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話說這卓雄眼見兩人都沒了動靜,他不敢大意,就戳了一下超子的後背,想問問他怎麼了。
  一下沒反應,他便戳了第二下,超子慢慢地轉過頭來衝著他笑,而且笑得很難看。不知何時超子手裡多了一隻盤子大小的雪域狼蛛,而這隻狼蛛的半邊身子已經沒了,超子的嘴裡正在不停地嚼著什麼東西,發出「咯崩、咯崩」的聲音,當卓雄看見超子嘴唇邊那時不時露出來的蜘蛛腿時,他整個人驚呆了……「文斌哥,超子他……他瘋了!」卓雄連忙去推查文斌的背,可是任憑他如何搖晃,查文斌都絲毫沒有反應。卓雄心裡一急,便把查文斌的身子猛地往回一扳,一張已經扭曲到了極致的臉差點沒讓卓雄魂飛魄散:查文斌七竅都在流血,尤其是瞪得和電燈泡一般大小的眼睛下面,兩行血淚正緩緩落下。
  查文斌說過這裡是死位,所以絕不會像看上去那樣風平浪靜,只是誰都沒料到,危險會來得如此之快。
  卓雄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兩人都中招了,得趕緊想辦法把他們都拖出去,從這兒到他們下來的入口不過幾步路,必須得馬上了。他一把拍掉了超子手中的那半隻狼蛛,拖著他就往回走,才倒了那麼一步,他就感覺背後有一隻手已經拍到自己肩膀上了。
  「誰?」卓雄並沒有回頭,而是大喊了一聲,那隻手立馬又消失不見了。就在他準備再次拖動超子的時候,肩膀上又搭上了一隻手,這一次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那隻手扣住自己的力量以及那從手掌上傳出的冰冷溫度。
  「鬼搭肩」,這是卓雄心頭想到的第一個詞彙,從小在青城山下長大的他,對於這類古怪事兒聽得可真不少了。據說人的身上有三盞陽燈,分別位於肩膀兩側和頭頂,這也是人的本命燈。如果在沒人的路上行走,背後突然感覺有人搭肩膀,搭你的左肩,你向右一轉,那麼右邊的命燈便瞬間熄滅,搭你的右肩,你向左邊一轉,則左邊的命燈瞬間熄滅。三盞命燈相輔相成,只要其一被滅,則多半會成為搭你肩的這東西的替死鬼。你唯一能做的便是不管不問不回頭,由它去,只要命燈不滅,它是拿你無可奈何的。
  卓雄深吸了一口氣,任憑那手扣住自己的肩膀,架著超子就往後退。這再退一步之後,他便感覺到兩隻肩膀上都有一隻手了,一股奇大的力量扣住自己使勁地往回扳,他知道這一回頭,自己也將必死無疑。
第180章 折翼
  當過兵的人都學過一樣武術,那就是擒拿手,這卓雄可是偵察兵出身,心想你在後面偷襲老子,老子就索性把你扔到前頭來!
  他也不管這背後是人還是鬼了,猛地伸出兩隻手往背上那隻大手掌裡一戳,捏住其中一根指頭用力狠狠向上一掰,只聽見「卡嚓」一聲,清脆的骨折聲響起,那隻手掌吃痛便離開了他的肩膀。卓雄借勢把自己的肩膀向後一靠,剛好頂住了對方的胳肢窩,也就是腋下的位置,右腳向前一個跨步,把背一弓,另外一隻手也突然發力抓住了那隻手的手腕,猛地向前一摔。「啪嗒!」一個黑乎乎的人影便被摔倒在自己的側前方,他正準備拔刀去刺,突然自己的後腦勺又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他只覺得自己身子一軟,便晃晃悠悠地向地上倒去……「文斌哥,這小子是不是瘋了?連你都要殺!」超子趕緊扶起被卓雄摔出去的查文斌,查文斌滿臉痛苦地捂著手指站了起來,一隻手指險些被卓雄捏斷,他說不出的狼狽。
