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第十五章 無奈僵局
  拿著謝菲寫下的行程表,蕭曉白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偵破工作到了現在,陷入了一個怪異的僵局。謝菲和王貴麗兩個人都是有重大作案嫌疑的,但是卻找不到任何證據來證明她們其中某一個是兇手,也沒有證據能證明她們其中某一個不是兇手,只能將她們兩個都繼續列入嫌疑的名單中,等待機會的出現。
  接下來,蕭曉白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了謝菲一些關於她行程的問題,並沒有發現異常,她寫下的行程基本上都是事實,唯獨十六號晚上的事情,她在回答時明顯遲疑了一下,這其中肯定存在問題,但是具體是什麼,蕭曉白無法判斷。不過現在蕭曉白還不想打草驚蛇,隨便問了幾句之後,就安排人將謝菲送回了家。當然,也安排了人手去「保護」她,下面的派出所抽調不出警力了,只不過是把監視她的片警由暗轉明瞭。
  很多人都以為只要想好細節,撒謊就很難被發現,其實不然,謊話雖然很容易說出來,但是也很容易被拆穿,作為經常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刑警,想從一個人的話語裡判斷是否存在謊言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比如說從表情、語氣、動作都可以作出判斷。為什麼詢問口供的時候,會存在詢問性別這樣的白癡問題?其實就是為了給警方建立一個判斷對方是否說謊的「真話基線」,回答這種白癡問題時,犯罪嫌疑人的語氣和表情就是一個判別標準。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詢問的技巧,也可以判斷出對方是否說真話。
  謝菲說到十六號晚上事情的時候,語氣裡出現了遲疑和不確定,而且有摸耳垂這個小動作,由此可以斷定,她在這件事情上肯定是撒謊了,不過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緊張情緒,倒是表現的有些羞澀,這讓蕭曉白懷疑其中另有隱情,所以,他並沒有冒失地挑明,而是選擇了安撫。
  剛送走謝菲,小錢就趕了回來,通過移動公司的技術部,他已經追蹤到了王貴麗姐弟兩人的手機,信號顯示,兩個人現在都在鄰省某個市的農村,和王貴麗身份證上的家庭住址吻合。從追蹤信號上看,兩個人的手機暫時都沒有運動的跡象,看樣子是在老家呆著。小錢看在那邊也沒什麼事情,就趕了回來,不過回來之前已經交代他們對這兩個手機信號一直進行跟蹤,只要一有情況就報告。
  趁著所有人都在,蕭曉白把大家聚在了一起,再次對案情進行討論。老李那邊的情況已經問過了,屍體解剖並沒有發現什麼新的線索;董麗對所有資料的對比詳查也已經全部完成了,同樣沒有發現新的線索;沒有新的線索,只能對現有的線索進行排查,但是現有的線索都陷入了僵局,謝菲暫時被監視起來,而王貴麗還在外地沒有回來,對她的調查只能等她回來之後才能開展。
  蕭曉白把謝菲的詳細情況說了一遍,說道:「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大家都說說吧,有什麼看法就直說。」
  「既然謝菲在十六號晚上的行蹤上說了謊,那她的嫌疑很大,是不是應該對她進行突擊審訊,就把十六號晚上的行蹤作為重點突破口,說不定就能把她拿下了。」小朱難得積極一次,首先發言道。
  「這件事情上,謝菲是撒謊了,但是她沒有表現出緊張情緒,我想可能另有隱情。再加上我們現在沒有任何的證據,假如當面拆穿詢問,對方只說在家休息,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反而會在後面陷入被動。」蕭曉白說完,聳了聳肩,一副無奈的表情。
  「那王貴麗呢?是不是能夠排除她的嫌疑?」小錢問道。
  「那要等她回來之後,詳細審訊了才能確定。我想說的是,兇手十分的狡猾,而且善於偽裝,你們還記不記得,在許建軍妻子被殺的案子中,曾經有人見過兇手,但是他們在進行記憶畫像時,兇手的模樣完全不能統一。我想,除了化妝之外,她可能還有其他的方法來掩飾自己,我們面對的,可能是一個像演員一樣的兇手。」
  沉默了一會兒,董麗說道:「蕭隊,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正因為兇手是一個演技高超而且冷靜的人,所以即便謝菲和王貴麗的表現很正常很無辜,除非有確切的證據,否則就不能排除她們的嫌疑,可能這一切是她早就設計好的。」
  「我是有這個想法,不過一直耗著也不是辦法,我們沒有那麼多的力量和精力,而且等待也不是辦法,假如對方一直不暴露,我們總不能一直等下去吧?我想跟大家商量一下,看有沒有什麼主動出擊的辦法。」
  這一下,會議室裡徹底沉默了。想要引出一個無比狡猾的連環殺手,除非是給他製造出手的機會,而且這個機會還要讓他無法忍受出手的慾望。問題是警方現在除了知道對方出手的起因是婚外情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沒有掌握足夠的資料,又如何能夠引蛇出洞?一句話,難啊!
