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生死兩茫茫

      「劍哥上馬!」春蘭笑盈盈的伸出手,我借力翻身上馬,那邊立即有杜寨的戰士讓出了自己的冥馬給菜花。

    我沖隊伍裡四下看了一眼,春蘭會意婉柔道:「劍哥,你別擔心,封先生已經回去啦。」

    「謝謝你,春蘭,你真是我的好寶貝,三番兩次的救我,人生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我攬著春蘭的小蠻腰,湊在她的耳邊溫柔笑道。春蘭一縮脖子,嗔了我一眼道:「你就知道說好聽的,坐穩啦。」

    說完,清喝一聲,揚鞭打馬,隨眾人往杜寨趕去。

    回到杜寨,杜文立即調了藥,讓我三人服食,傷的最重的是菜花,他被姥姥那一下打的碎了幾根肋骨,經脈也受損不輕。

    不過這小子簡直就是天生的戰神,服了藥,調養了一晚上,又活蹦亂跳的了。

    對於菜花這點,我和封先生都是萬分驚訝,或許這就是王虎之身的超強能力吧,按照封先生的說法,如果我不被封印,絲毫不會比菜花弱,但是現在嘛,兩人已經明顯不是一個檔次的了。

    對於這點,封先生很是擔憂。

    我對於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其實很厭倦,或者說我是個胸無大志的人,我想珍惜的是眼前的一切,尤其是小艾的死,讓我心裡很是難受。

    這個可愛的小女鬼,因為對我動了情,心屬於我,誠然我對她的執著是很反感的,在我看來跟女人約炮是一回事,但是僅僅只是摸了一下,看了一眼,就要終身於我,這也太假了。

    我沒想到的是,這是真的,她也因此而死,不得不說,這是我人生的一大遺憾,或許她永遠無法跟我在一起,但至少她永遠的活在了我的心裡。

    「秦哥,在幹嘛呢?」菜花叼著煙槍,吊兒郎當的走了進來,若不是他的臉色很蒼白,我都不敢相信他受了那麼重的傷。

    「還在想那小女鬼?算了,不就是一個娘們嗎?何必耿耿於懷呢?」菜花把煙槍遞給我,安慰我道。

    我接過煙槍,吸了兩口,菜花笑問:「怎麼樣,還不錯吧,我從老管家死皮賴臉搶來的,奶奶的,那鳥太小氣了,我差點抽他。」

    火辣辣的煙葉子味兒在我喉嚨瀰漫開來,我仰頭吐出一口烏藍的煙霧,喃喃道:「菜花,老實說,我真挺羨慕你的,有追求,敢作敢當,做的永遠都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菜花把臉湊到我跟前,摸著鬍鬚怪異的看著我道:「秦哥,你怎麼了?不會是讓人把腦子打壞了吧,怎麼老感覺你不太對勁呢?」

    我很把心底那個最大的疑惑說出來,可是看到菜花那真誠的臉,我又忍了下去,我怕一說出口,我這生死相依的弟兄就會離我而去。

    林子中發生的一切,讓我更加的困惑了,如果菜花一直有心害我,或許我活不到現在,他更沒必要為了我赴死,從鬼門關走了一趟,我決定什麼也不問了,封先生說過,龍虎合,則天下太平,龍虎相爭,則天下大亂。

    我自認為不是龍,更不想和菜花爭,一切就這樣吧,只要他是我兄弟,這就足夠了。

    想到這,我一把叉開他那醜陋的大臉,沒好氣道:「你離我這麼近幹嘛,還不死房間去療傷?」

    菜花嘿嘿一笑,從我手中把煙槍搶了回去,笑嘻嘻道:「這點傷算個屁,我睡一覺就把老太婆的陰氣給吸收了,她傷我越重,我的陰氣就越強,兄弟我不是吹啊,天下用邪術、陰元之氣的人,想要殺我那是沒門。」

