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瀰漫著。我們往前衝去,很快就見到一道道鬼火閃爍著,驚天動地的哀嚎聲一下子衝入了耳朵。無數的陰物在上頭徘徊著,慢吞吞地朝著酆都而去。上次我渾噩無知地走過一回,要不是被救了,只怕就在上頭沉淪了。「救命,救我。」「我不去啊,我不走,我要回去。」「娃兒啊,娘在下面冷啊,我的衣服,衣服哪兒去了?」眾生百態,到了死後,就只剩下蒼白的饑寒慾望了。好些陰物湧動著,朝著我們抓了過來。看著一條條蒼白手臂靠近,我頭皮一陣發麻,別看我和杜競都是有法術的修道人,在黃泉路上,還真的是不夠看。太多了,無窮無盡。「做什麼。」「退回去。」兩束綠色的光束閃爍著,朝著這邊照過來。一些陰物急忙往後退,有幾個速度慢了點,立刻就被一條飛過來的黑色鐵鏈給打中,發出淒厲的哀嚎,沒命地逃到了黃泉路上。這是負責黃泉路的陰差,朝著我們看來。杜競示意我拿出符紙,陰差一見,叫了聲:「黃泉路上不停留,快走,快走。」就沒有理會我們了,繼續往前而去。「跟著我,記著,不要回頭。」符紙驟然亮堂起來,這清光一起,就覺得身上一輕,猛地朝上衝去。瀰漫煙霧的黃泉路沒了,那些充盈天地間的陰物一個都不見了,只有自個兒空蕩蕩的,腳下踩不到實地,也不知道要飄蕩到哪兒去。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就覺得豁然開朗。「你是誰?」我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身處在一處屋子。日光透過窗戶縫隙,在地上留下了幾點光斑。回來了,回到陽間了。有個留鬍子的老道人吃驚地看著我,衝我說著什麼?只是我精神有些恍惚,也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老道人飛快地跑過去,一手抓著一個銅鈴,一手拿著個桃木劍,戒備地叫道:「你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怎麼敢闖鶴林觀的地方。」身上沒有法師的氣息。羽士,不對,應該是一個老黃冠。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我動了動嘴唇,就把牛頭面具從頭上摘了下來。很深地呼吸一口氣,咳嗽了兩聲,才嘶啞地道:「我認識杜競,是他帶著我上來的。你不要驚惶,等他醒過來就知道了。」旁邊有個蒲團,杜競盤膝坐著,眼睛緊閉,一動也不動。「你真的認識小師叔?」小師叔?這傢伙的輩分還挺大的啊。過了好一會兒,杜競一下睜開眼,嘴裡啊了聲。「好重。」他揉著肩膀,叫道,「兄弟,你是帶了什麼東西?」很重嗎?我倒是從觀城帶出來許多東西,都裝在了一個鐵皮箱子裡頭,裡頭擺滿了徐長宗給我的財貨。老道人見我們真的認識,這才把東西放下來。他看著我,忽然一拍腦袋,吃驚地叫道:「他,他有身體。」杜競使勁兒瞪著我,還伸手來摸了下,一下跳起來叫道:「我勒個去,兄弟,你行啊,居然敢帶著肉身下去。我也算是積年走陰了,都沒敢這麼試過啊。」我笑了下,道:「有些意外。」我把手上的牛頭面具給他看了,杜競翻來覆去,稀罕道:「這個應該是陰門的法器吧,道門裡頭也只有陰門弟子會花心思研製出這個。」「稍等。」老道人跑了出去,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然後捧著一面刻著古怪花紋的銅鏡來了。他捧著這面鏡子,嘴裡掐著符咒,就有一道濛濛的青光發出來。這青光灑落在我的身上,連影子都照的分明。我看著鏡子裡頭自己的臉,沒啥變化,就是下巴圓潤了一點。真是沒天理了,我在下頭餓得發慌,抱著一條豬腿省吃儉用,一天只吃兩頓,居然還胖了?老道人仔細瞅瞅,道:「沒事。」真是慎重。「走,我們先把生魂還回去。」老道人叫道:「小師叔,師叔祖吩咐過,說是等你還陽,就先去見他,讓我告訴你,不要跑遠了。」杜競哈哈一樂,道:「煩你跑一趟腿,跟我爹說一聲,我沒事啦。這次我可是遇到了貴人,嘿,叫我輕鬆過了一劫。」這座道觀外頭掛著幽心的牌匾,處在山腳一個偏僻位置,小徑幽幽,掩映在高樹密林之中。我心裡詫異,這個道觀直通下面的城隍廟,居然只有一個老道人看守著。那個老道人本事並不是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