都多,什麼規矩不懂?好了,看你年輕,我也不計較,趕快去把東西辦齊嘍,好把人送下地,別耽誤自己的事兒。
  那男人也不爭辯,只是執意讓老吳馬上帶他去墓地下葬。
  老吳費了半天勁也沒說服對方,自己還動了肝火。我在旁邊也幫襯了幾句,但無奈對方就是軟硬不吃,想吵架都找不著茬兒。最後老吳只好拋下一句,好!這是你自己說的,以後要是出事可怨不得別人。
  他說完就告訴我可以下班了,然後拿上封墓用的水泥石灰就出了門。
  我望著那黑衣男人的背影直撇嘴,心想這年頭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老吳也真是的,管那麼多幹嘛?現在不用跟著去忙活,可以早走回家補覺,真是正合我意,心中不禁暗爽,於是趕緊鎖上門就閃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問老吳昨天的事最後怎麼樣了。
  老吳說,還能怎麼樣?到地方以後,那小子啥事也不讓我管,自己把骨灰盒往裡一擱,然後嘴裡神神叨叨的白話了半天就讓封墓,我也懶得管,封上了事。
  我托著下巴說,這小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來送葬的,別是藉著咱們墓地想藏什麼東西吧?
  老吳大手一揮說,不埋人還能埋什麼?金銀珠寶?小伙子,這年月不該知道的少打聽,就算他有心藏東西咱也裝不知道,反正他是花錢買墓的,手續齊全,出了事兒也找不著咱。
  我忙點頭稱是,此後也沒怎麼去想,最多也就是閒極無聊和同事們瞎扯淡的時候當個談資罷了。
  日子又恢復了平靜,大家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就是吃飯、睡覺,可對我來說,這份工作似乎變得有點兒不對頭了。
  簡單的說,就是每當我獨自一人值夜班的時候,就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不是經常聽到異聲,就是莫名其妙的突然睡著,有幾次還做了惡夢,驚醒過來後卻又什麼也記不得,這在以往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又不好意思告訴別人,咱畢竟是干保衛的,從前又當過兵,說出來丟人啊。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有大半個月,我感覺自己都快要神經衰弱了,於是找領導商量了一下,看能不能調調值班表,暫時讓我先上白班,緩口氣再說。
  不過,得到的答覆當然是NO,所以日子還得這樣繼續下去。
  幾天後的一個早晨,精疲力盡的我又在等老吳交接班,可是左等右等始終不見他的人。直到快十點的時候另一個同事才風風火火的趕過來告訴我,老吳今天一大早突然中風,這會兒還在醫院搶救呢!
《我在公墓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