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我再次醒來,全身傳來的劇痛竟讓我無法大力的呼吸,每次的吸氣和呼氣,若是力氣稍微大一點,不但頭疼欲裂,且全身四肢都是異常的疼痛,雖然我憋得很難受,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喘息著。
  微微轉過頭,那個黃布做的帳篷已經在遠處,看來我已經被人移出了黃布的覆蓋,只是那黃布上似字又似畫的東西竟然還在散發著微弱的紅光,而此時,我感覺內心莫名地湧起一股深深的恐懼,而我清楚地知道,我竟然對黃布上畫的東西感到畏懼,這是為什麼?
  「啊!呼~~呼~~」突然一個如黑炭般的面容且冒著黑煙向我看來,我一慌神忍不住大叫一聲,緊接著是全身上下的劇痛讓我無法呼吸,我只能輕輕地打著喘。
  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自黑炭般的面容下傳來,聲音居然是吳大先生的:「你叫個什麼勁!若不是拉你出來,我的法壇便不會爆炸,不爆炸我的臉也不會變成這樣!」
  原來真是吳大先生,他的言辭裡透著濃濃的埋怨之聲,看來在我剛才昏迷的一段時間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看他這會兒憋屈個沒完,我也不好再往下說,待氣息平緩下來,我告訴吳大先生說:「算命的,你在那黃布上畫的是什麼啊?怎麼還會發紅光呢?我怎麼感覺那些紅光要害死我呢?」
  吳大先生拿出潔白的手絹不停地擦拭著臉上的黑色灰跡,聽到我說完時,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轉過臉去,冷不丁地道:「因為你的眼珠子快變成血珠子了,不相信你看什麼都是紅色的!」
  果然如吳大先生所說,我抬頭看向日光,居然不是平日裡的刺眼,而是如血液般的紅,幾乎是深紅,我急忙再看向其他,包括樹葉、花草,還有四周的人所穿的衣服,居然都是鮮艷的紅色,紅的刺眼,紅的讓人恐懼,我漸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慌忙收回目光……
  吳大先生看了一眼我的表情,似乎已經明白我驗證過了他的話,深深地歎了一聲道:「初七啊,原本以為我按照書中所述,畫出的天師印可以暫時壓制住龜血釘的兇猛,就連你身體內的煞氣也可壓制下去,可是沒想到……龜血釘四周的煞氣雖然有所壓制,但卻都跑進了你的體內,都是我一時疏忽啊,我應該想到棺材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你呼吸之間卻將壽棺四周的煞氣全部吸進體內,現在你體內的煞氣更加多了,唉……」
  天師印……煞氣……這些都是什麼東西?還有吳大先生先前所說的什麼龜血釘,這些我都不懂,更加聽不明白,吳大先生的言辭裡我只能聽懂我此時的狀況都是他一時大意惹出來的,若是說的實在點,我看他這兩天一直在翻閱那本破書,看來他對於這些東西還不是很拿手,不然也不會連連出錯了。
  「大先生!情況怎麼樣了?想到辦法了嗎?」週二叔的聲音自遠處焦急地傳來,緊接著週二叔來到吳大先生的面前,看到吳大先生的面容上還有些灰跡,週二叔先是一愣,卻也沒有多想,眼淚巴巴地流著:「秀巧那孩子從早上救起來後就呆呆地坐在床上,到現在還沒吃一口飯呢,如果她肚子裡的孩子還在,那……那早晚會對孩子不利的啊,唉……」
  吳大先生指著如小帳篷般的黃布塊,慎重地說道:「老周哥啊,這個事可能越來越嚴重,所以有些話我覺得是時候告訴你了!」
  週二叔立刻點頭道:「都這個時候了,大先生有話就直說吧!」
  吳大先生立刻背負著雙手看向周老太爺的壽棺,宛如一派高人師長,雖然還是灰頭土臉,但卻給人一種獨特的風采,沉吟一下,吳大先生開口說道:「我在《玄易法》中看過有關龜血釘的記載,九釘棺材在古時的道家口中被稱之為禁術,因為但凡被打入九釘棺材的主家,七日之內必會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不管是江湖術士還是散修方士,或是正統道門高人,對於此類禁術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因為此類禁術太過惡毒,一旦破解不了,必遭反噬,不但術法的威力大增,而且破解禁術之人也會大大的折壽,甚至……唉!後來據傳有茅山宗師根據茅山鎮山八寶之一的《上清大洞秘菉十二卷軸》,喂其四寸九分釘以靈龜之血,遂以『龜血釘』著稱,至此龜血釘為斬妖伏魔之利器,釘打殭屍妖物,消解災厄,但……」
  後面的不用說大家都能猜出來,但我還是認真地聽了下去,吳大先生停頓一下,接著說道:「世間混世神棍何其之險惡,為了賺取不義錢財什麼事做不出來?本來可用於正道驅邪的鋒利法器,但在邪惡之人的手中,自然也是害人的利器,因為龜血釘的製作很是簡單,若是威力較小的,只需在龜血之中浸泡七七四十九日,再念動咒語加持便可,但破解之法卻是縹緲無依,天下間除非有兩個人能夠破解,而我……唉!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說完,吳大先生放下手,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這下,場內所有人皆慌了神!
