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熊超沉默半響,也沒個好主意,漆黑的夜色裡,風雨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東南西北都辨認不清,都該朝那個方向走?好在他野外經驗豐富,看天看地,看草,看木頭的看了半天才小聲對王小虎道:「小虎你斷後,記住千萬不能走散了,走!」熊超下了決斷,推著車子往前走,一行人嘩嘩啦啦的跟上。
  野地裡,雨下的猙獰,土地變得泥濘,想要騎車根本不可能,只能是推著車子前行,走了不到一百米,威廉林突然吃驚的指著右邊道:「那是個什麼東西!」大家都朝威廉林手中電筒晃動處看去,荒山野地之中,雨霧瀰漫,卻是什麼都沒看到,威廉林奇怪道:「我明明看見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女人,呼的一下就不見了。」
  王小虎想起他後背上趴著的白色影子,咳嗽一聲道:「哪有什麼東西,沒準是野地裡兔子之類的,不值得大驚小怪。」
  熊超沉默著沒有說話,依舊帶路前行,可經歷了這件事後,每個人都顯得狼狽不堪,加上中午貪圖趕路,沒顧得上吃飯,沒有東西墊底,更加感覺的寒冷,一口口的白色哈氣吐出去,吸進肺腑的儘是冰涼的空氣。
  王小虎警惕的四下觀望,目光所及之處,俱都是枯草,泥濘之地,滿目淒涼,不知道是個什麼地方,威廉林跟著王小虎小聲道:「小虎,我咋感覺心驚肉跳的呢,你說咱們是不是又遇到什麼邪乎事了啊?」
  王小虎安慰道:「沒事,別自己嚇唬自己,熊哥野外經驗豐富,總能帶咱們出去。」
  說著話雨漸漸小了下來,但卻起了一層霧氣,迷迷濛濛的視線更加受阻礙,熊超也是真沒辦法了,此處是山區,這麼走下去,萬一碰到個溝坎的看不清楚,就會出事故,急忙把幾個人都叫到一起,耐著性子等待。
  騎行因為是在內地,又是規劃好的,並沒有帶帳篷,輕裝簡行,路上沿途村莊多,隨時能補充上,現在這種情況只能是乾熬,憑借多年的野外經驗,熊超知道一般這種起的特別急的霧氣,隨之而來的就會起風,運氣好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吹散霧氣。
  熊超從背包掏出一個不銹鋼的小酒壺,讓每個人都喝一口暖和暖和,輪到王小虎了,剛舉起來還沒等喝到嘴裡,忽地發現前面有個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看輪廓像是那個頭上戴紅色發卡的女子,歪歪斜斜地在前面晃蕩,隨著霧氣的緩緩流動,白色的身影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並不十分的清楚。
  鬼打牆!王小虎的腦子裡閃現出三個字。
  民間傳說在半夜或無人曠野、墳場,常有人獨自趕路,明明是朝著一個方向在走,可過了很久後發現自己回到了出發的地點,最後在同一條路或一個固定的地方繞圈子。這樣的情形可能連續維持一夜至數日之久。以科學角度來解釋,原因是人腦的左右前庭系統有微小的差異,而不是人的腿的長短與向左轉或者向右轉的傾向的原因。
  可是科學能解釋那個白乎乎的影子是個什麼玩意嘛?王小虎不禁苦笑,威廉林也看到了,拽著王小虎瑟瑟發抖道:「小虎,你看,你看,那玩意好像在飄。日他妹的,咱們又撞邪了……」
  王小虎灌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順著喉嚨流到肚子裡,升騰出一片熱氣,頓時覺得全身上下無比舒服,拍了拍威廉林道:「你看著三個日本人,我和熊哥去看看。」說著走到熊超身邊小聲道:「熊哥,那邊有個白影子,飄來飄去的,咱們走不出去,估計是碰到鬼打牆了,讓他們在這等著,咱倆去看看?」
  熊超沉吟一下,看了看天,霧氣依舊籠罩,無邊無際,沒有半點起風的意思,沉默了一下,道:「大家一起去,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走散。」。
