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李順發名叫順發,當然取其字意,那是又順又發,但是事實如何,李順發的家是村子裡最為窮困的,雖然當時村子裡都不是很富有,也正趕上抗戰,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但再窮的村落,也避不開一個惡習,簡稱兩個字「攀比」。
  面朝黃土背朝天,有錢的笑的歡,沒錢的哭的慘,其實笑的是什麼,笑的還是那張臉面,認為有錢就是有臉面,這就是封建思想遺留下的惡習,而沒錢的,拚命勞動還不算,還得經受著左鄰右舍的嘲笑,人家不看你一頓能吃多少飯,就看你有多少飯能夠一頓吃,李大東家就是後者,家裡雖然對外都是老實巴交的人,但李順發還是氣啊,為什麼自己日夜不停的辛勤勞動,還是不能有頓飽飯吃,還在讓人指著脊樑骨嘲笑,說我李順發,又順又發,是發過頭了麼?
  李順發的脾氣只有李大東和母親知道,雖然也常在村子裡和老少爺們打趣侃大山,但李順發一旦回到家裡,便又變成了另一副嘴臉,看啥啥不順眼,看誰就想罵兩句,而且還經常酗酒,只要一喝醉,那李大東的母親以及李大東,都會是挨打的對象,要說山裡人實誠,那打人也不含糊,撩起個鐵杵啥的就往人身上招呼,李大東說他不怕父親,但是架不住母親天天挨打,有很多次,母親直接被父親一巴掌打暈過去,整整昏倒了一夜……
  我狠狠握緊拳頭,怒聲道:「你幹什麼去了?!你為什麼不攔著?或是救起你的母親?」
  李大東揮手抹掉臉上的淚珠,殘忍地笑了笑,道:「我倒是想去攙扶啊,但是我若是去攙扶,不但我會被打個半死,恐怕我母親會被他打的更狠,甚至……打死!」
  哽咽聲自李大東的口中發出,李大東說道,他就那樣眼睜睜地躲在內屋裡看著堂屋地面上躺著的母親,而他的父親,打累了,就坐在旁邊繼續喝酒。
  本來家裡就沒有吃的,再加上李順發經常買酒喝,那更是越過越窮,在外人眼裡,大老爺們喝口酒也沒什麼,但在李順發的家裡,卻是瀕臨滅亡的催命酒。
  李大東最後一次挨打,母親想去阻止父親,卻被父親一個悶棍打了個半死,棍子一下又一下的砸在李大東的頭上,他卻沒有再感覺到疼痛,而是咧開嘴笑了,一頓打痛痛快快地過去,他父親躺下睡覺的時候,他則偷偷摸進了灶屋……
  「嗚嗚嗚~~~」李大東終於忍不住悶聲哭了起來,繼而狠狠咬著牙道:「我挖開了他的心,想看看他的心是紅的還是黑的……嘿嘿嘿……我終於不再挨打了,但是,我母親也上吊死了……嗚嗚~~~」
  「啊?」老羊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隨後臉色慘白地喃喃道:「原來順發叔和順發嬸是這樣死的……」
  李大東沒有理會老羊,接著壓低聲音道:「自打那以後,我每晚都會在噩夢裡驚醒,夢裡,還是他在打我,在打我母親,他就是個惡魔!活著的時候作孽,死了也不乾淨!但是我不怕他了,我不怕他了……嘿嘿嘿……這把刀,我是專門為他做的,我不管他變成了惡鬼還是厲鬼,總之,見著他一次,我就用這把刀再殺死他一次,兩次,三次……嘿嘿嘿……」
  「可他始終還是你的父親啊!」老羊忍不住上前道。
  李大東猛地揮起尖刀,嚇得老羊一個踉蹌差點跌進山羊溝裡,我趕忙一把扶住老羊,並道:「東子,你父親不可能做鬼還不肯放過你的,只是你心底的仇恨種的太深,那些噩夢,只不過是你的心魔罷了,你該醒一醒!」
