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節

張風凌、張天下兩個傻兒子倒是聽話,一見老爹蹬了腿,馬上召集家人收拾行囊,又將早二十年前就準備好的陰木棺槨將老爺子盛斂了,一大家子浩浩蕩蕩就要奔河東老家。
大秦大地上,河流縱橫,但最有名的就是現在這條將太卜寺和朝廷隔於大河兩岸、貫穿大秦腹心之地的大河。它不是直的,九曲八連環的,所以既有河北、河南,也有河東、河西。
張相的祖籍,就在河東。
朝廷百官一聽張相死了,彷彿天塌了一般,一個個倉倉惶惶,搶一條孝帶子繫在腰間,便號啕著前往張府弔唁。
結果,卻紛紛撲了個空。
張家兩位少爺神速的很,來不及搬走的以後再說,反正,馬上回老家。
他們這家搬得特有效率,老爺子還沒涼透呢,他們已經出了門。
這像話嗎?
當朝張相,那是何等人物,現在去世了,朝廷尚未褒揚,尚未商定謚號,百官門生還未拜祭,急慌慌的要回老家,什麼意思?難不成朝廷虧待了張相,要擠兌他的後人不成?
許多官員,立即騎馬的、坐轎的,急急追趕張氏兄弟。
這張氏兄弟有點渾,不管你說什麼理,哪怕你說出個大天來,他就是要走。
兩個傻兒子也核計了,一輩子不聽老爺子的話,總惹他爹生氣。現在老爹去了,以後想聽也聽不到了,這最後一次,乾脆就聽爹的一回吧。
所以,這隊伍就僵在街上了。
張家兩兄弟覺得,這是我爹,後事想怎麼操辦,那是我兩兄弟的事兒,你們聒噪個屁啊。
文武百官覺得,你爹不只是你爹,他還是朝廷的首相。張相為朝廷鞠躬盡瘁一輩子了,怎麼可能身故之後反而給朝廷抹黑?他必須得留在朝廷上,讓朝廷將他風光大葬才對啊。
兩下裡僵在那裡,陸續趕來的官員越來越多。
御史大夫府上,酒徒等人也聽說了這個消息。
酒御史強忍悲痛,擦擦眼淚道:「張家二子,真是忤逆不孝。張相的後事,必須得由朝廷來操辦,本官也去勸說一下吧,繼續堵在長街上,太難看了。」
廷尉陳彬道:「酒大夫且慢!」
酒徒回身看向陳彬,陳彬笑了笑,緩緩地道:「何如請嘗太尉出面?」
二人目光一碰,酒徒心中頓時一閃念,恍然道:「不錯,如今三公,以嘗太尉為尊,理應請嘗太尉出面。」
石章魚和魏岳兩位大人汗如雨下。他們雖然依附酒大夫,可實未想到,有一天爭權竟到了如此凶險的地步,敗則家破人亡啊!
……
嘗諭聽說張相過世,心中也自黯然。
雖然是既合作又相爭了大半輩子的同僚兼對手,可人一旦故去,仍是不免叫人唏噓。
只是,傷感歸傷感,嘗太尉也沒忘了正事。
此前,有一個新招的門客向他獻了「二桃殺三士」之計,以左中右三相為誘餌,分化原本鐵板一塊的文官集團,風是已經放出去了,只是礙著張相還活著,不好動手。
如今張相過世了,這事就得馬上操辦起來了。
所以,嘗諭先召集親信,把這番吩咐傳了下去,接著才更換衣裝,準備去張府弔唁。
結果他衣服才換好,廷尉陳彬就急沖沖地來了:「太尉,太尉,大事不好。張家那兩個混帳兒子,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老相爺屍骨未寒,他們就急於抬棺返鄉,現在都快出了東陽門了。」
嘗諭一看來的是個文官,心裡就膩味。不過一聽這話,卻是呆了。
嘗諭道:「張家二子這是要做什麼?張相為國操勞一生,若他過世,後事就這麼潦草了事,叫天下人如何看待你我?」
陳彬跺腳道:「是啊!各位大臣全都去了,正在苦勸不休,奈何張家二子……太尉你也知道,那兩個孩子是有些缺心眼兒的,他們一口咬定這是老相爺臨終的囑托,不肯回去啊。眼下,也只有太尉您,才能鎮住張家二子了。」
嘗諭冷哼一聲,道:「來啊,備馬,隨本太尉去瞧瞧!」
……
長街之上,已是人山人海。
各家官員的車馬隨從、圍觀的咸陽百姓,把寬敞的大街擁擠的水洩不通。
嘗太尉年紀雖大了,卻仍舊時常騎馬,在馬上還把背挺得筆直,軍人作派十足。
此番仍舊如此,他帶著數十名侍衛策馬而去,前來報信兒的陳廷尉反而遙遙落在了後面。
到了長街之上,一見前方人滿為患,倒是人海之中隱約可見高高的白色的招魂幡兒。
嘗太尉便把臉一沉,道:「前方開路。」
立即就有四名騎士前方開著,斥喝著百姓讓路,動作慢些,馬鞭就毫不客氣地抽了過去。
圍觀百姓紛紛避讓,擠得人群中的車馬轎子都七扭八拐,更加的混亂。
眼看嘗太尉漸漸就要趕到扶棺歸鄉的張氏兄弟身邊,人群中一聲大喝:「殺嘗賊!」
人群中有四人突然將頸間毛巾往臉上一蒙,拔出匕首殺了出來。
這四個人是酒御史府上的四名親信家將。酒御史想搞暗殺,可他上哪兒去找真正的殺手啊?他沒這門路,所以能派出來的,也只有他自己的家將罷了。
這四個家將雖然武功不凡,可也只是看跟誰比,根本就不可能在重重保護之下殺得了嘗諭。
不過,這四人當年是因為一樁冤案,險些被問斬,是酒御史為他們洗脫了冤屈,保下了性命的。大丈夫有恩必報,這幾人便想著能殺得了嘗諭最好,若是不能,便把這一百多斤交代在這裡,也算報答了大人的恩情。
誰料,就在他們大喊一聲,衝向嘗諭的剎那,四下人群裡突然響起幾聲大喝:「動手!」
立時間,袖箭、飛鏢、鐵蒺藜,便一窩蜂兒地從人群中擲了出來,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