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直到此時,他還在泡澡。小青甚至都能聽見楊瀚那邊嘩啦嘩啦的水聲,還有他哼著歌兒的聲音:「
紅蜻蜓,飛在綠楊枝上。蜘蛛兒一見了,就使網張。癡心癡意將他望。蜘蛛,你休望我,這般圈套勸你少思量。費盡你的神思也,只是不上你的網……」
「什麼意思,他這是故意調侃我麼?」小青越聽越心煩,便爬起來,在牆上砰砰地拍了幾下。
「青青,你找我啊?」楊瀚馬上扯開嗓門就問,小青登時一窘。
楊瀚又道:「有什麼事嗎?」
嗓門還是很大,小青沒理他,恨恨地回到床上。
楊瀚再接勵:「我正洗澡呢,你別急,等我一會兒啊,沐浴已畢,我就過去!」
小青差點兒一跤摔下床去,這個憊賴的傢伙,早就知道不該搭理他的,為什麼偏偏忍不住?小青乾脆一拉被子,把頭蒙了起來,求個眼不見為淨吧。
捱了許久,隔壁卻沒再傳出聲音,小青掀開被子側耳傾聽,還是沒有動靜。小青好奇起來,悄悄起身,赤著腳兒下地,躡手躡腳地去桌上取了只大碗,悄悄走過去扣在牆上,再貼上耳朵聽那邊動靜。
此時,在靠山牆的那邊房內,許宣……自詡為仙人的許仙,正從地上的一汪水緩緩升起,凝結為人形。
白素雙手一分,一對短刃就取在了手中,冷冷地看著他凝結成形,一臉戒備。
第152章 左牽黃,右擎蒼
第152章 左牽黃,右擎蒼
許宣完全恢復了常人的模樣,他看著白素,白素也在看著他,曾經的一對有情人默默對視,良久無言。
半晌,許宣才道:「你知道我在跟著你們?」
白素道:「想也想得到。那剩下的火風兩如意,你們不是志在必得麼?」
許宣澀然一笑:「我們,你們……我看到你紙條上寫著『你若見到,我想見你』,心中還頗為激動,現在,你我已經變成你們和我們了麼?」
白素聽得心頭一跳,可想到他的所作所為,眸中的光又冷下來:「你和我?從你做下那樣無情的事來,你我還有什麼你我可談!」
許宣沉默片刻,道:「我當初臣服於蘇窈窈時,還不曾見過你。一開始接近你,確是出於蘇窈窈的授意。可我與你接觸久了,你那麼善良,那麼美麗,對我又那麼好,我心非鐵石,又豈能無動於衷?」
許宣輕輕歎了口氣:「可那時,我受制於她。她曾經給我喝過一杯水,我見過她恐怖的殺人手段,我當時也是蠢了,一杯水入肚,不過一時三刻,便化入體內了,怎麼可能仍然受她驅策。可我只是個普通人,我信了,我真的怕呀。」
白素凝視著他,看得出,他說的俱是由衷之言,白素眼中的恨意漸漸淡了些。想到他原本只是一個普通書生,乍然見到這種神魔一般的人物,還被宣稱已受控制,他又該是何等的驚恐無助,不禁有些憐憫起他來。
許宣道:「後來,她要我誑你上銅塔。我仍然以為,那杯水在腹中,只要她一動念,我就會死。而且她可以掌握瞭解我的一切,我安敢抵抗?她對我說,她要的只是四如意聚齊,我信了,又或者,因為怕死,自欺欺人地讓自己信了,這樣良心才安一些。」
白素忍不住道:「那現在呢,你仍然受制於她?」
「當然沒有!」
許宣臉上的神采煥發起來:「現在我能化水,我若化水,無物可傷。呃……除了那個楊瀚。當然,金缽也能克制我,但金缽在我手裡。」
蘇窈窈忍不住道:「那麼你為什麼還和她混在一起,你既然不再受制於人,你如今跟蹤我們,意欲何為?」
許宣凝視著白素,道:「現在金缽在我手上,而地水兩塊如意,則由蘇窈窈保管,我們兩個,現在誰也離不了誰。此其一。」
許宣向前踏了一步:「其二,我聽說你有長生不老之術後……我是從你口中才知道的。蘇窈窈當初只是指使我、利用我,這個秘密,我並不清楚。我知道以後,一方面以為自己仍受制於她,我不得不聽命行事。另一方面……」
許宣沉聲道:「我本是個郎中,一直以來的志向,就是成為一個懸壺濟世的名醫,成就千古美名,因此我孜孜於醫道,為求精進,不惜冒犯國法,偷偷解剖人體!」
白素想到曾在建康府仵作房內的事,不由輕輕點了點頭。
許宣激動起來:「而現在,我發現了一片新的世界,神人的世界。我們只有金體和地水兩如意,毫無用處。你們只有火風兩如意,一樣毫無用處。可它們若是合在一起……」
許宣激動地往前踏了一步:「我們之間,現在沒有任何利害衝突啊!我既有機會得長生,為什麼不去得到它?娘子,我想與你做一對神仙眷侶。」
白素凝視著許宣,目光流動,似乎已經被他說服了。
許宣趁熱打鐵道:「我給自己改了個名字,從今往後,我不叫許宣了,我叫許仙!我,要做一個仙人,與你長相廝守,永世不易的仙人。」
白素輕輕歎了口氣,幽幽地道:「曾經有人說,多情者,不專情。我,就是一個多情的人。與你長相廝守,永世不易,你願意,我不願意,因為……我會倦的啊。」
許宣一呆:「什麼?」
白素道:「其實,三五七年最好,三五十年也成。時間再長了,我不厭,你也要厭了,神仙眷侶,怕就要變成神仙怨偶,所以,你我都得長生,我是一定不會再和你在一起的。」
白素抬眼,看著許宣輕笑:「上天賜了我長生不老之能,我若只是耗在你一個男人身上,那多虧呀。江山代有美人出,我還想多嘗嘗幾個美男滋味兒呢。」
白素說著,手中短刃突然劃出兩道致命的弧線,刺向許宣的脖頸。
一出手,就是最凌厲的殺招。
白素的輕笑也於此時肅然不見:「你若求長生,長生從哪裡來?是竊取我的生命呢,還是其他的百姓?許仙!」
兩道銀光繞著許宣盤旋,許宣彷彿失去了骨頭,以種種不可思議的動作,在腳步挪動最小的範圍之內便避過了一次次殺招。
白素繼續喝叱道:「原本志在懸壺濟世的一個人,現在卻變成了一個為求長生不惜傷天害命的惡人,我還信你情深似海?你當我是傻子?我曾為你意亂情迷,足矣!愛你愛到執迷不悟?做夢!」
「是我許仙錯了,小看了天下女人!」
許宣聽她說到這句話,不禁站住,苦笑。
他站住了,但白素的刀卻還在動,刀從他的咽喉一抹而過,白素雖有心殺傷,還是不免一驚。
可是,明明肉眼可見的一道血線傷痕,剎那間就恢復如初了。
趁著白素一擊得手,一驚暫頓的剎那,許宣右手突然探出,白素急急後退,但許宣的右手卻突然抻長了,身子仍在原地不動,手臂卻多探出一尺多長,一拳打在白素身上,白素踉蹌退了兩步,悶哼一聲,唇邊沁出鮮血。
許宣自矜地道:「別做無謂的事了,你是傷不到我的。」
許宣這句話剛說完,「轟」地一聲,窗欞粉碎,楊瀚裹著窗欞碎片撲了進來,一拳就打在許宣的後心。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