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

  王小虎無比驚訝,不明白是個怎麼情況,眼前的那扇門彷彿是個結界,裡面外面就是兩重天,而且那種強大的壓迫裡並不是外力造成的,更像是他身上帶著非常沉重的東西,使得他一瞬間無法動彈。
  信邪,就走不進去,王小虎皺了皺眉頭,小心的向前試探了一步,身上的沉重感驟然而起,他一縮腳,卻又消失,然後他就看見那個老頭好奇的看著他,說了幾句日文,比劃了一下他身上的衣服,示意他要將衣服脫下來,交給那個老太太,然後他在掛到樹上去。
  王小虎瞬間就知道了這兩個老人是誰,老太太是奪衣婆,奪衣婆,褫取罪人衣之惡鬼名。十王經曰:官前有大樹名衣領樹。陰住二鬼:一名奪衣婆,二名懸衣翁。婆鬼脫衣,翁鬼懸枝。顯罪低昂,送後王廳。又作脫衣婆。人死後,衣服被脫衣婆脫掉,由懸衣翁將衣服掛在衣領樹上,如果樹枝被衣物壓的很彎說明這人生前罪大惡極。
  十王殿前的鬼婆,那也是鬼差了,安倍晴明竟然有如此本事,能夠驅策得了奪衣婆,怪不得向前一步就會動彈不得,實在是因為沒有人能穿著衣服走過奪衣婆和懸衣翁的面前,可總不能真把衣服脫給這兩個鬼東西,難道要光著腚去跟安倍晴明鬥法?
  就算把衣服脫了管用,也鬥過了安倍晴明,安然出了這鬼地方,萬一睜眼是在有人的地方……那他這張臉還要不要了?他到日本來是奪回安綱童子切,替師傅報仇的,不是特媽來裸奔的,王小虎暗自捏了個雷訣,就要強行攻進去,這會風道士和勞木回來,風道士一臉的沮喪,對他道:「四周有屏障,短時間無法攻破。」
  王小虎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沒功夫跟兩個老鬼耗下去,但也不敢走近了,站在那大聲道:「二位老人家,我是來找安倍晴明的,不想跟你們為敵,趕緊讓出一條路來……」嘴裡這麼說,暗裡卻捏了一道雷訣。
  老太太仍然是恍若未聞,老頭還在比劃讓他們脫衣服,王小虎有些懵,畢竟對方並沒有凶神惡煞的佔據門口不讓你進,也沒有面目猙獰的撲上來,只是坐在樹下面堅守自己的職責,無緣無故的用雷去劈,多少有點下不去手,何況兩人不管是鬼是人,都那麼大歲數了,可不劈,就過不去,無奈之下,大喊道:「再不讓開,我可就真動手了。」
  老太太還是不搭理他,老頭還在比劃,王小虎再也忍耐不住,一道手決比劃了過去,轟然一聲驚雷朝著兩人劈落下來,但是這兩位身後的古槐卻突然枝葉舞動,彷彿一把巨傘,遮掩住了而人,更擋住了王小虎發出的驚雷。
  王小虎剛要再引雷,風道士忍耐不住衝了上去,大聲喊叫:「什麼鬼東西,老子來領教領教!」一道黃符激射而出,兩個老人還是沒動,槐樹樹幹上卻有精靈閃現了一下,一根長長的樹枝忽地出現,擋住了黃符,而黃符貼在樹枝上,也未發生變化,什麼都沒有發生。
  眼前的情形讓王小虎相信槐樹就是百鬼夜行中排名第一的木魅,木魅又稱樹魅,指有靈魂居住的樹。外表與普通的大樹差不多,不過,據說如果打算把這棵樹推倒或是弄傷的話,那個人乃至全村的人都會遭遇很大的災難,說白了就是草木成精的樹怪。
  有這麼個玩意護住了奪衣婆和懸衣翁,想要短時間進去庵門,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接下來的一幕,更加的讓王小虎瞠目結舌,風道士是個性情高傲的人,道法也高,走南闖北的見多識廣,還真沒遭受過什麼太大的挫折,黃符甩出的一瞬間,人也衝了出去,手中揮舞著銅錢劍,甚是威風煞氣。