  「大先生,您說的是哪兩個人?我們可否請來?」週二叔臉色慘白到了極點,對吳大先生也更加畢恭畢敬起來。
  吳大先生歎了一聲,說道:「龜血釘唯有正宗茅山傳人才能破解,不過數百年來茅山宗因為傳承之勢逐漸衰弱的緣故,便出現後來的多個流派湧現於世,但茅山正宗傳人現今唯有兩大分支可破解此局,也是為爭奪茅山正統門戶實力最大的顯宗和密宗,傳聞顯宗掌門谷潭在茅山靜修,密宗宗師楊遠山卻是隱世不出,多年遊歷大江南北,要見到他的尊面,卻是要看機緣了啊,世上除此二人,這龜血釘便無人可破,只是……如果現在趕往茅山奉請谷潭掌門,恐怕最快也要一個月,即便請到谷潭掌門或是楊遠山先生,這龜血釘……可是不等人啊!」
  「為什麼?這裡不是有大先生佈置的天師印,難道一個月的時間也維持不住嗎?」週二叔激動地問道。
  吳大先生不住地搖頭,無可奈何地歎道:「難,難啊……」
  「楊遠山……姓楊?楊先生?!難道是……」我猛然睜大雙眼,急急叫道:「週二叔,我見過楊先生!」
  回想起昨夜那人的言辭,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倒霉命運,和吳大先生一樣的算命架勢,再加上吳大先生所說,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老人們所說的仙風道骨的感覺,難怪那麼枯瘦的身材卻給人一種神采奕奕的感覺呢,看來那人一定就是吳大先生口中所說的什麼宗師楊遠山了。
  吳大先生的眼珠子差點蹦出來,一反常態的來到我身邊抓住我的手晃道:「初七,你,你真的見到了楊先生?原來他早已來過這裡,原來……哈哈哈!老周哥,你們家有救了,對了初七,楊先生現在在哪裡?你為什麼不留下他呢?」
  「我……我當時又不認識他是什麼宗師先生的,還以為他走夜路路過的呢。」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嘀咕道。
  吳大先生指著我就是大聲地數落:「你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非楊先生施救,周家人就要大禍臨頭了呀!」
  「我,我知道楊先生在什麼地方!」我突然想起楊先生臨行時說的話,若是熬不過就到南邊找他,那麼他所說的這個南邊應該是不遠了。
  吳大先生與週二叔同時面色一喜,紛紛問道:「楊先生現在哪裡?」
  「不用找了,各位鄉親,讓你們久等了。」突然,昨夜那個中年男人的聲音緩緩在吳大先生的背後響起。
  待那人走近,我一看便識得正是昨夜遇到的楊先生,只見楊先生手裡提著一個粗布製成的小布袋,布袋上畫著一個黑白雙魚圖,這個……昨夜倒是沒有見他拿在手裡。
  吳大先生看到楊遠山,立時激動地抱拳道:「果真是茅山密宗宗師楊先生,楊先生,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第七章 五雷石
  楊遠山衣著普通,灰色的粗布麻衣,但穿在他的身上卻是如此的自然灑脫,蕭條之中不乏幹練沉穩之態,樣貌也不突出,刀削般的面龐上佈滿淡然和堅毅,給人的感覺多半是沉穩中帶著一絲淡然,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人覺得他正是那傳聞中的高人吧。
  楊遠山向吳大先生抱拳回了一禮,接著便再次看了一眼周老太爺的壽棺,頓時微笑著點頭道:「天師印,做得很好,接下來我就省去了不少麻煩,咦……」
  正說著,突然,楊遠山的視線停留在我的身上,竟是震驚不小的神色,我懦懦地問道:「楊先生,你……我……我有什麼問題嗎?」
  楊遠山慎重地上下打量我一番,然後說道:「你怎麼會衝到煞氣?而且……還非常嚴重!」
  我心裡頓時一涼,什麼叫我會衝到煞氣,我不是早就衝到煞氣了嗎?昨夜楊遠山也見到了我,難道現在才看出來我身體內有煞氣,不過被這個人人尊稱為茅山宗師的楊遠山稱之為非常嚴重,那我現在的狀況肯定是不樂觀了啊!
