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爸爸和媽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他們走的時候請求裙子女士、木頭先生、紅小姐照顧我。」「三個人?」嘴上說的是三個人,陳歌心裡念叨的卻是三具屍體。「阿目,你能不能給叔叔說說他們三個都長什麼樣子?」陳歌沒有去問任何會讓男孩痛苦的事,他沒有提利器恐懼症,沒有去問男孩是怎麼得的這種病,反而是順應著男孩講述的童話,彷彿一個最忠誠的聽眾。「裙子女士一直穿著一件長裙子,裙子上繡了好多花,摸著感覺每朵花都不一樣;木頭先生不喜歡說話,他的皮膚摸著很硬,就像是樹皮一樣。紅小姐很愛乾淨,頭髮總是濕漉漉的,她特別特別喜歡紅色,身邊所有東西都是紅色的。」男孩性格並不內向,似乎很愛和人交流,他就像是炫耀一般,將三個人的名字和特徵說了出來。關於裙子小姐和木頭先生的介紹陳歌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最後一個紅小姐卻起了陳歌的注意。裙子女士和木頭先生的特徵都是用手可以觸摸出來的,唯有紅小姐不同,她的名字中帶著一個紅字,而色彩是盲人分辨不出來的。眼前的男孩自稱阿目,裙子女士之前也說了,這孩子眼睛正常,並不瞎,按理說他不可能是應瞳。但是陳歌聽到了男孩的聲音,覺得男孩的聲音和應瞳很像,這世界上不可能有那麼巧合的事情,他認為男孩肯定和應瞳有關,只是中間發生了某種變故。陳歌又詢問了一些關於男孩父母的信息,通過男孩的話,他能夠聽出男孩非常想念自己的父母。在男孩的記憶中,他的父母對他非常好,無微不至的關愛,時時刻刻的照顧,男孩的父母就像是一雙溫柔的大手輕輕將他呵護在掌心。聊到這裡,陳歌已經發現了問題,男孩記憶中保留了很多美好的東西,他曾有過非常美好的過去,這時候再看他得的那種病就會感覺非常突兀。一個生活在這樣溫暖環境中的孩子為什麼會得利器恐懼症?他為什麼會一看到尖銳的東西,就幻想有人拿著那東西要刺瞎自己的眼睛?他到底經歷過什麼?他人生中最關鍵的轉變是從哪一刻開始的?對男孩的生活情況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後,陳歌小心翼翼問出了下一個問題:「阿目,你認不認識住在七樓的應臣和應瞳?」「不認識,我一直呆在屋子裡,從沒有出去過。」「不認識?」為了確定,陳歌又朝客廳的裙子女士問了一句:「阿目從來都沒有走出過這個房間?」「是啊,他患有利器恐懼症,別說看見尖銳的東西,就是聽見利器、尖銳這兩個詞都會產生反應,我怎麼放心讓他出去?」裙子女士的聲音從客廳傳來,緊接著陳歌聽到了倒水的聲音,沒過一會,腳步聲又響起:「你要不要喝點什麼?」「不用了。」陳歌可不敢隨便喝陌生人倒的水,尤其是在自己看不見的情況下:「阿目不認識應瞳和應臣,但你作為這裡的住戶應該認識他們兄弟兩個吧?」「當然,他們兄弟倆很可憐,父母早逝,是被親戚養大的。」裙子女士似乎很瞭解應臣和應瞳。「那你對他們兄弟倆印象怎麼樣?」陳歌終於找到了一個願意跟自己交流的「人」,趕緊抓住機會詢問。「他哥人品沒的說,熱心、善良、特別喜歡小動物,工作認真、成績優秀,是我喜歡的那一款。至於他弟弟我不太好評價,感覺他弟弟就是個拖油瓶,雙眼失明,生活無法自理,還總喜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好像精神不太正常。」裙子女士的話讓陳歌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在裙子女士心中,應臣那麼完美,而應瞳的形象則非常糟糕。「有時候眼睛看到的可不一定是真的。」陳歌感覺就算自己直接告訴對方應臣是個殺人魔,對方也肯定不會相信。「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也是盲人,我可沒有歧視盲人的意思,只是他弟弟性格確實很糟糕。一直被哥哥照顧,靠哥哥生活,還總是沒事找事,老是偷偷往外跑,他也不想想離開了哥哥,他一個盲人靠什麼生活?」裙子女士說話很直。「你這麼討厭應瞳?