  王小虎嗯了一聲道:「我帶路!」推著自行車朝那飄忽的白影子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咬破了舌頭含了口舌尖血,心裡暗暗後悔,早知道路上這麼邪,就去找元中堂借來牌子了,也省的有事就咬舌頭,更是拿定了主意,這次回去了,怎麼也得找兩件法器帶在身上。
  王小虎前面帶路,熊超看在眼裡,覺得王小虎這個小兄弟真是沒的說,仗義,膽子也大,招呼了三個日本人跟上,一行人走了不到一百米,強光電筒照射下,已然看的真切,那個所謂白乎乎的影子,不過是一個紙紮的紙人,斜著靠在墳頭上面。
  紙人是用白紙紮的,看上去也不是什麼高檔的白紙,已經被風雨吹打得破爛不堪,露出裡面竹條的骨架,紙人被做成二十多歲女子的模樣,眉眼俱全,嘴唇不知道是用的什麼塗料,鮮紅鮮紅的,嘴角還帶著微笑,黑漆描的頭髮上畫著一個紅色的發卡,正是王小虎看到的趴在威廉林後背上的那個白影,王小虎心生寒意,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夜裡,看到這樣一個紙人,格外的陰森詭異。
  民間傳說,紙人是有靈性的,做紙人的人就是「做靈人」,人死之後,男人要扎紙馬,女人要扎紙牛,必須還要有童男童女,男人扎紙馬是想要死去的人能夠越跑越快,女人扎紙牛下輩子不要在做牛做馬了。但是一般送到墳頭之後都會燒了,沒燒的還真是不多見。
  但既然是個紙人不是鬼魅之類的作祟,除了王小虎,都忍不住鬆了口氣,威廉林罵道:「那個倒霉催的,不把紙人燒了,放在墳頭,是想嚇死誰啊?」
  威廉林話音剛落,就聽得山下直美一聲尖叫,哆嗦嗦嗦的用手中強光電筒指著墳頭,原本大家的目光都被醒目的紙人吸引住,誰也沒往別的地方看,山下直美尖叫聲起,嚇了大家一跳,都朝她電筒晃動處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每個人心底都升騰出一股寒意,而且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就見著墳頭上並沒有立碑,而是插了一快車牌子,車牌子的白色亮光號碼在強電筒下顯得特別的醒目,這是一塊冀C的車牌號碼,挺新,像是剛領到的牌照。
  只要是墳墓,都有塊墓碑,那是因為對於殯葬親人的墳墓,一兩代可以記清,三代以後就不清楚了,特別是經過遷徙、戰亂便不知祖墳何處。如何解決,人們想出許多辦法。開始時人們從死人下葬,維繫棺繩用的園木樁受到啟發,在墓前插上木樁竹竿,繫上纖維質的東西,寫明死者的生卒年月、時辰,叫做「銘旌」。但卻容易,損壞,於是便另想辦法:富貴人家用石園柱代替木園樁,在石柱上刻出死者的姓名、出生時間、官級等。
  墓碑見得多了,可還從未見過用車牌子當墓碑的,王小虎覺得怎麼也該有塊墓碑,仔細瞧了瞧這座小小的土墳,車牌子插在墳頭,除此之外,並沒有看到墓碑。
  一陣風吹來,吹散了些許的霧氣,眾人的視線頓時好了許多,幾隻強光電筒向著遠方照了照,每個人都是臉色慘白,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但見此地是一個巨大的墳圈子,野墳遍地,都是不大的小土包,連綿開去,無邊無際,這倒也不算什麼,詭異的是,每一個墳頭前面都豎著一塊車牌子,每一塊都是無比的清晰,各省各地的都有,一塊塊的白色數字在強光電筒下的映射下,散發出慘白的光芒。
第六十五章 兩隻兔子
  有些地方很邪乎,經常出車禍,表面看上去平淡無奇,但開車到了這種的地方,不是剎車失靈,就是眼前一懵,繼而發生車禍,按照風水學來講,一個地方如果接二連三出現交通事故,或者有人離奇死亡等,肯定風水上有貓膩。
  從靈異學上來講,某些地方的陽氣不能得到正常的升發,那陰氣就會恣意亂生。就容易導致該地方的陰陽之間的不平衡,這種地方最容易鬧鬼,鬧鬼實際上就是陽氣和陰氣之間的不平衡而致,陽氣重出怪,陰氣重鬧鬼。
  可不管從那種角度來說,都不可能邪性到這個地步,一眼望去無邊無際的孤墳,每一塊墳前都插著一快車牌子,荒郊野地的又不是車管所,那來的這麼多車牌子?難不成都是在這地方遇到車禍的車牌?
