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

  綠嬌嬌當然沒問題,她拿起麵包撕了一塊往嘴裡塞,含糊不清地說:「她們快死了,救救她們吧……」
  傑克不懷好意地笑著,還是大約翰厚道,笑容比傑克厚道得多,他攤開手掌說:「在船上只有一件事保證不會暈船,就是開船,你們想試試嗎?如果你們學會開船的話,以後可以由你們來開。」
  阿圖格格和蔡月的眼睛馬上閃閃發光,蔡月臉上終於浮顯出天真可愛的笑容,她對大約翰說:「我們也可以開船?開船難學嗎?」
  大約翰笑著說:「你笑起來很可愛,有人對你說過嗎?像個大蘋果。」
  綠嬌嬌抿了一口紅酒說:「大蘋果沒人說過,有人說過象大月亮。」
  「喔,月亮,呵呵……」大約翰說道:「現在是夏天六月,中國的季風從南向北吹,從上海出發可以到達北京、朝鮮和日本。今天天氣很好,我們去北方正好是順風,風向穩定海浪平靜,開船是很簡單的,你們看這個方向盤,你把它向左邊轉,船就向左走,向右邊轉,船就向右走……」
  阿圖格格苦著臉問道:「還轉啊?不是更暈了嗎?」
  「不,更暈的只是坐船的人,開船的人一點都不會暈。開船最重要的是會看風向和帆之間的角度,中國有句老話說得非常準確,就是看風使舵,駕駛帆船的全部技巧就在這四個字上面,不同的風向,去不同的地方,水流,水下地形和天氣都要用不同帆角度和舵角度來配合,今天你們很幸運,我們在平靜的大海中間深水區域順風駕駛,最容易學會開船。高貴的阿圖格格,你先來試試吧。」大約翰說完把阿圖格格招過來,把她的手放在方向盤上。阿圖格格按著方向盤上的手柄,大約翰說:「不要看你的手,看著前方就沒事了。轉吧。」
  阿圖格格用力把手柄往下按,手感有點沉,連著轉了幾圈後,格林號果然向左偏移,可是船身卻開始向右傾斜,阿圖格格開心得格格直笑,頭一點也不暈了。
  大約翰連忙伸過大手壓住船舵說:「No,No,不要轉得太快,你這樣做船就會一直向下倒,直到躺在大海上,你要做的事情是讓船盡可能不要左右擺動。你要感覺船的擺動幅度,用手上的舵讓船一直保持穩定,不然翻船的話我們都會死掉,現在慢慢把舵轉回去。」
  大約翰還對前面甲板上的黑人水手大叫,讓他們把三條桅桿上的帆收起一半,這樣可以減慢船速,格林號就算晃起來也沒有那麼危險。
  幾個女孩在駕駛艙玩得天翻地覆,安龍兒和顧思文正在船尾和大群黑人水手拉網捕魚,莫名其妙看著船在海面左右搖晃蛇形前進。
  花了半天時間,阿圖格格和蔡月都學會了怎樣看羅盤上的英文字母和數字,也學會了看著帆上的旗計算風向和風力,基本上可以保持格林號不算太搖晃地前進,於是大約翰把船舵交給她們倆,和大家到船頭甲板上席地而坐,把休閒的早餐變成休閒的午餐繼續下去。
  傑克湊到綠嬌嬌耳邊說:「看到沒有,這就是大約翰偷懶的詭計,現在船上又多兩個海員。」
  〔二三八〕黃海風雲
  大約翰手托著酒杯,瞇著小眼睛慢慢把紅酒從舌縫滲下喉嚨,然後對綠嬌嬌說:「由兩個美麗的中國娃娃駕駛格林號,是我們榮幸,傑克你看這大海裡有哪一隻船是這樣的?」
  這時安龍兒和顧思文捧著一盆小黃魚跑上前甲板,大花背依然忠誠地跟在他們身後。綠嬌嬌看到他們兩人玩得滿面紅光,汗流浹背,顧思文的表情沒有一絲疲態,暈船的症狀完全消失了,他還沒跑過來就大聲叫:「我們和黑人開網撈了很多魚,今天全船人都吃豉磨椰露。」
  綠嬌嬌失聲笑了出來:「豆豉磨椰露能不能吃啊?」
