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孫先生,我多給你錢,千萬要救活我的兒子!」劉喜財說著,掏出一千塊錢,揣在了孫半仙的衣服兜裡。
  孫半仙大老遠的趕到這來,也無非就是圖點錢財,見劉喜財出手挺大方,明知道這黑蟲子挺蹊蹺凶險,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他把肥大的袖口挽了挽,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把劉根貴的眼皮分開,右手放在他的眼角處伺機而動。
  劉喜財的老婆很不合適宜的哭著說道:「孫先生啊,你看我兒子的手,骨頭全露出來了,你看你能不能給整點藥,給治治啊?」
  孫半仙正凝神在那準備捉蟲子,一聽這話氣得一吹山羊鬍子,沒好氣的說:「你真拿我當神仙了啊,那肉是長不出來了,現在能把這些蟲子弄出來就算萬幸了,至少能保住他一條命。這些黑蟲子吃人肉的,要是再晚點,順著眼睛鑽腦子裡去,腦子都得被吃空了!」
  在場的人一聽臉都變了色,方才都親眼目睹了黑蟲子吃劉根貴眼珠子,對孫半仙說的話深信不疑。
  再也沒人敢驚擾孫半仙抓蟲子了,人們都秉住呼吸張大了眼睛看著,生怕喘氣聲太大把蟲子嚇到了不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孫半仙突然大喝一聲,「嗨」!隨著他一聲喊喝,右手兩根手指捏住一條剛探出頭來的黑蟲,「嗖」的一下把它從劉根貴的眼睛裡拽了出來!
  孫半仙很是得意的拿起黑蟲左看右看起來,自言自語道:「大風大浪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這種怪事……」
  話剛說了一半,孫半仙突然一聲怪叫,他手中的黑色蟲子竟詭異的脫去了外面的皮,如金蟬脫殼般從黑色外皮中飛出,飛出來的蟲子通體銀白,以極快的速度飛到了孫半仙的臉上,轉眼間便鑽到了肉裡!
  孫半仙猝不及防,由於距離太近,蟲子飛出的速度又奇快,他想躲也來不及。知道不好,趕緊用手捂在了臉上,五指化爪揪住了被蟲子鑽進的那塊皮肉。
  可是無濟於事,奇癢難當的孫半仙痛苦的哀嚎起來,沒過半分鐘,他竟然痛苦的躺在地上打起滾來!
  圍觀的村民無不駭然失色,這突如其來的巨變讓他們全都呆若木雞。要知道孫半仙在這一帶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連他都著了這蟲子的道兒,真是不可思議。
  孫半仙滿地翻滾,實在忍受不了這種鑽心入肉的痛楚,他從懷裡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一狠心大叫一聲,把用手揪著的那塊臉上的肉一刀割掉,慘叫一聲後鬆開了手。
  我在旁邊看得很清楚,不禁「啊」的一聲驚叫出聲,孫半仙的臉上缺了一塊肉,缺肉的地方是一個往外直冒血的大窟窿,此時他臉上流出的血順著脖子往下直淌!
