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哦,瞭解一點情況。楊超,你在車上是不是跟一個女孩子吵過架,還動過手?」蕭曉白靠著床沿坐了下來,隨手晃了晃掛著的輸液瓶。
  「哦,你問這個事情啊!那個女的煩得很,我拿包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別人的包,砸了她一下,她就罵罵咧咧的不停。我跟她道歉了,她還是不依不饒的罵,後來還罵我媽,我就生氣了,拿我的包給了她一下,她才停嘴,後來我跟別人換了座位,她又罵了幾聲,就沒見說話了。」小伙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神情有些激動。
  蕭曉白在一旁靜靜的聽著,他看著這個年輕人,這是一個長得十分文靜的男孩子,樣子看起來十分的溫和,只不過在說話時稍微帶著一些誇張的手勢,說到激動的地方有些手舞足蹈的感覺。
  蕭曉白忽然有些不忍,不忍將一切告訴這個男孩子,不忍將他送入監獄。他做錯了什麼呢?只不過是對方罵人實在太過分了,他也是一時氣不過。
  「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不對,打架警察一般不管的。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楊超看著蕭曉白略帶不忍的臉龐,似乎猜到了什麼,他的聲音有些微微發抖。
  蕭曉白沒有回答,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你不要嚇我,我今天剛給我媽打了電話報平安,我想明天就出院回家呢,你可不要嚇我,我媽肯定會哭死的。」楊超一把拉住了蕭曉白的手,「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啊!」
  「跟你吵架的那個女孩子,她死了。死因是體溫過低,就是凍死的,但是,因為你跟她吵架的時候,曾經拿包砸過她,導致她顱內出血,這是她死亡的誘因之一。所以……」蕭曉白覺得自己有些說不出話來。
  「不會的,你騙我的,是不是?」楊超有些激動,但是看到蕭曉白的表情,對方並不是騙自己,他一下子變得呆呆木木的,躺在了床上,彷彿再也沒有力氣能夠支撐他坐著一般。
  過了很久,他輕輕地問道:「我會坐牢麼?還是要被槍斃?」
  「哪裡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不可能被槍斃的,你最多是屬於過失傷人,沒你想像的那麼嚴重。不過具體量刑,我倒是不怎麼清楚,雖然對方死亡,直接原因並不是因為你的擊打造成,但是你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具體量刑,是法院的事情,不過我估計不會很重的,即便是判刑,也會很短時間的。放心吧。」蕭曉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又坐了一會兒,蕭曉白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被楊超叫住了。
  「蕭大哥,你幫幫我,我只是拿我的包砸了她一下,她的死,不一定與我有關,我想你幫我查查。」
  「我會的,本來我就已經準備去查你的包了,不過估計希望不大,因為按照錄像上的顯示,只有你與她進行過肢體接觸。」蕭曉白說完這些,朝門外走去。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是為楊超,還是為那名女死者。
  生命,在有的時候,太過於脆弱了,也許不經意之間,生命就紙片一樣灰飛煙滅。太多的時候,我們過於衝動,過於暴躁,而錯誤往往就在這不經意之間來襲,等到我們悔恨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那個女孩,假如她做人寬宏大量一點,罵人不那麼尖刻,楊超就不會對她動手;假如楊超不是那麼的衝動,沒有動手的話,她也不會死掉,而楊超,也不用面對這場無謂的官司。
  蕭曉白忽然想起自己看過的一篇科幻小說,上面提到一個理論——蝴蝶效應。
  這個案子的情形,與這個理論是如此的相似。一個背包落下,砸到了人,這本來是一個十分小的事情,一般情況下不會造成任何危害。但是女孩的謾罵,男孩的衝動傷人,加上女孩的過度飲酒,司機關閉空調的舉動,這一切,終於彙集在一起,奪去了一個鮮活的生命。
  也許,當背包落下之後,大家都互相退讓一步,就沒有這一切發生了。生命仍將繼續,而楊超,也不用擔心牢獄之災。但是現在,一切都在另外一個軌道上前進著。
  站在三號樓下的走廊裡,蕭曉白看著紛飛的大雪,心中有些茫然的感覺。
  「蕭哥,你叫我們?人找到了麼?我跟豬頭剛才在上面瞭解情況呢。」小朱和小錢從樓上跑了下來。