  這時格林號向右側大幅傾斜,顧思文高高站著幾乎滑倒,他轉向對駕駛艙大叫:「你們怎麼開船的!」大約翰拉著顧思文,笑著看看盆子說:「Small Yellow Croaker,小黃魚,很好的東西,中國東海在夏汛時最多小黃魚。文,你會煎魚嗎?」
  「我們廣東人最會做魚,我做給你們吃!」顧思文站穩了放下盆子,安龍兒提過來一桶水,兩人就在綠嬌嬌身邊坐下來開始刮魚鱗清理內臟。
  傑克看到安龍兒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正是七年前聖誕節他送給安龍兒的禮物,他對安龍兒說:「你還帶著這把刀呀?」
  安龍兒笑笑說:「這把刀很好用,這些年我一直把它帶在身上,做什麼事都很方便。」
  顧思文早就注意到安龍兒有一把好刀,眼紅了很久,現在機會來了馬上說:「傑克大哥也送一把給我吧,你看我的板刀象爛鐵似的,還是洋貨精巧。」
  大約翰說道:「你做的魚如果好吃,我送一把給你。」
  顧思文一聽很高興,涎著臉說:「那太謝謝了,我做的魚誰都喜歡吃,你等著吧。」
  安龍兒問綠嬌嬌:「嬌姐,你還想在上海買地嗎?」
  這時格林號又大幅度地向左傾斜,甲板上的酒杯和盤子都開始滑動,阿潯咕嚕嚕地滾向綠嬌嬌,被綠嬌嬌截住,阿潯笑得更開心了。大約翰對著駕駛艙大叫,同時用手很快地向右劃著大圓圈,從駕駛艙裡傳出女孩子的笑聲。
  待船身又穩定下來,綠嬌嬌才說道:
  「上海風水這麼好,我想在這裡買地啊,不過要過幾年再來看行情。上海今年的兵災是犯定了,地價一定大跌。黃浦江的三叉水口從丑位一直向寅位反跳,這幾年都不會平靜,要是小刀會那一千幾百人能守住上海,上海就不用打幾年仗了。我想起邱謹言寫的老子三十三章,『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說的正是這個道理。」
  綠嬌嬌的話只有安龍兒一個人聽得懂,其他人都奇怪地看著綠嬌嬌,傑克問道:「死了又不亡是什麼意思?我從來沒有聽過。」
  綠嬌嬌說道:「中國文化浩瀚得像大東海,你沒聽過的多了,這兩句話是說不失去根據地的人才是真正長久;就算生命死去,但是精神和事業卻可以流傳後世的人才是真正長存於世。」
  安龍兒低著頭一邊刮魚鱗一邊說:「像洪秀全那樣攻下一個新城就放棄一個舊城,南京城又不知道可以守多久,這樣就算有了一時的成就也說不上會長久。」
  大約翰瞇著眼睛,懶洋洋地靠著船舷說:「好像你們都預言太平天國和小刀會會失敗,是這樣的意思嗎?」
  安龍兒抬起頭對大約翰說:「不施仁政,不行天道,對百姓不好的朝廷當然會失敗,這是千古不易的真理。」
  傑克也說道:「如果太平天國和洪門都不能推翻滿清,那麼象國師府的人所想,用變政的方法也有可能改變清朝。」
  綠嬌嬌和安龍兒聽完他的話都笑起來,傑克問道:「你們覺得和平變政不可能嗎?我覺得金立德說的話很有道理。」
  安龍兒堅決地說:「中國沒有一個朝代可以通過變政來改變,每次改朝換代都必須通過戰爭,因為前朝的皇帝根本不願意自己的統治有任何變化,他們會極力阻止變政,嬌姐是這樣看的嗎?」
  綠嬌濺著說:「我們都長成大人了,總是要談國家大事的話題。不過我和龍兒想的一樣。」她看了看駕駛艙,阿圖格格正在聚精會神地玩船舵,於是繼續說道:「如果可以撼動滿清的龍脈,我想下一支有仁德的義軍會輕而易舉推翻滿清。哦,對了,劉香主不是說廣東香山也有天子龍脈?」