  聞言,李大東伸手摸了摸臉,將臉上的淚水抹掉,然後扭頭看向我,靜靜地道:「大先生,他是惡鬼!是畜生!既然這把刀能一次次殺死他,自然也能殺死其他的鬼怪,所以這次你們問我怕不怕,我當然不怕,我要和你一樣,用這把刀,斬妖除魔,嘿嘿嘿……」
  說完,李大東再次邁步走了起來,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未發生似的,老羊看著李大東的背影,聲音不免顫顫地道:「初七,你,你看這小子,他腦子有病吧?都神經成這樣了還妄想斬妖除魔呢,唉!」
  我輕歎一聲,道:「他內心種魔太深,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幫他消除魔障,看他一臉決絕的表情,這次就是不讓他對付旱魃都不可能了,算了,去就去吧,也許,只有讓他面對真正的妖魔鬼怪時,才能消除心中的妄念吧,我們走!」
  繞過山羊溝,前面果真是一處地勢平坦的山坳,看山勢走向,應該是東南星,但這樣的星位很容易被破,如果周邊形成利箭形狀的水口,那麼這個星位會自然失去作用,非但如此,還會對陰宅造成極為不利的影響。
  「大先生!前面就是營生家的祖墳!」李大東指著前面稍顯凸起的坡度說道。
第六十章 旱魃之地
  光禿禿的山坡上,似乎被一股奇怪的氣息籠罩著,聚而不散,李大東剛衝上去,被我一把拽住,這時老羊也看出了點什麼,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道:「這個墳地很怪啊!」
  李大東錯愕地問道:「怎麼了?不就是個墳地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微微搖頭,道:「你自是看不到,這個墳地不但怪,而且還很邪,這樣,你們都不要上前,我一個人先去看看再作打算!」
  說完,我不再理會李大東的質疑聲,伸手摸出金錢劍,腳踏罡步,一步步向墳地走進……
  沒錯!這股氣息,確是屍氣無疑,至於它聚而不散,並非有什麼在控制著它們,而是由其中一個墳頭裡源源不斷地散發著屍氣,才使得不斷消散的屍氣看似並未減少,而那個墳頭,正是位於最前端並有些凹陷的地方,赤地千里,唯有旱魃所在的地方,周邊潮濕滲水,陰陽二氣污濁混亂,且屍氣瀰漫,按照墳位的輩分來排列,最上方的正位,定然是輩分坐高的,越往前,輩分越低,直到最近的一座墳頭,應該就是營生的爺爺,馬老帽的墳地了。
  因為營生的父親安葬在別處,且其他兩位大伯雖然年邁,但還健在,那麼這近前的墳地應該不作他想。
  我四下掃視一眼,只見正對著這個墳頭的西北方,是山羊溝延伸出來的一條斜箭水口,這個穴位應該是破了,但為什麼偏偏就只有這個墳頭有問題,其他墳頭卻都沒有問題呢?
  「啊呀!」不經意間,我一腳踩空,看似平坦的地面,竟突然凹陷下去,土壤鬆軟,且濕氣凝重,還好我及時收腳,但回過頭來看,腳印中很快滲出一滴滴水珠,我驚愕地再次掃視一周,並試著踩向墳地的其他周邊,很快,一個圍繞著墳地的凹坑漸漸成形。
  我張了張嘴,喃喃叫道:「難怪!原來是聚陰穴啊……」
  古人云: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所點的,正是風水穴心,若是點不正確,非但對後世子孫無益,且會招災引禍,貽害無窮,而此地的東南星位,馬老帽的墳地已經不佔穴心,沒有氣脈庇佑,且有利箭沖煞,西北方為壽山,壽山被沖煞,陰宅必然會出問題,而且後世子孫非但得不到蔭福,且會災禍不斷,這個禍,也是橫禍!
