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季後的心思,看來是在女姰身上,所以,如果能說動女姰,季後自然就會一路跟隨。
  陸離俞開口就問女姰:「姰姑娘,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最好能相互幫著。長宮和季後都各有所急,我也不知道該隨誰才是。想請姰姑娘拿個主意。到底該跟誰走?」
  女姰一臉羞意,欲言又止,經不住大家殷切的期待,終於開口了:「我可能得去找一個人。」
  大家問她找誰。
  她則一臉茫然:「不知道,我不認識,我只知道,我要找到這個人。」她一臉歉意地看著季後,似乎在說——你很好,但你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你為什麼要找到那個人呢?」陸離俞繼續問。
  季後低下了頭,陸離俞想,季後應該知道原因,只是沒有告訴自己。
  女姰猶豫了半天,終於下定了決心,說了一句話讓陸離俞瞠目結舌:「我要嫁給他!」
  「嫁給他?」陸離俞嘴裡問著女姰,心裡卻很好奇季後會是什麼反應。他回頭一看,季後的頭低著,快要低到塵土裡去了。
  「你要嫁給一個你不認識的男子?」
  「不是不認識。」女姰的臉又紅了。一個未經人事的女子,要跟人公開討論自己要嫁的男人,的確是難以淡然若定,「我知道我要找的那個人是誰。只是我不知道他什麼樣子,在哪裡,叫什麼名字?」
  「那人是誰?」女汩也開口催促了。女人一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有顆八卦的心,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即使到了另一個世界,幾千年前的時空,概莫例外。
  女姰看著女汩,眼神親密,她的心事終於有了一個合適的聽眾:「大夏國的王位繼承人。」
  「你找到他的目的是……」女汩緊追不捨。
  「嫁給他!剛才說過了。」女姰說。
  「是誰決定的?」女汩好奇地問。她也是待嫁之齡,沒想到自己的婚姻,竟然是跟她最討厭的無支祁扯上了瓜葛,而她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嫁的司泫,卻已經娶了妻子。所以,一遇到同齡女子的婚嫁之事,不問個清楚,絕不會放手。
  女姰於一邊撫弄著剛才編成的花環,一邊講起了事情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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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懂事之日起,一直就和哥哥生活在一起。哥哥比她大個幾歲,一直就照顧著她。後來,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人上門來找哥哥,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青銅面具離開之後,哥哥就帶著她離開了,藏到了互人城。
  她整天被鎖在一個小房間裡,煩得要死,一不順心就衝著哥哥發脾氣。回想起來,真是惆悵不已,因為這竟然就是她和哥哥之間的最後回憶。
  有一天,她躺在房間裡悶悶不樂地睡著了。
  等她醒來,她發現自己所處已經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一座神祠。
  她正在驚異不定,祠門打開了,一批獨目殘肢的人蜂擁著走了進來。這些怪模怪樣的人嚇了她一跳,他們殷切的神情好像看到了最可口的食物,她害怕得閉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就聽到撲通撲通的聲音,她想,咋回事,吃我之前還得弄點動靜?過了好久,耳中只有一片靜默,她控制不住好奇心,睜開了眼睛。