  「他是中招了,超子你先幫我把手指接上。」說著便把那已經腫得粗大的手指伸給超子。
  隨著又一聲「卡嚓」聲,伴隨著查文斌的慘叫,被卓雄生生掰斷的手指算是接上了,查文斌幾乎都要疼出眼淚來,但還得堅持著干他要干的活兒。他把卓雄懷裡的那張本命符給掏了出來,在地上放上一個小碗,碗裡盛放的是剛從水壺裡倒出來的水。點了這張卓雄的命符,連帶燒著在他頭上快速地畫了三個圈就丟進了碗裡,一碗黑乎乎的符水就這樣新鮮出爐了。
  查文斌歎息著說道:「哎,你把他扶起來,我來餵他。」
  這種符水我小時候是喝過的,有一股焦了的苦味,是真的一點兒也不好喝。
  超子壞笑著讓卓雄靠在自己懷裡,又捏開他那張臭熏熏的嘴說道:「平時也沒看出這小子愛吃野味啊,怎麼今天還拿蜘蛛當乾糧了,我怕他是餓壞了,嘿嘿。」
  「別白話了,我們再慢點,他就該被毒死了。」查文斌拿著小碗捏住卓雄的鼻子就這樣呼啦啦地往他嘴裡面灌了下去,等到一碗水灌完,卓雄就坐在地上瞇著眼睛開始狂吐起來,吐出來的東西還真叫人噁心,特別是那只還在一堆嘔吐物裡偶爾伸縮著的蜘蛛腿。
  超子見卓雄已經這副德行了,便問查文斌:「要把他抬上去嗎?」
  查文斌沉思著說道:「我們走的這裡是死位,不破正宮邪氣,往哪走都是死,只是該他走到這兒的時候中招,誰也阻止不了,命中注定的,命符也燒了,這一劫他算是過去了,但是這命符用的是他從娘胎出來到現在積的德行換來的,下一次再用又得是多少年後了。既然這個坑他替我們先跳了,就讓他待在這兒,至少要保證他不動,他便是安全的,帶著往前走指不定還有其他的坑等著他。」
  話說就在剛才,查文斌走著走著就聽見背後傳來「嘎啦嘎啦」的聲音,特別像牙齒嚼到軟骨發出的那種聲,他回頭一看,身後只有超子一人,卓雄在離他們不到三步遠的地方,蹲在地上。
  作為一個訓練有素的軍人,這要換作是超子還有這個可能,但查文斌知道他卓雄是斷然不會輕易掉隊的。
  超子見查文斌轉頭,自己也便扭頭一看,這下子可把他給驚著了,卓雄那傢伙的匕首正紮在一隻盤子大小的雪域狼蛛上面。超子一邊心裡歎著好險,一邊便準備招呼卓雄繼續趕路。
  超子輕輕喊了一聲:「瞎子,別愣了,趕緊過來。」
  這時,卓雄的臉慢慢地抬起來,在強光射燈的照射下,他的臉看起來一片慘白。超子這才注意到地上的雪域狼蛛只剩下了一半屍體,而另外一半正在卓雄的嘴裡。
  查文斌也發現了這個情況,嘴裡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麼後,拍了一把卓雄的肩膀便往前衝去。可是卓雄此刻卻像一頭兇猛的獵豹舉著明晃晃的匕首反過來向超子扎過去。超子見勢不妙,一個側身閃避了過去,可是查文斌就沒他那身手了,雖然有所準備,可自己的胳膊還是被匕首劃出了一道血痕。
  卓雄衝到前頭後,倒也沒回頭繼續反擊,反而垂下手臂慢慢地朝著中間走。前面就是查文斌要去的地方,他知道卓雄這是出事了,趕緊扣住他的肩膀,卻沒想到這小子力氣賊大,無論自己怎樣用力,他就是紋絲不動。自己換作兩隻手一起上,反倒被他折了手指,又吃了一個過肩摔。
  超子見這是要鬧出人命了,心知卓雄八成是走火入魔,一記手刀劈在他後腦勺上這才把他打暈。
  安頓好了卓雄,就剩下超子和查文斌兩人了,這小路是由寬到窄,為了提防再出點什麼意外,查文斌索性讓超子跟自己並排走。
  這兒是真冷啊,兩人都能覺察到對方的身子在打著哆嗦。不說話,目標只有一個:那個晶瑩剔透的東西!