  「找到了,在205房間,不過我們先要去交警隊看看,順便找一下錄像上他用來打女孩的挎包。等挎包上的線索,經過痕跡科同事化驗之後,我們才能確認事實。走吧,去交警隊。」
  坐在車上,小錢朝蕭曉白問道:「蕭哥,既然已經找到人了,為什麼不把他抓起來?咱們現在去交警隊找線索,又是要找什麼呢?錄像上不是明明白白的顯示,就是他打的那個女孩子麼?」
  「在沒有經過化驗,確認女孩頭部的瘀傷是那個挎包擊打造成之前,我們是不能隨便定論的,假如女孩頭部的瘀傷是撞傷呢?那我們不是冤枉了一個無辜者。做刑警的,仔細一點,沒什麼不好的。」
  說話間,蕭曉白的手機響了,是馮銘江打來的,這讓蕭曉白有些奇怪。
  「喂,老馮,我是刑警支隊小蕭,有什麼事麼?」
  「小蕭,你看錄像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個車禍我剛才又仔細看了一下,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第八章 什錦罐頭
  「怎麼了?我看錄像的時候,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啊?是哪裡出了問題?」蕭曉白一聽,也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有些不對勁。你現在在哪裡?要不然我去你那裡把錄像拿回來自己看,說不定我能看出點什麼來。」馮銘江的聲音有些著急。
  「我正在朝交警支隊趕啊,我也正好要去你那裡找一個證物,剛才去了一趟醫院,大概還要十幾分鐘就到了。你在不在隊裡?」
  「在,那就這樣,我等著你。等你到了,我們再一起去看錄像。」
  掛斷電話,蕭曉白心中有些忐忑,馮銘江看起來不像是那種大驚小怪的人,他這麼著急,一定是有什麼情況,而自己看錄像的時候,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啊?難道自己在觀看錄像的時候,忽略了什麼?小錢和小朱陪自己一起看的,他們也沒有發現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啊?難道真的是自己疏忽了?
  車很快來到了交警支隊,一下車,蕭曉白就看到了站在院子屋簷下焦急等待著他的馮銘江。
  「老馮,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麼火燒火燎的。」蕭曉白一下車就朝馮銘江走了上去。
  「讓我說我也說不清,我覺得這個車禍有問題。因為是下雪天,地面上的遺留痕跡不是很明顯,我著急救傷員也沒有太注意,剛才我有檢查了一下現場的痕跡,長途大巴在最後時刻衝向校車的時候,司機是踩著油門在衝刺,並沒有任何剎車或者更改方向的跡象,不過這也不一定,因為加速的痕跡不是十分明顯,再加上是雪地,我不敢直接判定。所以,我想看一看錄像,確認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樣啊!那要不這樣,你坐小朱的車先過去看錄像,我要去大巴車上再找個證物,等我忙完再回去。」蕭曉白一聽,也覺得事情有些嚴重,跟小朱打了個手勢,讓他把車調轉方向。
  「算了,也不急這一會兒,這樣,你先忙完,咱們一塊坐車過去。」馮銘江止住了蕭曉白的動作,「走,我先帶你去大巴車那裡。」
  「也行,反正我這裡也很快,等一下忙完了,咱一起研究錄像。」兩個人一邊說,一邊朝大巴車走去。後面小朱和小錢也下了車,急急忙忙的跟了過來。
  大巴車被拖進了交警支隊後面的一個停車場內,這個院子跟交警隊的院子是隔開的,中間有一個鐵門隔著。
  穿過交警支隊院子的樓道時,寒風裹著雪花打在幾個人的臉上,凍得臉生疼。
  「這天可真夠冷的。雪都下了快一天了,怎麼還不停?」蕭曉白裹了裹衣領,對馮銘江說道。
  「可不是嘛!天氣預報說明天還有雪呢!這場雪太大了,這種天,最容易出交通事故了,今天一天,光市區最少有二十多起追尾事件,哎,今天真夠忙的。我本來都到點休息了,不過覺得這個車禍實在是不對勁,才找你的。」
  說話間,四人來到了停車場內。
  大巴車和校車都停著了停車場內,說是停,其實是被拖車拖進來的。兩輛車基本上都已經報廢了。
  「東西都還在車上?」蕭曉白有些奇怪,這樣隨便的扔置證物,在刑警看來,是極不合理的。
  「是啊!都還在車上呢!」馮銘江的回答,倒是十分的理直氣壯。
  「東西都放在車上,不會造成證物混亂?不怕證物丟失?」蕭曉白感覺十分的奇怪。
  「哦!這樣啊!」馮銘江一聽,笑了起來。「對於我們交警來說,一般都是這樣處理的,而且停車場這裡,都有看管,而且這輛大巴的輕傷旅客,會在這兩天就有車送他們回家。這些物品,都是他們的行李,所以,暫時是這麼保管的。我們交警跟你們刑警不一樣,你們對證物要求質量高,而我們,一般都是以現場的痕跡為準。」
《替死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