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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世眉頭鎖住,半晌才道:「你好大的膽子,這樣還敢替他說話。」
    雲鬟道:「我並不是只替他說話,而是……替太子跟太子妃,以及整個大舜,幫殿下說一句公道話。」
    她的聲音輕且有些略淡,趙世卻覺著字字打在自己心上,難受非常。
    爐子裡的龍涎香已經燃成了灰,皇帝的目光在最後一縷煙燼中,忽明忽暗。
    趙世說道:「你如今已經是自身難保,竟還要替他說話?你可知你犯了多少死罪?女扮男裝,禍亂朝綱,協助蕭利天,偷進禁宮……先前還有他在護著你,如今,朕大可將你殺之!」
    雲鬟默然,趙世奇道:「你沒有話說?」
    雲鬟道:「只還有一件事,求聖上恩准。聽聞薛君生被囚禁監察院,當初是我求他去偷攝政王的令牌的,還請聖上恩准赦免他的罪過,加在我的身上。」
    趙世笑道:「原來你臨死之前,只惦記著此人。」
    雲鬟道:「是。另外,若聖上能再將我先前所說的話思忖一二,我便死而無憾了。」她伏身磕頭。
    趙世眼神冷峭,沉吟良久,忽然說道:「好。朕就如你所願。」
    雲鬟深吸一口氣,才要磕頭,趙世說道:「先前太子跟太子妃身死之事,雖然已經交給白樘,不過畢竟此事乃是內宮發生的,想白樘也是有心無力,先前你不是多有能耐麼?如今,便讓你戴罪立功,你若是能先白樘一步查明此案,朕便會赦免你的死罪,薛君生也不會追究,你若是不能……」
    雲鬟大為意外,抬頭道:「聖上?」
    趙世道:「你覺著如何?」
    雲鬟看著眼前這雙莫測高深的眸子,終於道:「臣領旨。」
    雲鬟進宮前其實已經有些疑心,為什麼崔侯府會被以通敵的名義被抄查,如何她一回來,便很快撤銷了罪名?原來……趙世竟早知道了一切。
    倘若她真的跟蕭利天一走了之,崔侯府跟謝府的人,甚至其他跟她相熟的門庭,在皇帝的遷怒之下,只怕都會遭殃。
    這一番的面聖之後,趙世御賜了雲鬟一面令牌,許她能自由進出宮門。
    雲鬟也終於能從刑部回到謝府,跟曉晴等相見,自如隔世重逢般,眾人都喜極而泣。
    但是另一面兒,昔日的東宮,卻赫然愁雲慘霧……無法形容。
    因操辦太子殿下夫婦的後事,每日裡文武百官前往祭祀弔唁,素衣如雲。
    雲鬟想到趙莊昔日那樣敦厚仁和,難掩悲痛,卻也親去東宮,見了靈雨,彼此大哭。
    又留在東宮,盡心竭力地幫忙操持種種,不必贅述。
    對於雲鬟可以持令牌進出宮門之事,朝中只掀起一絲小小微瀾,只因有另外一件事,在七七四十九日水陸道場過後,於京城乃至整個天下,極快地傳揚開來。
    京內跟趙黼素來相好的人中,張振是最先知道的,只是竟不知往哪裡去打聽詳細,皺眉想了半晌,便想到雲鬟,當即打馬往謝府而來,卻聽說人被靜王府請了去。
    張振焦急非常,趕至靜王府,正見雲鬟出門,立即迎了上去:「謝主事!」
    雲鬟抬頭見是他,不知所來何故,張振翻身下地,將雲鬟往旁邊拉開數步,才低低附耳說了一句話。
    雲鬟皺眉道:「將軍哪裡聽來的?」
    張振道:「我的人探聽到的,說是已經傳遍了幾個州了,這到底是從何說起?」
    因見雲鬟不答,張振又說:「先前只說蕭利天挾持了皇太孫……我心想他的武功誰人能及,怎會落在遼人手中,難道這話果然是真?是他跟著蕭利天走了?」
    原來張振所聽說的,卻是有人說趙黼乃是英妃之子,因不被皇帝所容,故而跟睿親王蕭利天回了遼國,這傳言在大舜數個州府傳的沸沸揚揚,有人嗤之以鼻,有人惶恐憂心,形形色色,不可勝數。
    就在傳言如野火燎原、引發無數猜測之時,遠在雲州,昔日的晏王府中,趙黼一身素衣,頭裹著孝帶,跪在昔日的廳中。
    桌上立著兩面靈位牌,跟前兒黃銅盆中,已經燒了厚厚地一堆紙錢灰。
    身後廳門口,三十六騎已經到齊,連同雷揚等幾個心腹在內,也均著素服,垂首肅立。
    而在趙黼的身旁,另有一人,卻正是宣平侯藍少紳。
    趙黼在此守了三天三夜,期間想到昔日在此地的種種,悲哀傷痛過度,暈厥了幾回。
    見他燒過了紙錢,又磕頭完畢,宣平侯將他扶起來道:「殿下且節哀。」
    趙黼雙眼通紅,眼睛看著面前的靈位牌,淚卻總是不能幹,不由自主地便從眼中滑了出來。
    「放心,我無事。」趙黼仍是一眼不眨地看著前方,嘴角卻露出一抹笑意,「我不會讓父王跟母妃失望的。」
    宣平侯心中難過,趙莊也算是幾位王爺中,他最為欽敬的人物了,萬沒想到竟落得這般下場。
    想當初他在京城,而趙莊一家人在雲州,如今彼此倒轉……卻彷彿命運也彼此倒轉了。
    趙黼深吸一口氣,舉手擦去眼中淚水,轉身走至門口。
    雲州的冬天來得格外早些,天邊彤雲密佈,陰陰沉沉,似要落雪。
    趙黼負手仰頭看去,繫在額前的白色孝帶隨風往後揚起,烈烈有聲。
    宣平侯道:「殿下,此後你有什麼打算?」
    趙黼道:「我……想先去大遼。」
    宣平侯大驚:「殿下!」
    趙黼一笑:「放心,去大遼罷了,又不是要歸順大遼,如今兩國已經議和了,我便去大遼走一走也無傷大雅。」
    宣平侯這才鬆了口氣,點頭道:「如此倒也使得。」
    趙黼轉頭看他:「對了,有一件事,想要請教侯爺。」
    宣平侯才要問是何事,對上趙黼的目光,心中一動,竟問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