  孫半仙不愧是老江湖了,即使遭受如此慘痛的折磨,依舊能保持冷靜。伸手把衣服的一角撕掉,緊緊的捂在了流血的傷口上。再看被他自己割掉的那塊肉,那條銀白色小蟲子正在肉裡面貪婪的啃食著,隨著它一口口吞食,身體也正一點點長大,不一會就把那塊肉吃了個精光,這條銀白色小蟲已經長到了手指般粗細,它在地上晃著臃腫的身體打了個滾,突然又爬到了孫半仙的腳面上……
  「啊……」
  孫半仙很清楚這白蟲子的厲害,雖然他現在穿著鞋子,但也不敢保證自己的腳就是安全的,情急之下他猛的狂甩他的腳,想盡快的把腳面上要命的東西甩下去。
  吃掉孫半仙臉上一大塊肉的小白蟲子,現在已經長的個頭很大了。雖然整個身體圓圓滾滾的,但卻一點不顯笨拙,它的腹部長著一對對鉗形小齒,數十個小齒整齊的排成一排,緊緊的吸附在孫半仙的腳面上。孫半仙用盡全身力氣也沒能把白蟲甩掉,眼見肥胖的白蟲正用小嘴啃著他的布鞋,孫半仙此時再也顧不上高人風範了,「媽呀」的一聲大叫,用另一隻腳一蹬布鞋的腳後跟,終於把鞋子脫了下來。
  緊接著孫半仙很果斷的一腳踩中白蟲,「噗」的一下把它踩了個稀爛,抬起腳一看,白蟲體內的漿液流了一地,這灘令人作嘔的漿液裡夾雜著一些紅褐色的血絲,讓人不禁聯想到了孫半仙臉上那塊被吃掉的肉。
  孫半仙深深吐出一口濁氣,說道:「好險好險,要不是我死命揪住臉上這塊肉割掉,恐怕我現在整張臉都沒有了……」
  「孫先生,連你都對付不了這幾隻該死的蟲子了嗎?你無論如何也要救救我兒子啊!」劉喜財被剛才的慘烈一幕嚇得臉都綠了,但他現在一心只想救他的兒子,抓著孫半仙的手苦苦哀求著。
  孫半仙一抖手,山羊鬍子翹起來一起一伏的,「老劉啊,不是我不盡力,你兒子確實是被髒東西害的,可是據我看,害你兒子的髒東西至少修行了上百年啊,我實在……實在是鬥不過它,你還是另請高明吧!」說著,把揣進兜裡的一千塊錢原封不動的還給了劉喜財,轉身就向村口走去。
  劉喜財兩口子哭天抹淚的,看著躺在木板上跟死屍差不多的劉根貴,因為懼怕他眼睛裡爬進爬出的黑蟲子,又不敢靠近。
  孫半仙腳步飛快的往村口走著,像是在逃命一般,一直在旁邊觀看的孫婆子小跑追上了他,說:「哥,我知道這些蟲子是誰弄出來的……」說著,孫婆子用手一指我家的房子,「這是嚴四狗子家,他家最近來了一個……」
  孫婆子還想往下說,被孫半仙一把摀住了嘴,孫半仙壓低聲音說道:「不用你說,我早就知道了,毛病就出在這戶人家裡。聽我說妹子,從今以後你都不許再提起這件事,離那個髒東西遠點,千萬別招惹它,聽到沒有?」
  孫婆子還從來沒見過她哥這麼緊張過,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小黃眼珠轉了轉,張著嘴點了點頭。
  孫半仙不再多說,匆忙的離開了河龍村。
  這個大伙眼中的世外高人一走,劉喜財徹底沒了主心骨,覺得兒子算是沒救了,現在他萬念俱灰,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就差給劉根貴準備後事了。
  我看著劉根貴躺在那裡,心裡也有點不是滋味。雖然這小子壞了點,可是小蓮這樣做是不是也有點過了?轉念又一想,人和人的思維方式和處事方法都不一樣,更何況小蓮她只是個滿腹怨恨的女鬼呢!可能是一百多年前她受的傷害太大了,以至她現在報復心這麼強烈。唉,小蓮雖然挺可憐,但我還是得想辦法把她弄走,她再在我家呆著,肯定還會發生無法預料的慘劇。
  這時孔大爺五歲半的小孫子忽然用手一指,大叫著說:「快看,根貴叔眼睛裡的黑蟲子長這麼大了!」
  我往劉根貴眼睛上望去,可不是麼,那幾條在他眼睛裡爬進爬出的黑蟲子,比剛才變粗了一倍,而劉根貴此時依舊緊閉著眼睛,兩隻眼皮已經明顯塌下去了一塊,不用猜也知道咋回事,眼珠子快被黑蟲吃沒了。
  「事情到了這步,也別管那麼多了,喜財啊,快去大孤山鎮請周福軒道長吧,他要大閨女陪他睡覺,你就多花點錢給他找一個!再這麼挺下去,根貴必死無疑啊!」孔大爺急得直跺腳說道。