  唯有馬老帽的墳地凹陷,聚陰氣而不出,漸漸形成了一處聚陰穴地,且又可無休止的吸收日月之精華,變成旱魃乃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屍氣源源不斷地蔓延出來,雖然馬老帽剛變成旱魃不久,但在這樣一個絕佳的聚陰穴地裡,一切天時地利都在成為他變成旱魃的最有利的條件啊!
  我趕忙扭頭走了回去,僅僅在墳地旁站了一會兒,我渾身不禁連連打著寒顫,老羊和李大東看到我,皆異口同聲道:「怎麼樣?」
  想了想,我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但還是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此地的確有旱魃。
  老羊立時掏出一把桃木劍,神情緊張地道:「那,那怎麼辦?我們現在扒墳,然後弄死它?」
  李大東也緊緊握著那把尖刀,隨聲附和道:「嗯!我們三個人,還怕弄不死它麼!」
  我這時方才深深吸了口涼氣,剛才的場景和氣浪讓我有些窒息的感覺,回過神,我立刻向他們倆白了一眼,道:「扒個屁!弄個屁!一旦旱魃出世,別說我們三個抵擋不住,就是整個羊駝村以及周邊的村落,也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在劫難逃!」
  「啊?」老羊和李大東同時驚呼出聲,老羊猛地嚥了嚥口水,道:「初七,那,那怎麼辦?我們都找到了旱魃的位置,也確定了它的年份,還不扒出來打死麼?如果我們三個都搞不過它一個,難不成要村民們都來打旱魃麼?」
  李大東隨即道:「那我現在就回村召集人來!」
  「等等!」我慌忙出聲制止,忍不住呵斥道:「慌個什麼勁!村民們指定不能來涉險,唉!來也是送死罷了,此事還是讓我們幾個解決吧!」
  說完,我就近找了塊石頭坐下,悶頭思考著解決旱魃的法子,但一旁的老羊和李大東著急了,不停地上前來詢問,我沒工夫搭理他們,一會兒拿出符菉篇快速翻閱著,一會兒則拿出陣法篇尋找著,但找來找去,我卻更加迷茫了,要說符咒陣法威靈大的多了去了,但是真正適合解決此事的,一時還不敢肯定。
  「呼~~~」
  一陣陰風迎面吹來,我抬頭望了望天色,沒曾想一天的時間又快過去了,再過一會兒就是傍晚時分,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辰已經過去,這個時候斷然不能扒墳開棺,不然旱魃可是比平時還要兇猛,最佳的開棺時間是午時之前,也就是巳時臨近午時那段時間,旱魃縱然再凶,被烈日暴曬一下,身上的陰氣也會驟減幾分,力氣也會下降不少,對付起來就容易多了。
  但今天該做些什麼呢?難道就這麼等到明天不成?
  老羊急道:「初七,你別老坐著呀!若是今天再不除掉旱魃,恐怕今晚的旱魃鬼還會出現的。」
  我腦殼一熱,對了!旱魃鬼!是啊,得想個辦法阻止旱魃鬼再出來作惡,至少今晚不能再出來,想來想去,我無奈地道:「我再想想,在想一下……」
  李大東唉聲歎氣地道:「大先生,你還想什麼?都這個時候了乾脆直接扒墳不就完事了?」
  我搖頭道:「扒墳事小,旱魃事大,沒有足夠的準備,不能貿然扒開墳地,一旦旱魃出世,我們三個人撂下就撂下了,後面還有幾百上千口子村民的性命呢,但扒墳一定要扒,卻不是現在,今天最好的時辰已經過去了,再加上我們根本沒有任何準備,也只得等到明天才能動土。」
  聞言,老羊一下蹦到我跟前,急道:「什麼?明天?!這……這怎麼行,晚上若是再出現旱魃鬼怎麼辦?」
  我著急地抓了抓腦殼,道:「我正在想制服旱魃鬼的法子,今晚一定不能讓它再出來了,一定!」莫名地,腦海裡浮現了三兒的面容,一張慘白的小臉兒,他還那麼小,就……
第六十一章 封山斷脈
《茅山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