  原本因為看到了楊遠山這位高人而興奮不已的我,此時的心突然又涼了半截,唉,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呢?
  吳大先生也詫異地說道:「楊先生,原本我想用天師印連同初七體內的煞氣一併鎮壓,但是沒想到此舉反而使他體內的煞氣越來越重了,唉!」
  「什麼?!」楊遠山面色一驚,隨即苦笑著搖頭道:「昨夜我已經看過,這小子並未衝到煞氣,而是被人施下了『神麻』,神麻是一種長在陰暗地窟中的草藥,將藥草碾成粉末灑在人身上,可迅速被人體吸收,並化為一股麻醉之氣匯聚於人體膻中穴,至此人體的意識模糊且在數日之間都無法動彈,若是治療不及時會有全身癱瘓的危險,幸好我當時就把他的膻中穴內的神麻之氣打散,只需休息一兩日就沒事了,不想你卻認為是沖了煞氣,又將他放在龜血釘的邊緣,如此,他現在才是真正衝到了煞氣。」
  「啊?!」連同我在內,吳大先生和週二叔,以及在場的幾位村裡人都異口同聲地驚叫了起來。
  我現在看著吳大先生的腦殼真像熟透了的西瓜,現在就想給他開了,敢情現在才是真正衝到了煞氣,我之前本來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可是現在……我立刻問道:「楊先生,那你看我這樣嚴重嗎?」
  楊先生微微點頭道:「若是普通的煞氣,我輕易便可為你解開,但龜血釘的煞氣已經衝到了你的九竅所在,九竅通百骸,然後匯於六藏,總的說,你體內的煞氣已經種的很深,除非……除非用我茅山術法,由心開始洗滌,之後是洗身,最後是淨神,唯有此法方可破除你體內的煞氣,否則一年之內你會被體內的煞氣慢慢的折磨而死。」
  「楊,楊先生!都怪我有眼不識高人,咱們好歹也認識一天了,多少也算是熟人了吧?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啊!」我強忍著全身的劇痛和逐漸模糊的意識,大聲求救道。
  楊遠山點頭說道:「你的命格很是特別,我還沒有見過你這般倒霉的命格,放心吧,我會盡量救你,不過現在龜血釘的事最為嚴重,要先解決掉龜血釘才能有時間救你,我現在先給你畫一道護身咒壓住你體內的煞氣,這樣你就可以活動自如了,把上衣紐扣解開。」
  我一聽畫了什麼咒就可以活動了,急忙伸手解開上衣扣子,露出如排骨般的胸脯和肚皮,雖然我看似很瘦弱,不過農村裡的孩子哪一個沒有點蠻力,再說像我這樣只能靠自己雙手弄吃食的孤兒,若是和那些莊稼把式一起幹農活,我覺得他們也比我強不到哪去!
  楊遠山回頭問道:「道友可有硃砂在身?」
  吳大先生伸手抓了抓後腦勺,尷尬地笑道:「這裡買硃砂很麻煩,所以……平日都是用黑狗血或是雞血之類替代。」
  我倒是明白得很,吳大先生哪是買不到硃砂,只是他摳門摳慣了,平日裡就穿著一身青布衫子,三年都沒見他換過新衣,也不知他私底下存了那麼多的大銀元準備幹什麼,還好意思說這種屁話。
  楊遠山想了想,隨即開口道:「也罷!」
  只見楊遠山說完此話,立刻伸出右手食指放於嘴邊,然後用力咬破,接著左手抬起,竟然和吳大先生畫符時所捏起的怪異手印一樣,左手捏出一個怪異手印,右手立時點向我的胸口,口中同時念動咒語:「赫赫陽陽,日出東方,吾今祝咒,掃盡不祥,遇咒者滅,遇咒者亡,天師真人,護我身旁,斬邪滅精,體有靈光。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茅山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