  在沉默中過了將近十多分鐘,蕭曉白打破了沉默:「今天都按時下班吧,休息一下,高源說王貴麗明天就能回來,有沒有轉機,就看明天了。對了,安排一下,不能讓高源回家,就讓他呆在這裡,不過也別為難他,需要啥就幫他買。」
  從局裡出來,蕭曉白並沒有馬上回到自己的住處,而是趕到了劉黎的淡水心理診所。從十七號接到案子之後,他就處於一種焦灼的狀態,他知道自己的心理狀態不利於辦案,但是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這個案子給他的屈辱和壓力太大了,早已超過了他的心理負荷。
  在剛才開會沉默的時候,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借助劉黎的能力,之前他一直不願意這麼做,除了不想將劉黎牽扯到案子中來之外,還有大男子主義的心理在作祟——他不想在自己擅長的方面向自己曾經愛過的女人求助。但是現在自己已經無法對案情作出正確有效地判斷了,放下身段,聽一聽劉黎的意見,也許會有所幫助。
  站在門口,蕭曉白稍微停頓了一會,想好了說辭之後,他推開了診所的大門。
第十六章 催眠高手
  淡水診所的會客室內,蕭曉白正靜靜地品著茶,他在等待劉黎從沉思中醒來。就在剛才,他詳細的向劉黎講述了這個連環殺人案的細節和警方現在掌握的線索,本來在講述之前,他還抱著重重顧慮,而此刻,他卻懷著一絲期待,希望劉黎能夠找出一條新的思路來。
  過了半晌,劉黎終於回過神來,不過她並沒有直接談案情,而是向蕭曉白問道:「這個案子是不是給了你很大的壓力?」
  「沒有,這能有什麼壓力呢?只不過現在案子遇到了瓶頸,想請你幫忙分析一下。」蕭曉白笑著說道。
  「你不用騙我,我看得出你壓力很大。你的能力我很瞭解,按理說這裡面有很多線索你是可以看出來的,不過你沒有。我認為是這個案子給你太大的壓力,讓你失去了原有的判斷能力。」
  對於劉黎的話,蕭曉白沒有作任何回答,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靠在了沙發上,一言不發的看著天花板。
  「你要不要在這裡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完了我們再討論案情?」劉黎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僅僅一年的刑警生涯,就讓這張年輕英氣的面容上爬滿了疲憊,平添了幾分滄桑。作為心理診所,她這裡當然有設備和技術讓失眠的患者熟睡,不過蕭曉白從來都不肯使用。
  「先討論案情吧,我最近一直都睡不好,睡了也白睡。」蕭曉白搖搖頭,他還是不能接受和劉黎太過接近。
  「你剛才說過,在第三個案子中,案發現場的電腦是開著的,上面播放的是魔戒第三部:《王者歸來》,還有就是後街男孩的一首歌《Everybody》。你認為是兇手故意播放的,這點我也認同,電影的名字是王者歸來,歌曲裡有Backstreet's Back,All Right這麼一句,這都是兇手在向警方挑釁,宣告她的回歸。」
  「但是你注意到沒有,不管是播放的電影還是歌曲都是英文的,而且難度都不是初學者能夠達到的,兇手能夠提前選擇好這兩部電影和歌曲,說明她對這些肯定是熟悉的。操作電腦來播放這些東西,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掌握的。所以,通過這兩點,至少可以確定兇手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子,在天南市,這類人群並不是一個龐大的群體,相信可以為你的偵破工作提供一些便利。」
  「也正是基於這一點,我覺得就你現在所掌握的兩個嫌疑人來講,謝菲的嫌疑要遠遠大於王貴麗,王貴麗的教育程度不高,她不可能掌握那麼多知識,除非她是偽裝的。謝菲的表現雖然很正常,不過你也說過,兇手是一個演技高超的人,她可能是偽裝的。所以,我建議你加大對謝菲的監視。」
  「在你敘述的過程中,我還注意到另外一個疑點,你說過氯丙秦是味道極苦的獸用鎮靜劑,兇手每次都是把這個泡在受害人的茶水裡,讓受害人昏迷。那麼苦的東西,除非是吃藥,沒有人會願意去喝,但是幾個受害人卻都將它喝了下去,這其中肯定有問題。關於這一點,其實我有一個大膽的推測,兇手可能是一個心理學高手,也許她還是一個催眠師。」
  「催眠師?」驚訝之下,蕭曉白不由得出聲問道:「這怎麼可能?不過話說又說回來,假如對方是催眠師的話,那不是很容易找了?催眠可不是那麼容易學的,在你們業內查一下,不就可以縮小到一個範圍內了。」
