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莫不凡突然沙啞著嗓子問道:「小寶,你告訴我,我爹是不是你們殺的?」
錢小寶目芒頓時一縮,沉聲道:「叔父這是何意?」
莫不凡搖搖頭:「你莫慌,我不是要訛詐你錢家。我這麼問,是因為……」
他緩緩站了起來,盯著錢小寶:「我爹,應該一直在覬覦你家的一件寶物,是麼?他上天目山,主因不是為了我女兒的婚事,而是在打你家那件寶物的主意吧?他在外邊還有幫手,你所說的賊人……是不是就是我爹的同夥?」
錢小寶吃驚地張大了嘴巴,莫不凡澀然笑了:「果然如此麼?」
錢小寶目光閃爍了一下,道:「叔父……既然已經知道,那小寶就直說了。我祖父,就是因為令尊的算計才被害的。而令尊,卻不是我們殺的。我祖父為了保住守護之物,啟動了機關,是令尊的同夥為了自保,用令尊擋箭,所以他才死去。」
莫不凡點點頭:「原來如此。」
錢小寶看著他,突然問道:「我說,你就信?」
「我信!」
莫不凡點點頭:「我找忤作為我爹驗過屍,忤作說,我爹的致命傷都是箭傷。所以我才奇怪,弓箭,乃朝廷嚴禁之物,便是賊人,刀槍易得,弓弩也不常見,而普通的獵弓,卻又沒有這樣的威力。
你錢家又不想謀反,家中當然不該藏有弓弩。可是如果說是固定於室內、僅用以防賊自保的機括弩箭,卻不在禁物之列,這就說得通了。」
錢小寶鬆了口氣,道:「叔父明白這個道理最好。我錢家實沒有對不起你們莫家的地方。如果細究起來……」
錢小寶的眼圈兒紅了,微微帶著顫音道:「倒是我爺爺的死,該向你莫家討個公道才是。」
莫不凡沮然點點頭,道:「我明白!」
錢小寶道:「如今叔父心中疑惑已然明瞭,還有什麼話想說?」
「有!」
莫不凡上前兩步,面對錢小寶站定,肅然說道:「我爹的事情,我已無顏再糾纏。而我這次來,卻是厚顏向你求救的。哪怕,是我莫家虧欠了你錢家,我……還是要向你求救,小寶,求你伸伸手,拉我莫家一把!」
莫不凡說到這裡,把袍子一撩,「噗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
錢小寶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攙扶:「莫叔父,你這是做什麼,折殺小侄了,你快起來。」
莫不凡跪著不動,慘然道:「小寶,我實話說了吧,早在幾年前,我莫家就已入不敷出,勉強支撐了。原因,就在於我爹誤信妖人之言,將我莫家財富揮霍一空,所以本該平安度過的小劫,反而越積越大,直至不可收拾。」
莫不凡說著,不禁流下淚來,哽咽地道:「莫家,就要完了,如果錢家不伸手,普天之下,再沒人能幫得了我莫家。」
莫不凡把莫家大致的情況說了一遍,小寶聽了,卻冷下臉來,道:「莫叔父,莫家如此情形,便是以前,要我錢家援手,我也不敢輕率答應。更何況如今這般情形,坦白說,我雖不會遷怒於整個莫家,但錢莫兩家的交情,卻是不可能了!」
「我知道!所以我說的幫,不是無償地幫!而且,你若答應,我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可以交給你!」
「什麼東西?「
「我爹的手札!我不太明白那上邊都寫了些什麼,但是,應該與你要尋找的仇人有莫大關係,其中,應該有你想找的線索!」
錢小寶悚然動容,急急蹲下,追問道:「手札在哪裡?」
莫不凡直視著錢小寶,一言不發。
錢小寶深深地吸了口氣,拉著莫不凡站了起來,沉聲問道:「莫家都哪些方面需要資金,數額多少?」
莫不凡到底是早就代替父親管理莫家的人,而且他的經商能力也著實不弱,只可惜了莫本鍾這個「太上皇」仍然是乾綱獨斷,拿走了大量資金,莫不凡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莫家才落得這步田地。
這些帳目莫不凡心中有數,張口就來,縱然不會記得非常詳細,也能說個八九不離十。救急所需的資金,後續經營所需資金,一些經營不善的產業依時止損拋售可以換回的資金……
莫不凡逐項說出,錢小寶手指微微掐動,心中加減綜合,最後算出一個數字,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道:「莫叔父,令尊太天真了,就算我真娶了令嬡,兩家結為姻親,我錢家也不可能拿出這麼多錢,這對我錢家一樣是傷筋動骨。」
莫不凡訥訥難言。
小寶看了他一眼,道:「錢家不可能無償援助,不過我可以採取入股的方式。你莫家主營錢莊和運輸還有絲綢業,而我錢家主營典當和藥鋪,還有酒樓,原本不相干的,所以我錢家想涉足這些行業,你們現有的基礎、人脈,也都可以換算成資金……」
小寶手指又是一陣掐算,最後停下手來,看著莫不凡道:「我錢家入股,你莫家所有產業,我佔六成!」
莫不凡驚道:「什麼,我也剛剛算過,公道來說,你錢家最多佔五成。」
錢小寶道:「錢家可以不沾這些產業,而莫家,失去這一切,就是失去所有。所以,我要六成!」
莫不凡氣極敗壞地道:「你這是趁火打劫!你剛剛還說,我們莫家現有的基礎和人脈也可折算成資金。更何況,我還有家父的手札。」
錢小寶歎了口氣,道:「所以,我才只要六成啊。莫叔父,你我都是生意人,你應該明白,如果換一個人家,落得這步田地時,肯出手救場的人,可以佔到多少,只要七成的話,也算公道吧?」
莫不凡咬了咬牙,道:「五成五!不然,我不會交出家父的手札!」
「令尊的手札或許有些用處,但對我找出幕後真兇,未必有絕對的作用。因為那個人,對令尊也未必絕對的信任!」
這句話正中莫不凡的軟肋,他之所以點燈熬油地看了一夜,就是想從手札中找出有用的線索,從而和錢家談判時能佔據主動,就因為他沒看出什麼端倪,才只得厚顏登門。
莫不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暗思盤算好久,終於頹然道:「罷了,就按你說的。我莫家,在臨安府還能有一席之地,我也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錢小寶伸手道:「令尊的手札呢?」
莫不凡沮喪地從袖中取出手札,交到錢小寶手上。
錢小寶點點頭,道:「叔父可以回去準備相應的契約和交接簿冊了。我會盡快安排人與你聯繫。」
莫不凡點點頭,向錢小寶無言地拱了拱手,頹然轉身。
他們二人商量的過程,盡可以討價還價,窮盡心機,但雙方既然已經說定,雖然還沒有白紙黑字落實下來,這事也已是板上釘釘了。
這就是誠信,莫不凡相信錢小寶絕不會違諾,古人對「人無信不立」看得可是極重極重的,絕不敢視承諾如放屁。
小寶將莫不凡送出大門,拱手作別,立即回轉書房,打開莫本鐘的手札,只細細翻了三四頁,便露出吃驚的模樣。
他把手札往袖中一藏,便匆匆走出書房,喚來家丁道:「立即備馬,我要去『保安堂』!」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