  如果這還不算是邪乎事,天底下也就沒有邪乎事了,更邪乎的是三個日本人並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怪事嚇的驚慌失措,除了山下直美有點哆嗦外,柳生兄弟反應的相當冷靜,看著熊超,等他拿主意。
  日本人心態這麼好?王小虎有些納悶,但不驚慌失措也好,就怕那種一害怕就幹傻事的,王小虎見熊超沉默了半天,靠近了對他小聲道:「熊哥,今天是清明,有些說道,咱們這是遇到鬼打牆了。」
  熊超知道幾個破鬼打牆的法子,從背包裡掏出一盒煙來,遞給王小虎一支,威廉林一支,三個日本人都不抽煙,卻都很納悶,不明白如此詭異的境地怎麼還有閒心抽煙,嘰裡咕嚕的說鳥語,熊超就解釋給山下直美道:「一般碰到鬼打牆抽根煙,有了火光,也就破了。」
  山下直美跟柳生兄弟翻譯,兩人點點頭,未在多說,於是,熊超,王小虎,威廉林,三人大口大口的吸煙,火光閃爍之下,過了有兩三分鐘,熊超把煙頭朝前面一彈,一溜火光向前,大聲道:「走!」向著火光之處趕路。
  太過詭異的遭遇使得每個人心頭都沉甸甸的,誰也沒有心思說話,跟著向前,走了十來分鐘,濃霧之中,又走了回來,依舊是無窮無盡的荒墳和車牌子,白紙人在風中偶爾動彈一下,像是在嘲笑幾個人的不自量力。
  抽煙不管用,熊超對山下直美道:「你翻譯給兩位柳生先生,讓他們脫褲子,你轉過頭去。」
  山下直美慌了神,不知道熊超要幹什麼,還是照實翻譯了,然後羞怯的轉過了頭,兩個日本人不知道熊超讓他們脫褲子幹什麼,倒也實在,讓幹什麼幹什麼,真的就聽話脫了褲子,熊超原地不動,擊掌三聲,脫了褲子,開始撒尿。
  威廉林和王小虎也撒尿,據說碰到鬼打牆,撒泡尿就破了,這風俗,只要是個中國人差不多都知道,可柳生兄弟不懂啊,寒風中不知所措,柳生正雄腹內空空,被寒風一激,噗!放了個響屁。
  威廉林急忙跟他解釋:「這時候脫褲子不是讓你放屁,而是讓你撒泡尿!」
  威廉林解釋的挺認真,柳生正雄卻是茫然四顧,不知所措,本來挺陰鬱的環境,柳生正雄和威廉林卻配合的如此默契搞笑,王小虎差點沒樂瘋了,恐懼也減輕了不少。
  尿完了,繼續趕路,說來也是奇怪,一泡尿下去,還真就走出了詭異莫測的墳圈子,不大會的功夫,回到了那條土路上,六個人忍不住都是一聲歡呼,王小虎騎車對著熊超大喊:「熊哥,行啊,有兩下子。」
  出了墳圈子,熊超覺得算是熬出頭了,心情大好,嘿嘿笑道:「幹這一行干久了,多少知道點驅邪避煞的法子,這不算什麼,我跟你說啊小虎,有次我帶隊徒步去西藏,那經歷才是真的凶險……」
  這麼會的功夫,雨也小了下來,春雨綿綿,但比起剛才大雨侵盆好上太多了,熊超大聲的說話,一是給大家鼓勁,再一個也是驅散身上的恐懼寒冷,王小虎明白他的意思,很是湊趣的跟他前後呼應。
  騎行了十幾分鐘,還是看不到一戶人家,但前面一個分叉的路口,忽地一黑一白兩個東西橫在哪裡,四個血紅血紅跟燈泡一樣大小的東西忽明忽暗,熊超猛然剎車,急忙朝著後面打手勢,王小虎幾人也停下慢慢靠了過去。
  雙方相聚差不多有一百米左右的距離,看不清楚是什麼東西,熊超慢慢轉動車把,將上面的強光電筒一點點挪移,隨著光亮,王小虎幾人一點點看清楚了岔路口橫著的是什麼。
  原來是兩隻大的不像話的兔子橫在岔路口,左邊的兔子有成年狗那麼大,純白的身軀見不到一根雜毛,油亮油亮的,很是乾淨,右邊的一團漆黑,彷彿已經與夜色融為了一體,比白兔子矮了不少,看上去十分壯實,兩個兔子見到人竟然不躲避,反而後腿直立起來,兩雙眼睛鮮紅鮮紅的,強光電筒的映射下,像是四團燃燒著的火焰。
  兔子常見,如此大個乾淨的誰也沒有見過,威廉林好奇的問:「這倆兔子家養的吧,好大的個頭!」
  王小虎搖搖頭,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威廉林別說話,很是不解去看熊超,卻見熊超全身都崩緊了,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驚懼,像是看到了什麼特別恐怖的事,連大氣也不敢出。
  幾人喘息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響亮,六個人在深夜裡跟兩隻兔子對峙,這場面怎麼看都覺得有些荒誕,威廉林越看越是納悶,兩個兔子怕個屁?又不是兔子俠,熊超怎麼不騎過去,把兔子嚇跑也就是了,用不著這麼對峙下去吧。
  正在胡思亂想,熊超突然在自己兜裡摸了摸,什麼也沒摸出來,問王小虎:「小虎兜裡有錢沒有,扔幾張出去。」
  王小虎急忙翻兜,從褲兜裡掏出錢來,大票小票都有,王小虎明顯捨不得扔一百的,拿出兩張一塊的扔了出去,說來也怪,兩張紙幣一扔出去,就有一道陰風從後面吹了過來,捲起兩塊錢打了個轉飄到了白兔子身邊,風起的非常突然,無聲無息,陰冷無比。
《與鬼廝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