那你有沒有覺得應瞳和阿目長得很像?」陳歌眼睛看不見,但他覺得就算光從聲音也能推測出一些什麼,可裙子女士卻好像完全沒有發現阿目和應瞳之間的聯繫一樣。「別開玩笑了,阿目剛過的六歲生日,那個應瞳已經快十歲了,體型身高完全不同的。」「我是說長相,你提身高幹什麼?」陳歌想要驗證自己的猜測,他不斷追問。「長相這個還真看不出來,應瞳的臉很嚇人,跟阿目完全不同。」裙子女士接下來說的話讓陳歌感到一陣陰寒:「應瞳很少出門,我記得他第一次偷偷離家出走,結果就從碎石堆上掉落,臉上蹭破了一大塊皮,靠近眼睛的位置還被扎進了釘子,要不是他哥哥及時找到了他,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毀容?」陳歌感覺這就是應臣製造的意外,應瞳很可能自己也知道,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逃走。只不過現實是,應瞳一次次逃走,但又一次次被應臣抓回去。自己現在經歷的正是當初應瞳的經歷,作為一個盲人想要躲避應臣真的太困難了。「好吧,長相、身高雖然都不一樣,但是你有沒有發現他們的聲音很像。」陳歌還是不死心,他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靠譜的「人」,實在不想放棄。「他倆說話聲音是有一點點相似,但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小男孩變聲期以前聲音相似很正常。」「怎麼還跟你說不明白了?」陳歌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行,我們不討論這個問題,那你告訴我阿目的父母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們為什麼會拜託你來照顧阿目?」「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在裝糊塗?」裙子女士似乎對陳歌有些不滿,她抓住陳歌的胳膊將他拽出了裡屋。女人關上了裡屋的門,確保阿目聽不見後才低聲說道:「阿目不是告訴過你他父母去了很遠的地方嗎?你為什麼還要問這種問題?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心理醫生。」「阿目的父母去世了嗎?」「對啊,阿目是孤兒,是應臣在小區外面看到的孤兒,無依無靠,沒人照顧,最後我們小區幾個業主合計了一下,決定大家一起收養他們。」「他們?」陳歌捕捉到了女人話語中的關鍵詞。「他們是三胞胎,阿目、阿童、阿應,三個孩子都是應臣發現的,他看著孩子們可憐,但是自己又沒有能力照顧,所以就想著讓我們先代替照看,等辦理好手續,再把這三個孩子送到福利院。」裙子女士說的話讓陳歌吸了一口涼氣。「這三個孩子都是應臣托付你們照看的?」「你以為呢?現在這麼冷漠的社會,像應臣那樣無私心善的人很少了,他為了這三個孩子跑前跑後,付出了很多時間和精力。」裙子女士對應臣的印象非常好,根本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轉變的。「那這三個孩子是不是都患有某種疾病?」陳歌透過表象,直接問到了一個關鍵點。「你怎麼知道的?也對,身體沒有缺陷,估計他們早就被領養走了。」裙子女士小聲說道:「阿目患有利器恐懼症;阿童患有很嚴重密閉恐懼症,一個人呆在房間裡會發瘋;阿應的病更少見,叫做尖叫恐懼症,聽見嘶喊和慘叫就會犯病。」「你有沒有想過,這三個孩子為什麼會得這樣的病?而且為什麼是應臣先發現的他們?」「這個問題我倒沒有考慮過,可能跟孩子的親生父母有關。」「可是在阿目的記憶當中,他父母對他非常好,那是他記憶中最溫暖的一部分。」說道這裡,陳歌臉色已經變得很差。他僅僅通過這少得可憐的線索,腦海裡產生了一個非常大膽的猜測。裙子女士、木頭先生和紅小姐都是現實中被應臣殺害的死者,被囚禁的應瞳知道真相,但是他不敢跟人說,最後甚至跟那三具屍體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