    我踹了他一腳道:「你就吹吧,那穆姥姥繩子再收緊一點,你就該見閻王了。」菜花尷尬的笑道:「我是說用氣,陰氣,這個,這個,你懂的。」

    我笑了笑,菜花的意思,我當然明白。

    「走,一起看封先生去。」我道,菜花攔住我道,「看個屁啊,老頭子兩個丫鬟輪流餵他喝參湯,正美著呢,你可別去破壞氣氛,自找沒趣啊。」

    說著,被煙嗆了一口,牽動傷勢,疼的直是呲牙咧嘴。

    「劍哥,你們都在呢,爹在大廳要見你呢。」春蘭笑著走了進來,伸手給我整了整衣服道。

    「是嗎?正好我也想見見老爺子。」我道。「什麼老爺子,是爹!」春蘭錘了我一拳,嬌嗔道。

    「對,對,見爹!」我捏了捏她的臉笑道,「咳咳,秦哥,咱們還是走吧,待會回來你們再慢慢……那個。」菜花比劃了一下,擠眉弄眼道。

    來到大廳,杜公端坐在虎皮大椅上,封先生坐在左側。

    「爹,他們來了。」春蘭笑道,恭敬的站在了一邊。

    「老頭子受傷不輕啊。」菜花衝我低低說了一句。「怎麼了?」我皺眉低聲道。

    菜花道:「老爺子體內的陰氣不穩,奇經百脈的皆成亂象,怕是麻煩了。」

    我想起在**時,那吊死鬼就說過老爺子被穆姥姥擊中了,受了很嚴重的傷,原本以為是他們瞎說,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驟看,杜公臉色愈發的煞白,身子半靠在虎皮太師椅上,微微發顫,想來巨疼難當。

    「賢婿,來了,入座吧。」杜公衝我和菜花擺了擺手示意道。

    我和菜花坐了下來,老爺子道:「封先生已經替你們請辭了,今天在這裡見你們,也是作個短暫的話別。」

    「請辭?」我有些驚訝,再看封先生,神色傲然的看了我一眼,我這才想起,再過幾天就要七月七了,還得回去請城隍。

    「杜公,你放心,你交待的事情,封某回去處理完江東的事情,一定再回杜寨,助你一臂之力。」封二道。

    我聽的雲裡霧裡,不過也沒什麼多想的了,封先生既然打好了招呼,自然有他的道理。

    杜公手一揚道:「杜文,你把地圖拿上來,給封先生指路。」

    杜文道了個諾,進入後堂,片刻拿了一副大的卷軸走了出來,在大廳攤開,一幅詳盡的地圖豁然而現。

    杜文引封先生邊看邊解釋道:「要想走出冤鬼林,是件很麻煩的事情,此地盡皆為陰路,光是交錯的不歸路就夠頭疼的,一旦進入不歸路,九死一生,所以還請老先生,切記此圖,萬不可大意。」

    接著他指著地圖繼續道:「你們須謹記,遇槐而生,遇墳必死,每到一個路口,看到槐樹即左轉入道,萬不可走光明大道,那都是迷惑人的死路,每次左轉後往東方向走,若是不出差錯的話,半天時間應該可以走出冤鬼林,進入空明山,進入空明山後再轉往西走,應該就是江東方向,屆時回來亦可沿此路而歸。」

    杜文解釋的非常詳盡,封先生很快就領悟了,寒暄了幾句後,杜公也沒再強留,讓杜武準備了冥馬、乾糧。

    寒暄了一陣,眾人送我三人到了寨口,春蘭依依不捨的流淚拉著我,「秦哥,你還會回來嗎?」

    我笑著親吻她的臉頰,寬慰道:「當然,杜寨也是我的家,有你在,過了七月七,我處理完事情,一定會回來。」

    春蘭並非不識大體之人,杜公已經告訴她,我這次回江東隨封先生請城隍的重要性,她跟著我百害而無一利,更何況如果她走出了冤鬼林,危急重重。

    現在江東市已經亂成了糟,尤其是該死的老賊望天涯,到處在抓女鬼做妓女,以我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保護春蘭。