  「那可不一定。催眠這種事情,不是必須要通過學習才能掌握的。每個人的音色都不相同,有些人的音色和語調本來就可以讓人放鬆,他們自身就有成為催眠師的潛力。舉個簡單的例子吧,歷史上那些演講高超的領袖,像希特勒還有馬丁路德金,他們的語言本來就帶有一定的催眠效果,能夠鼓舞人心。這種人只要稍微留心,就能夠發揮自己的長處。」
  「那這樣說的話,這個線索暫時用不上了,只能抓到之後驗證了。」蕭曉白顯得有些失望。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作為催眠師,只能接觸患者時才可以使用催眠,要麼是見面,要麼是語言上的交流,而且必須有一個條件,就是患者不能有反抗情緒。兇手在作案時,需要同時讓兩個受害人服下鎮靜劑,而且偷情這種事情,受害人本來就有所防備,兇手即便是化裝成服務員,也無法讓兩個人同時放鬆警惕而進行催眠。所以,我想,兇手應該在之前就接觸到了受害人,而且提前進行過催眠。」
  「兇手提前接觸過受害人,這個我也想到過,因為她需要選擇受害人。不過我們整理過的資料裡,並沒有發現幾個受害人跟誰有過共同的接觸,包括手機通話記錄這些,我們都查過,除了謝菲和王貴麗,沒有其他的發現。」
  「這樣啊……也許是兇手提前跟受害人見過面,並沒有留下通話或者交易記錄吧。對了,還有一點,兇手選擇下手的對象,都是有婚外情的,這肯定與兇手自己的經歷有所關聯。我想,你們可以調查一下有過離異,或者在感情上受到過傷害的女性,這也能夠讓偵查範圍縮小一點。」
  「離異還好說,感情上受過傷害的……這個有些麻煩,現在出軌偷情的那麼多,滿世界都是,這個怎麼去統計?」蕭曉白話剛一出口,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案子的事情就談到這裡吧!你還有事麼?我有些累了,想早點休息。」劉黎面無表情的站起身,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文具。
  蕭曉白默默地走出了會客室,站在門外,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哎……」。
  他還以為時間可以撫平一切,畢竟那件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大家都可以平靜面對了,但是現在看來,這個傷口依然存在彼此的心間,稍一碰觸,就會鑽心的疼。也許,這件事情會困繞他們兩個一生,直到死去。
第十七章 排除嫌疑
  這天晚上,蕭曉白做了一整夜的夢,他又夢到了過去和劉黎在一起的日子,那段溫馨而甜蜜的時光。在睡夢中,他不知多少次甜蜜地笑出聲,又不知多少次驚覺醒來——劉黎轉身離去的畫面像一記重錘,總是在最甜蜜的時刻出現,將這一切擊碎。
  早上醒來的時候,蕭曉白髮現自己的眼睛又腫又疼,都快睜不開了,摸了摸枕頭,上面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坐在床沿上發了一陣呆之後,蕭曉白長歎一聲,起身去洗漱了。
  還沒到局裡,小錢的電話就打來了:「剛才移動公司技術部的人打電話過來,說王貴麗姐弟倆的手機信號開始移動了,信號追蹤顯示他們正沿著省道公路朝天南市方向趕來。我問過審訊室值班的小王,他說王貴麗今天早上曾經給高源打過電話,說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既然王貴麗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那麼她的嫌疑基本上已經可以排除了,下一步的工作該如何開展呢?重點調查謝菲,還是尋找新的線索?一時之間,蕭曉白有些拿捏不定。
  一走進辦公室,蕭曉白的腫眼泡就被發現了。小錢正等著他來,準備詳細說明追蹤手機的事情,一看他的眼睛腫得通紅,便奇怪地問道:「蕭哥,昨天晚上沒睡好?還是上火了?怎麼眼睛都腫了?」
  「嗯,晚上沒睡好。」蕭曉白含糊的答應了一句,想給糊弄過去。
  「沒睡好不是這個樣子吧?!我怎麼覺得好像是哭腫的?」小錢笑嘻嘻的說道,他的本意只是想跟蕭曉白開個玩笑。
  「哪兒來那麼多話?!案子有沒有進展?」蕭曉白臉一沉,把話題岔開了。
《替死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