  獨目殘肢的人竟然都跪著,看到她睜開眼睛,大家都連聲呼她熏華神君。
  幾天之後,她隱約知道,神君是大夏國王妻子的稱呼,可她一直沒有見到大夏國國王。每天來瞻仰她的人倒是不少,但是沒有一個自稱自己是大夏國國王。這些人一見到她,唯一會做的事,就是撲通跪下,然後嘰裡咕嚕講上一堆。她什麼也聽不懂,心裡只剩下害怕。
  等到她和身邊侍女有些熟悉後,侍女才告訴她事情的來龍去脈。
  前任大夏國國王膝下除了一個女宮,再也沒有其他的子女。大夏的王位,傳男不傳女,內外倒沒要求,只要是男的就行。所以,大夏國王為了讓王位承續,只能忙著給女宮找丈夫,爭取早日生下外孫,然後把外孫立為繼承人。
  一切都在謀劃之中,沒想到出了意外。
  一天,女宮帶著幾個侍女去野外郊遊。一路踏青戲水,不知不覺走到很遠的地方。有點累了,幾個人在一棵樹下小憩,女宮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件東西,一件男人的衣服。
  之前,女宮睡著的時候,侍女擔心她著涼,取出一件衣服蓋在了她的身上。侍女記得取出的是一件女裝,她一直守在女宮旁邊,也沒人經過。所以,她也不知道,女裝是怎麼變成男裝的。
  另一個侍女聽了之後,覺得有點邪,勸女宮把它扔掉。
  女宮看著男裝倒是想著把男裝帶回去,準備照著樣子給父王做一件。她覺得這衣服來得神奇,於是把它稱為神衣。
  一個多月之後,宮裡突然傳一個不好的消息,女宮懷孕了。
  國王得知之後大吃一驚,以為女兒有什麼私情,可是周圍的人都說女宮一直安靜地待在閨房裡,即使偶爾出去,也是幾個侍女陪著,未見女宮和什麼男子有過交往。
  國王心想,女兒是個安靜的女子,見到男人就臉紅。要說背著他跟什麼男子有私情,他自己也不會相信。
  女兒的肚子越來越大,為避人耳目,只好把她藏在一個神祠裡。臨產之前,女宮命一個侍女去取一樣東西,就是郊遊路上得來的神衣。
  女宮拿著神衣輕輕地撫摸著,眼神裡充滿了愛意。
  幾個侍女互相看了看,竟然有了一個荒誕至極的想法,難道女宮肚子裡的孩子,是神衣造的孽?
  女宮交待說,等到孩子生下來,就用神衣裹著他,把他一個人放到郊遊的樹下。
  一個侍女問,這樣行嗎,生下來的孩子不會凍死、餓死,被經過的野獸咬死,被想吃樹上葉子的牛羊踏死?
  女宮搖搖頭,說不用擔心,會有人把他帶走。她好像認定了,生下來的會是男孩。
  然後,女宮又說:「二十年後,我的兒子會重回此地,與一位熏華女子結為夫妻。他不僅將成為我大夏國的王,而且會成為一統河、海、澤、荒的瀛圖共主。我以我的身體換取了承諾,這個承諾,來自孩子的父親。」
  說完這句話之後,女宮就因產前的陣痛昏厥過去。侍女都沒來得問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孩子生下來,女宮就死了。國王悲痛之至,將這個男孩視作不祥之兆,命趕快扔掉。
  侍女非常忠誠,想起女宮臨死前的囑托。她不顧夜黑風高,用神衣包住男孩,連夜把孩子放在了樹下。
  女宮死後,國王悲傷過度,也死了。這下,大夏國麻煩了。
  大夏國是河藏部落的屬國,是由河海澤荒四國流落出來的刑餘之徒組成的。當初,河海澤荒四部之間有一個盟約,從河藏部落劃出一塊險惡的地方,安置四國的刑餘之徒。河藏部落願意接受這個盟約,是因為看到了收容這批刑餘之徒的好處。平日勞役,戰時出征,這批刑餘之徒都能派上用場。
  隨著刑餘之人增多,在這片刑餘之地,慢慢地開始形成層級,最終產生了一位有權世襲的國王。這位國王是被挖掉了一隻眼睛的男子,他連劈了一百八十個挑戰的刑餘之人,終於,迫使所有刑餘之人臣服,並立國名為大夏。
  聽到這裡,陸離俞心想,要是有機會重回我來的世界,把我聽到這些都寫下來發到網上,我會不會被愛國分子的唾沫淹死?他們怎麼能夠接受,華大夏民族的「大夏」字,竟是獨目的意思,所謂大夏的民族,還都是受過殘刑的囚犯。
  女姰看了一眼陸離俞,陸離俞忙說:「沒什麼,你接著講。」
《山海經 瀛圖紀之懸澤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