  風道士的本事王小虎很清楚,道法在他們這些人中絕對能排上前十,尤其是他手中的銅錢劍,威力奇大,束在一起是法劍,散開了就是一百零八枚法器,端的是厲害非常,就算是對上黑白無常,恐怕對方都要躲上一躲,可讓王小虎沒有想到的是,奪衣婆根本就沒有躲,好歹是站起來了,像是看到了風道士這麼個人。
  奪衣婆突然朝著風道士咧嘴一笑,她已經老的不成樣子了,滿臉的皺紋,宛如溝壑,嘴裡也沒有牙,目光渾濁,笑的很正常,但給人的感覺卻是不寒而慄,更加讓人不寒而慄的是,奪衣婆並沒有招架,出手,對抗……什麼都沒有,就是那麼朝著風道士一晃,宛如一陣清風,風道士眼前突然就沒有了奪衣婆的影子,身上忽地感覺有點涼,低頭一看,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時到了奪衣婆的手中。
  這也太莫名其妙了,拉鎖拉的很嚴實啊,衣服是怎麼脫下來的?風道士有點懵,急忙念誦護身咒,就在他做法的同時,奪衣婆將風道士的衣服交給懸衣翁之後,懸衣翁顫顫巍巍的將衣服掛到了樹上,然後奪衣婆忽地一下又到了風道士身邊,一伸手,褲子脫下來了。
第四百章 奪衣之戰
  衣服被脫了下來,還能說是措不及防,褲子又被脫下來,就無論如何有點說不過去了,畢竟風道士護身咒都念了,愣是沒能阻止奪衣婆,驚駭之餘,不由得惱羞成怒,鬥法比不過人家,就算狼狽點,那也沒什麼,可這衣服讓人扒個乾淨,日後傳出去,還做不做人了?
  「威彗神猛,震斷九天。神劍揮擊,鬼滅九泉。奉承轟令,不得留連。」風道士急忙一邊躲避,一邊念誦咒語,銅錢劍橫掃過去,招式相當精妙,誰知奪衣婆依舊是那副模樣,咧著沒有牙的嘴笑,但那笑容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嘲笑,風道士一劍掃出,眼前一花,奪衣婆忽悠一下又到了風道士身邊,銅錢劍掃了個空,隨即奪衣婆朝風道士一伸手,背心都脫下來了,拎在了手中。
  「哎呦臥槽!」風道士這下懵了,全身上下就剩條秋褲,要被奪下,可真就沒臉見人了,也顧不得再跟奪衣婆鬥法,急轉身形回到王小虎身後,用王小虎擋住了奪衣婆,奇怪的是,奪衣婆只要衣服,並不跟上,王小虎哭笑不得,急忙脫下自己衣服披在風道士身上。
  風道士穿了件上衣,下面是條秋褲,那模樣怎麼看怎麼覺得古怪好笑,風道士臊的滿臉通紅,對王小虎道:「王掌門,前面那老婆子沒有邪念,只是奪衣,並不害人,奪衣掛樹,那是他的職責,有神職在身,奈何她不得。」
  王小虎也看出門道了,就像風道士說的,奪衣掛樹,衡量一個人的罪孽深淺,的確是神職,沒有害人的心,符菉道術就沒有目標,也是最難對付的,忍不住回頭瞧了瞧旁邊的道家人物,與往常踴躍上前不同,這一次所有人都在躲避他的目光。
  不是大家不幫忙,若是正常鬥法,對方就是再厲害,哪怕是神魔,也都敢出去鬥上一鬥,可這奪衣婆實在是神異,光奪衣,不動手,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上去了衣服被扒個精光,這話說出去怎麼都不好聽,尤其是當著這麼多不同門派的道家人物面前。
  雖然大家現在同仇敵愾,不會說些什麼,難免日後想起來今天這一幕讓人說嘴,糗事向來是傳播的最快的,保不齊日後一提起自己來,對方恍然大悟,啊,就是那個被奪衣婆脫了個精光的某某啊……那還活不活了?