  劉喜財兩眼發直,木訥的點頭答應著,「好,好。」
  可是正當劉喜財準備出發去大孤山鎮的時候,在場的人都很清楚的聽到劉根貴的身上發出了幾聲「噗噗」的輕響,仔細一看,差點把膽小的人嚇尿了褲子,劉根貴的耳朵和嘴裡,正往外冒著紅黃混雜的腦漿子,過了一會後,鼻子和眼睛裡也往外冒著腦漿,轉瞬間就流了一地,空氣裡頓時瀰漫著一股帶著惡臭的血腥味。
  孫婆子仗著膽子走近一看,回過頭對大伙惋惜的說了一句,「完了,這孩子七竅都被蟲子吃破了,腦子都流沒了……」
第八章 邋遢老道
  我一看劉根貴的腦袋周圍,可不是麼,流了一地的腦漿,恐怕他的腦袋裡現在都是空空的了。我不忍再看下去,胃裡面翻江攪海的直想吐,便悄悄的回了家。
  小蓮在我家呆的這兩天,跟老媽已經相處得很融洽了,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她們倆聊的正歡,我現在越來越佩服老媽了,跟一個女鬼居然有這麼多的共同話題。
  當天夜裡,劉家在自家的院子裡搭起了靈棚,還特意在鎮上請來了一夥吹嗩吶的,這伙藝人的技藝高超,吹的曲調悲悲切切,讓人聽了心生淒涼。
  劉喜財還請了一夥和尚到他家來唸經超度亡魂,這在河龍村也算是件新鮮事兒了,絕大多數人都從來沒見過和尚是個啥模樣,都爭相跑到劉家看熱鬧,一是來給送點燒紙,二是想看看和尚是咋唸經的。
  天沒黑的時候老媽就買好了一捆燒紙,叫我晚上給送過去。我見劉家已經開始操辦起了喪事,便拿起那捆燒紙從自己的屋子裡出來,準備給送過去。當我站在走廊裡時,發現小蓮住的那間屋的房門開著一個小縫,裡面黑漆漆的沒有開燈。我心想她在裡面幹什麼呢,怎麼這麼消停呢?
  雖然這兩天我已經接愛了小蓮是女鬼這個事實,對她也不再像剛開始時那麼畏懼了,但現在畢竟是晚上,黑洞洞的房間裡住著一個女鬼,又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的心還是怦怦亂跳。房間裡越是悄無聲息,我就越好奇,想看看她到底在裡面幹什麼。
  我仗著膽子輕輕的推開了房門,輕聲喚道:「小蓮,小蓮,你在裡面嗎?」
  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悄悄的往裡面走了兩步,伸手打開了屋裡的燈。
  屋裡空空蕩蕩的,炕上的被子疊得很整齊,屋子裡也收拾的很乾淨,我在房間裡掃視了一圈,小蓮確實不在。她能去哪呢?難道又到院子裡洗澡去了?
  我剛要走出房間,忽然看見炕上放著一張紙條,上面用蠅頭小楷寫著一行字,字體娟秀,「四狗哥,今晚有和尚唸經,我聽了受不了,去我的姐妹那裡了,不用擔心我——小蓮。」
  我拿著這張字條怔怔的站在那裡,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我把小蓮的房門關好,夾著那捆燒紙去了劉喜財家。村子裡每家都派出了個代表,有的送燒紙有的扔下點錢,有些年長的還安慰著劉喜財,讓他節哀順便。
  這時劉家的院門外走進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道,他一進來就吸引了院子裡大多數人的目光。只見他蓬鬆的頭髮凌亂不堪,看起來至少三個月沒曾洗過了,一身灰色道袍破了好幾個大洞,也不知道這身行頭穿了多少年了。一看就知道,是個四處雲遊求點施捨的老道。
  邋遢的老道一進院子就打聽誰是這家主人,當有人領著他見到劉喜財後,老道單掌施了一禮笑呵呵說道:「這位施主,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此不幸也是命中注定,還望你節哀。貧道雲遊至此,可否賞給一頓清湯便飯?」
《我的猛鬼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