  每走一步,查文斌的心頭都在算著,再跨一步便是第九步,九九歸一,他這一步始終不肯落地,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他還是做了。
  查文斌的布鞋踩在已經凍透了的泥土上,沒有揚起灰塵,但卻被超子的皮鞋踩破了冰凍。「卡!」這是鞋底和大地之間的接觸,緊接著,超子的目光開始陷入一片呆滯之中,雙膝「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媽!」這是他說出的最後一個字節,也是發出的最後一個聲音。
  桂花糕,滿地的桂花糕,香氣撲鼻,這出自母親的手,只有它才能喚起自己兒時的記憶。超子朦朧地覺得之前就好像見到過母親,但是一閃而逝之後卻被打破了這種感覺,現在母親再次出現,他再也不要錯過了。這就如同我們剛剛做了一個極美的夢卻忽然被人吵醒,閉上眼睛又再次進入了同一個夢境,那麼誰也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因為下一次不知道會在何時再現。
  或許此時的超子正在吃著由母親親手為他送來的桂花糕,又或許他正在為王夫人敲打著肩膀拉著家常,但是他的眼神是迷離的,是渙散的,也是無光的。
  超子的呼吸在瞬間開始變得急促,瞳孔也開始不停地收縮,蒼白的臉和紫色的嘴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是他的臉上卻掛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滿足的笑容。
  「又一個中招了。」查文斌心裡說道,下了這兒有多危險他的心裡是有準備的,卻不想這危險來得如此突然,來得如此無聲無息。
  任何人的死亡在醫學角度都會給出一個合理的死因,比如現在的何毅超,他應該就是屬於心臟病突發的狀況,此時他的右眼開始慢慢合上,而左眼反而瞪大,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大,臉上的笑容幾乎已經是僵硬的。
  查文斌趕緊咬破自己的中指,迅速點到超子的眉心,這叫封眼!
  而此時超子身前的桂花糕和王夫人突然就陷入了一片血色的薄霧裡,自己看得再也不是那麼清晰了,他先伸出手去抓,卻怎樣也抓不到,心裡越急,呼吸就越急促,臉色也由慘白變成了潮紅。
  眉心之間的位置又叫作眉心輪,其實每一個人的眉心輪裡都有一個天眼,並且都是打開的,平日裡所謂的見鬼,就是這個天眼看見的,並不是靠肉眼。有的人火焰高,八字硬,神鬼遇著了都得繞著走,他便自然見不到;但有的人火焰低,點子又背,便時常能看見那些髒東西。
  農村裡某些神婆巫漢往往都是在大病一場過後才開始宣稱自己能通神明,可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其實這個時候,他自己是非常危險的,因為那是大病過後導致自己的精氣神太虛了。
  眉心輪又稱為月輪,「月」這個字本身就是一個開著的目。目其實就是眼睛。所以月輪原來就是一個開著的眼睛。月無日則不明,月若得日目自明!
  但是命中之日是在左而不在右,因為日出東方,明月西沉,才是早晨之大象。倘若日在月左,雖然也能明,但是右日之明是暮晚之象,即為日落月升,這個明是不能長久,夕陽怎能比得了早晨的朝日,只有初升的太陽才能長久地明。
  點完之後,超子的左眼有些微微睜開,右眼也稍稍有些縮小。查文斌翻出這小子的命符,也是黃紙一張,不過這上面寫的可不是何毅超的生辰八字,而是另外一個人的。
第181章 替命
  生辰八字這東西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也是呼吸到陽間第一口空氣時就確定了的,這個東西將伴隨我們一生。通過生辰八字,懂道的人可以算出你將來的運勢、姻緣、仕途,以及劫難;同樣,如果被小人得到了,他就能通過這個來讓你走上霉運,甚至是奪去你的生命。
  通常一個人只會有唯一的八字來對應自己的運勢,有的人也會用一些特殊的辦法來改變命運中的那些背運,也就是俗話說的過掉那些溝溝坎坎。
  可是命由天定,有些坎靠人力是邁不過去的。這時候就有人想到了另外一個辦法:借八字!
  這八字怎麼借?
  答案是殘酷的,那便是養一隻小鬼,也就是嬰靈。這些嬰靈被拿出母體的那一天,便早就有了屬於它的生辰八字。
  那些尚未出娘胎便已經死亡的嬰孩,因為他們未曾經歷世事,所以也便不懂得善惡,只一心報答那個供養自己的人,東南亞地區就有一些富商用這種辦法來避免霉運。
《最後一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