  大家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誰都不吭聲,王小虎沒了辦法,有心上前,也是怕被脫個精光,一時間看著槐樹上風道士的衣服在那晃晃蕩蕩,也沒個注意。
  「小耿子,不行你去試試,你會五行踏步,沒準她看不到你……」王小虎實在是沒了辦法,要是他身上還有衣服,還能試上一試,衝鋒衣脫給了風道士,那他就只剩背心了,要是被脫下來,就只能光膀子,無奈的向耿鑒揚求助。
  「那我去試試!」耿鑒揚仗著身上衣服齊全,一步躍了出去,雙手捏動法決,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朝著奪衣婆一晃,下一刻他身上的衝鋒衣就到了奪衣婆的手中……
  王小虎看了個眼花繚亂,沒等看清楚,耿鑒揚這小子已經縮回來了,奪衣婆的手中卻又多了一件衣服,王小虎這叫一個恨的慌,兵對兵將對將的比拚一場,誰也不怕,怕就怕這種蛾子,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小虎,對方手腳詭異莫測,我幾乎沒有感覺衣服就到了她手裡,我看不如這樣,大家把上衣多脫下幾件來,你都穿在身上,引雷去斗奪衣婆,幾個喘息之間,時間上應該足夠了。」
  王小虎雙目一亮,著啊!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多穿幾件衣服的?頓時朝身邊的人道:「諸位道兄,請把衣服脫給我,我去試試……」
  只要不上去丟人現眼,大家都樂意脫一件衣服,王小虎身上頓時披了五六件衝鋒衣,大號的,小號的……勉強套上,手腳卻彆扭的不行,行動上大打折扣,但除了這個辦法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是勉力而行了。
  穿好了衣服,王小虎拿出靈寶金印,腳下踏著罡步,念誦咒語:「干象天靈,坤以運載。不得違時,週而復始。天丁受吾,神印六甲。衛吾身形,何神不從,何鬼敢當。吾印指天天傾,指地地裂,指人人長生,指鬼鬼絕滅,指山山崩,指水水竭,指云云舒,指木木折,指風風停,指雨雨歇。帝君授吾神印,化攝汝等,有違吾令,四肢伏折。急急如律令敕。」
  行印咒配合靈寶金印,威力奇大,咒語聲中,王小虎手中的金印金光四射,恍惚的就變大了起來,踏步超前去,金印朝著奪衣婆壓了下去,奪衣婆也不躲,任由金光映射在身上,卻是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副老邁模樣,王小虎心裡不由得一緊,沒變化豈不是不管用?
  念頭剛一出來,奪衣婆朝著他詭異一笑,身後傳來耿鑒揚的驚呼聲:「小心!」小心個什麼?等王小虎反應過來,手中的兩件衝鋒衣已經到了奪衣婆的手中,輕飄飄的一甩,就到了懸衣翁的手中,老頭轉過身慢慢的掛在了樹上。
  金印都不管用,王小虎真心覺得無奈了,一愣神,身上兩件衣服又沒了,奪衣婆奪衣的速度之快,手法只詭秘,簡直聞所未聞,彷彿她天生就是幹這個的,老天賦予他的本事,那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王小虎催動金丹龍虎二氣迸發,怒吼一聲朝奪衣婆猛撲了上去,他實在是沒有太多的時間在這個鬼地方耗下去,但他撲了個空,剛穩住身形,奪衣婆又到了眼前,王小虎哭笑不得的瞧著她:「你到底要怎樣啊!」
  身上的兩件衣服又被奪了下去,打不著,碰不到,繼續下去連背心都保不住,無奈之下只好退了回去,大家轟的一聲開始議論紛紛,王小虎的道術,雷法,絕對是上乘的,畢竟是結了龍虎金丹的人物,他去都這樣,別人上去更是白給。