    「劍哥,我等你。」春蘭咬了咬嘴唇,眼淚流的我心都要碎了。

    「好春蘭,我的好媳婦,別哭,幾天後,我就回來陪你。」我笑著輕輕鬆開她的手,越上疾風的背上。

    「劍哥,你保重,記得好好照顧疾風!」春蘭哭泣道。

    「媳婦,泰山大人,杜寨的各位兄弟,你們保重。」我強忍著離別的悲傷,撥轉馬頭一馬當先,打馬而去。

    走到寨子的轉角時,我回頭看了一眼,春蘭仍然站在石坪的高台上衝我揮手,紅紅的衣裳是那麼的淒美。

    「春蘭,你放心,我會回來的。」我暗暗道。

    「哈哈,終於可以離開這該死的地方了,都快要悶出鳥蛋了。」菜花騎在冥馬上欣然笑道。

    「咳咳!」林子中的陰風陣陣,封先生忍不住輕咳道。

    他的傷勢始終沒有完全恢復,身子依然很虛弱,寒冷刺骨的陰風,凍的他臉色很是難看。

    「封先生,你沒事吧,要不歇歇?」我道。

    封二搖頭凜然道:「老夫無妨,只剩三天時間了,早一刻趕回江東我才安心。」

    一路馬不停蹄,在冤鬼林中,沒有白天、黑夜之分,倒也不至於耽誤冥馬腳程,有封先生在,走出冤鬼林倒也不是難事。

    我最擔心的還是穆姥姥會出來鬧事,但是萬幸的是直到走出冤鬼林,老太婆也沒有出現。

    封先生一邊出林,一邊給我解釋為什麼要沿著槐樹走。

    槐樹喜陰,但是陰中含生氣、陽氣,因為樹非死物,說簡單點就是它是活物,活物為引,自是通往生門。

    只是有槐樹的道路,都是狹窄崎嶇,險惡無比,有十幾丈的溪澗高崖,有寬僅一米的峭壁狹窄之道,也有深谷中的亂石嶙峋揚長小道,稍有不慎就會墜馬身亡。

    如此雄峻險奇,怪不得百年來,無人能入冤鬼林,就算能從不歸路走出來,光是這險道,就夠人受的,也不知道昔日孫殿英那夥人是怎麼找到杜寨的。

    一路上我們三人都是小心翼翼,也多虧了那些腳力雄健,在冤鬼林縱橫百年的冥馬,一路總算是有驚無險走出了冤鬼林。

    「吁!秦劍,看下時間!」封先生勒住馬,停下來道。

    我看了看手錶道:「十點,上午十點。」封先生跳下馬背道:「好了,讓冥馬回去吧,出了冤鬼林,它們準被曬的魂飛魄散。」

    我抱著疾風的頭,拍了拍它道:「好疾風,謝啦,回去吧。」

    疾風伸出舌頭在我臉上蹭了蹭,仿似聽懂了我的話,領著其他兩匹冥馬甩蹄往回去的路狂奔而去。

    「秦哥,這會兒你放心了,疾風一回去,嫂子就放心了。」菜花笑道。

    一走出冤鬼林,外面金燦燦的陽光從樹葉間穿透了過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哈哈,都好久沒見到陽光了,真痛快。」

    森林中散發著萬物生靈的蓬勃生機,空氣清新怡人,遠非冤鬼林那種冰寒、沉鬱的陰氣可比。

    「封老頭,接下來咱們該往哪走?」菜花問。封先生道:「往西!」

    「往西,咱們打東邊走出來的,往西豈不是又回到了冤鬼林?」菜花迷惑道。

    封二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冤鬼林,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東南西北,咱們出來的那個東,不過是他們怕我們迷路,給定的一個方位。」

    接著,封二繼續道:「你們看太陽方向,現在是上午十點,應該是偏東方向,咱們沿著左側這條與它相對的道,就是西邊了。」

    「沒錯,西邊是生路,這點好像秦哥也說過,嘿嘿,是吧,秦哥。」菜花笑嘻嘻道。

    我懶得搭理他,我在想劉師公的小竹屋明明在北山火葬場,進入冥石後,怎麼會到了這空明山,而且這空明山,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真是奇了怪了。