  安龍兒停下手裡的活說道:「說是說過,不過那裡我也沒去過,再說楊公風水根本就沒有尋找天子龍脈的口訣,最多就是讓人當大官,我想就算真的有,也要嬌姐親自去才看得懂。」
  綠嬌嬌用手指用力點了安龍兒的額頭一下:「你這小黃毛開始學會指使嬌姐向東向西了,是不是想引誘我陪你去呀?」
  安龍兒笑嘻嘻地說:「我就不信你不想去,天子龍脈不是到處都有的東西,會安公《尋龍訣》的人也只有你和安清源,他先找到就把那條龍脈給斬了,你只能搶先找到嘛,這有什麼辦法?要不你教我《尋龍訣》讓我自己去找。」
  駕駛艙裡傳來尖叫聲和笑聲,格林號又大幅向右傾斜,阿潯笑著從綠嬌嬌身邊變本加厲地向傑克滾去。
  顧思文用橄欖油煎的小黃魚果然非常美味,大約翰還在魚上滴了檸檬汁,吃起來肥美香脆,顧思文成功地贏得一把精美的帶鞘刺刀。第二天大早,天氣依然很好,蔡月和阿圖格格又跑到甲板上要求玩開船,大約翰還是把船帆降下一半,給她們再上一堂羅盤課,格林號在兩個小美女的折騰下蹩腳地曲折前進。
  順著夏天的東南季風從上海出發,可以扯滿風帆以最快船速前進,如果沒有風暴的話,到天津港只需要十五六天。不過大約翰很清楚,海上風暴隨時都會出現,風暴一但來臨,格林號就要迅速找到碼頭或海灣避風,實際上十五六天到不了天津港。
  而滿清朝廷一直沒有開通天津港,西洋商船只能在南方五個港口停泊進入中國,也就是說安龍兒和綠嬌嬌想去北京的話,格林號不能大張旗鼓地在天津港停靠,否則海港都沒看見就會被兩岸的海防大炮轟沉。要進入北京,他們只能在沒有月亮的晚上偷偷潛入渤海,直衝到天津港附近的小漁港偷偷上岸。不過偷渡是大約翰的拿手活,多年來他一直在中國南方沿海偷運軍火賣給太平軍,至今沒有上不了的岸也沒有失手的先例,只要看看格林號如此完整耐用就知道所言非虛。
  一般來說商船不是要越洋的話,都願意走離岸邊不遠的路線,只要能避開激烈的近岸浪,航行路線距離岸邊越近出現海難時就越容易得到營救。隨著海流和海底地形的變化,最合理安全的航線早就被前人發現,代代相傳固定下來。
  不過格林號是西洋商船而且老是走私違禁品,不能出現在近海的安全航線也不能遇上官兵的戰船,所以格林號一向只走屬於海盜的秘密航線。這條航線在中國和朝鮮相夾的大海中間,路線當然比民用航線危險。但是大約翰有豐富的航海經驗,加上一群身經百戰的黑人水手,他對這樣航行充滿信心。事實上現在就看到好處了,無論兩個女孩子怎麼折騰船舵,船也不會往岸邊撞去,只要不滿帆,走慢一點,誰開船都一樣,可以讓女孩子開心的事何樂而不為。
  在清朝後期,世界航海技術已經非常完善,造船的水平也越來越高,一度猖獗的海盜早就被武裝到牙齒的各國海軍打得七零八落,清廷也在幾十年前也組織了大規模的海盜圍剿,格林號航行在海盜的秘密航線時,從來沒有遇到過有戰鬥力的海盜。所以走在大海中間的時候,大約翰處在高枕無憂的輕鬆狀態。
  就這樣慢悠悠地航行了十多天,蔡月和阿圖格格已經成了格林號的余業大副,她們可以讓船在風平浪靜的時候平穩地航行。過程中也遇到過風浪,這時船舵就會交回大約翰手中。
  格林號順利來到山東半島和朝鮮之間的黃海北部,再向前一點,就要準備在夜間高速突入渤海灣,到時不能再由她們玩船舵了,大約翰會親自掌舵完成使命。
《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