  王小虎退到大家身邊,一瞧,都只剩下個背心了,那是相當的狼狽,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就被兩個看上去基本上沒有威脅的老頭老太太給攔住了,雖然沒有危險,可僵持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
  一瞬間王小虎明白了安倍晴明為何讓這麼兩個老東西守門了,活人穿著衣服沉重如山,根本進不去庵堂,想要進去就得被扒個乾淨,鬼物更不敢進,衣服被奪下來,一旦掛在樹上,樹枝下墜,也就表明身帶罪孽,就會被地府收走,人鬼都無可奈何,自然是看門的最佳人選。
  正無可奈何之際,他身邊走出一個儒雅的男人來,男人丰神俊朗,不到三十的年紀,既有成熟男人的范,也有大男孩的神采,臉上帶著迷人的微笑,不庸置疑這絕對是一個少女以及少婦類的殺手,重玄派的黎遠興。
  重玄派注重玄理思辯,其意從《老子》「玄之又玄,眾妙之門」而來,該派以重玄之義解《老子》,認為老學要義在於「玄之又玄」,以達到哲學思想上的無滯。「玄之又玄」,在玄的基礎上更進一層,故有「重玄」之說。
  重玄派既研究道家學說,也研究佛家學說,嚴格來說是個理論派,能加入到王小虎的隊伍中,還是看在風道士的面子上,沒想到關鍵時刻,別人都束手無策了,黎遠興這個看起來沒什麼用的卻越眾而出。
  「王掌門不必心急,我來試一試!」說罷朝著槐樹下的奪衣婆和懸衣翁走了過去,說來也是奇怪,面對王小虎風道士如此強悍的人物,奪衣婆絲毫不顧及,說奪衣就奪衣,一奪就成功,可面對黎遠興,一張咧著的嘴竟然合上了,面色有些凝重。
  王小虎驚奇不已,讓他和一眾道家人物驚奇的還在後面,就見黎遠興施施然走了過去,帶著微笑,輕聲對奪衣婆道:「你好,老婆婆,請問你為什麼要阻攔住我們啊?我們都是好人來著,來自東邊的國度,我們是一群修行之人……」
  王小虎聽得目瞪口呆,這是拉家常來了?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奪衣婆竟然沒有動,一雙蒼老瞇縫著的眼睛,突然睜開,眼中似有光芒閃動,黎遠興仍是笑瞇瞇的:「你應該是守護在三途河對岸的,這裡是人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呢?是誰調遣你來的?……」說著話的黎遠興眼睛同樣越來越亮。
  王小虎再傻,也知道較量開始了,黎遠興跟奪衣婆較量的是心力,誰的心力強大,誰的信念堅定,誰就會佔上風,甚至能夠控制對方,這一次奪衣婆沒有上來去奪黎遠興身上的衣服,也沒有回他的話,而是盤坐在槐樹下面,輕輕念誦著類似佛經一樣的東西,眼睛卻眨也不眨的跟黎遠興在對視。
  黎遠興緩慢走到距離槐樹五步的距離,也緩慢的坐下,輕聲道:「道本性靜,眾生皆可修道,只是得返本歸根,靜心養道,方能證得正果……」
第四百零一章 關頭
  黎遠興與奪衣婆,各自說著各自的道理,各自念著各自的經,以兩人為中心,方圓幾十米內,空氣都彷彿靜止,王小虎很清楚看到黎遠興的額頭上微微冒出熱氣,但他臉上卻依然帶著微笑,聲音既輕柔又好聽,在奪衣婆的面前宛如一個孝順的兒子在對母親說著話。
  這種層次的戰鬥,不靠外力,只憑心力,王小虎跟風道士這樣的莽漢理解不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在那傻站著,等了片刻,黎遠興的坐姿端正了一些,一隻手伸到背後,朝著王小虎他們擺了擺,很明顯這是讓他們進去。
  王小虎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急忙朝身邊的人招了招手,示意跟上,小心向前了兩步,到了門口一腳跨出,身上還是有些沉重,卻沒有剛才那般動彈不得的情形,宛如一個結界,另一隻腳跨過來之後,整個身心一鬆,王小虎忍不住歎息,千辛萬苦的終於是進到庵堂內了。
《與鬼廝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