    不過眼下想太多也沒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正想著,一群老寒鴉黑壓壓的從我三人頭頂上飛了過去,我和菜花同時大驚失色,「奶奶的,不好,是邪宗的冥鴉。」

    一直以來被穆姥姥整的火大,倒忘了出來還有更凶險的邪宗高手在等著。

    「快走!這些冥鴉早就在這候著咱們了。」菜花低喝道,說完,貓著身子往左側的密林中鑽了過去。

    我和封先生趕緊跟了過去,往西狂奔了一陣,發現並沒有邪宗的高手,所有人全都像是消失了。

    「怪事了,冥鴉既然發現了咱們,怎麼會沒人佈防,這也太奇怪了吧。」菜花停下來皺眉道。

    我也很是納悶,按理來說邪宗的人應該早就領著大眾人馬,追殺過來才是。

    封二濃眉一蹙,「秦劍,諸葛神算落到了王志之手?」我點頭歉然道:「是的,封先生的意思是?」

    封二歎然道:「如果是這樣,那就一點也不奇怪了,王志是我師弟的徒弟,天資聰穎,城府極深,他肯定是悟出了神算之術,知道咱們是往西而去,是以不加設防。」

    「草,那咱們豈不是自投羅網,去送死?咱們還是換個方位逃吧。」菜花道。

    封二搖頭道:「他既然已破神算術,無論咱們往哪個方位,都必然逃不脫他的魔掌,王志與邪宗的人以逸待勞,咱們是算不過他的。」

    我困惑道:「封先生,我用八卦幻象看過了,兌西,為澤屬金,金克木,咱們若想走出林子,唯有西路有生機,可是若這麼說來,豈不是正中王志下懷?」

    封二撫鬚歎然道:「既然卦象已成,必然是不會錯的,金主刀兵,勇生,為殺門,能不能覓的天機,就看咱們的命夠不夠硬了。」

    菜花一聽哈哈大笑道:「若是比命硬,我和秦哥認第一,怕是無人敢認第二。」

    封二道:「你明白這個道理,王志豈不知曉,走吧,一切憑聽天意。」

    懷著忐忑的心情,我們三人在林子中潛伏而行,待到正午,耳際隱約傳來轟隆之聲。

    「什麼聲音!」菜花兩耳一動,悄問道。「西為澤,澤為水,龍入水,生機已成!」封二笑道。

    「這山中哪來的水?」我問。封二道:「空明山乃是江山之源,整個江東地勢地勢地平,空明山承大江之勢,想必是咱們已經到了東江口了。」

    江東環水而成,東江正是此處最大的江河,也不知道這大江之上會有何生機。

    「吼!」幾聲怪叫,蓋過水流的轟隆聲,整個林子都晃動了起來。

    我和菜花面色大變,「狗日的,來了,冥犬搜山來了,他們果然在此處等咱們。」菜花罵道。

    「不管那麼多了,咱們往江邊走,只要能見江如水,就能奮死一搏。」我道。

    說完,三人發力往江邊狂奔而去,走出林子不久,浩蕩的東江源,壯麗而現,猛浪奔騰,如猛虎下山,氣勢如虹,好不氣魄。

    到了江邊幾米的高崖邊一望,我們三人都傻眼了,好不容易燃起來的希望之火,瞬間熄滅。

    江面浪花奔騰,渺無人煙,一道道漩渦在水裡翻騰著,若是沒有船隻相救,跳下去,一個浪花打下來,我們三就得去跟閻王爺喝茶了。

    「草,咋辦?」崖邊驚濤拍岸,寒風陣陣,菜花倒抽了一口涼氣問。

    我無奈的望向封先生,他也是一臉的迷茫,「難道真要折在這?」我暗道。

    「唰唰!」密密麻麻的腳步聲響起,無數的帶著骷髏面罩的蠻兵手持冥箭從林中兩側殺將出來,將我們三人圍了起來。

    真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前方是浩瀚江流,後有追兵,儼然是死路一條。
《陰陽鬼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