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倉庫

    我知道,人的記憶是個很奇妙的東西,也許有時候自己根本記不住是否見過某個人或物,但對方真正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那種強烈的熟悉感就油然而生,沒有什麼根據,只是主觀的認為,見過。

    此刻,我就是這樣。黑暗如牢籠一般的房間裡唯一可以辨認的就是那張鐵架子『床』,這是十幾二十年前甚至更久遠的東西了,現在提倡節能環保,不可能鑄造這樣笨重的大『床』。我從『門』口慢慢的走進屋子,屋子裡只有一扇氣窗,已經被堵死了。距離一近,那團黑『色』的血跡更加觸目驚心,我的目光呆滯了,看著它,就彷彿看到了一個記載著一段過去的東西。

    這是哪裡?三台河子,一個遠離了城市與世隔絕的荒蕪之地,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我輕輕坐到了鐵架子『床』上,足足呆了五分鐘,越是坐的久,就越覺得這個黑暗房間裡每個角落對我來說都是熟悉的。之所以產生這種感覺,至少應該是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

    對於我來說,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腦子裡完全沒有具體的概念,記不住自己什麼時候來過這裡,我坐著『抽』了兩根煙,最後就懷疑,自己失憶過?人生裡某段時間的記憶是空白的?這應該不可能,如果這是失憶的話,那也失的太藝術太整齊了,恰恰就失去了這段記憶,別的記憶都完好無損?

    連我自己都無法用這個荒唐的理由說服自己,但,真正的答案在哪裡?

    坐了一會兒,我又站起來,走廊還有很長,我想繼續走走,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來填補這段自己回想不起的記憶。走在這條漫長的走廊裡,會有一種時間在無聲流逝的感覺,兩旁時常會有白鐵皮包裹的『門』,大部分都上了鎖,沒上鎖的屋子裡基本都是空的。

    我越走越深,說實話,在這種地方獨自行走需要相當的勇氣,但那個問題就像一塊磁鐵,吸引著我不得不走下去。漫長的走廊快要到頭了,走廊盡頭之後是一個一二百平米的房間,房間的另一頭仍然是一道『門』,不過『門』是敞開的,沒有關嚴。

    這個一二百平米的房間,估計是一個限制通行的關卡,從走廊外面進來的人必須在這裡接受嚴格的檢查之後才能繼續朝深處走。

    我走到了房間對面那道『門』後,朝裡看了一眼,這道『門』後的形勢有點複雜,幾條走廊呈放『射』狀擴散出去,估計通往幾個不同的地方。早些年的人做事很扎實,這個地下工事修的無比堅固,經過了猛烈的覆滅『性』爆炸之後,工事內部的大部分地段還是完整的,只有小片區域坍塌。我覺得不能在這裡久留了,但心裡總是有點癢,我就決定,順著一條通道走過去,如果沒有什麼發現的話,立即返回。

    說不清楚我選擇的這條走廊到底通往什麼地方,但走廊非常寬闊,我走了幾步,手電光在前面照出一個很大的影子。我怔了怔,因為能分辨出,那好像是一輛停在走廊旁的卡車。

    我靠近了這個很大的影子,確實,這是輛老式的軍用卡車,四個輪胎都癟了。卡車佔據了走廊的一半,我認真看了看,駕駛位和車廂裡都沒什麼東西。

    再向前,走廊就完全空曠了,我來回順著走廊走了很久,走廊到頭的時候,一個很大的空間出現了,地面修整的平整結實,很像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停車場,儘管是在地下,但這個停車場能讓很多車輛同時調頭進出。

    而且,在我對面,有兩扇非常高大的『門』,『門』完全是被打開的。『門』後面應該是一個很大的地下倉庫,但不知道用來存放什麼東西。我的腦補能力很強,儘管這裡是空曠的,但我還是能想像出地下工事尚未荒廢時的一幕:很多車輛拉著東西,在這裡聚集,然後卸下東西裝入倉庫,接連不斷,日復一日。

    我走進了這個倉庫,置身在裡面,才知道它有多大,我站在倉庫內,就好像一隻渺小的螞蟻被丟進一個盒子裡。倉庫也是空的,看不到任何東西,因為面積太大了,爆炸時受到了相應的影響,倉庫的兩個角稍稍坍塌。

    這裡沒有東西,幾乎一目瞭然,地下倉庫應該是這條走廊的盡頭,再沒有朝前的路。我很失望,一路走過來,並沒有讓我解『惑』的線索。不過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我就打算完整走一遍。我沿著倉庫的牆根朝前走著,倉庫的一角雜『亂』的堆著一些磚石。

    我在這裡站住了,不知道為什麼,但心裡總是感覺,這些磚石下面會有什麼東西,這樣的感覺非常強烈,我考慮了一會兒,就開始刨這些磚瓦石塊。草草的清理了一下,結果更讓我失望,因為磚石下面隱隱『露』出了地面。

    但就在這時,我看到水泥地面上,好像有一個很大的縫,可能是當年的爆炸震動引起的。這條縫被灰塵還有碎石塊給堵滿了,卻微微『露』出一點東西。那是一塊鐵片,刷著一層綠『色』的油漆。

    這是什麼?

    我馬上動手去挖,不過沒有工具,挖的很慢。好在縫裡都是些小塊的石頭和磚塊,我慢慢的清理,那塊鐵片的體積超乎我的想像。

    突然間,我心裡一動,察覺出了什麼,我停止了朝深處挖掘,就簡單的把最上面一層浮灰全部『弄』乾淨。

    當我看著浮灰下面的東西時,不由自主就倒『抽』了口冷氣,下意識的朝後蹬蹬退了好幾步,額頭開始冒汗。

    我挖出了什麼東西?

    一顆足足有兩米多長的炸彈,靜靜的躺在被塵埃石塊填滿的縫隙裡,這絕對不是模型,是真傢伙。我的慌『亂』持續了一陣子,轉念想想,這個東西在這裡放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問題,不可能因為我的到來而突然爆炸。但這顆炸彈的體積讓人心悸,如果它要爆炸,我連一點骨灰都不會剩。

    我有點怕,一邊後退,一邊朝四周望著。我知道,這種倉庫不可能『混』用,被服庫就是被服庫,彈『藥』庫就是彈『藥』庫,絕對不會有被服庫裡塞幾顆炸彈的道理。

    也就是說,這個巨大的地下倉庫,似乎全部是用來存放這種當量的炸彈的。按照倉庫的面積來算,就算打個折扣,裡面存放的炸彈數量,估計能把我生活的城市夷為平地。

    三台河子,包括西海河在內距離邊境還遠,不可能有什麼戰事,地下倉庫裡的炸彈是幹什麼用的?

    拿去轟西海河主體工程的大坑?這不現實,炸彈爆炸後的衝擊『波』無法控制,遠沒有鑽孔爆破實用。炸彈除了炸毀既定目標之外,我真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用處。

    我一邊想一邊朝倉庫『門』口退,手電光晃動中,我猛然看到『門』口那邊好像有一道影子一閃而過。

    「誰!」

    我大喊了一聲,那道影子閃過『門』邊就不見了,而且這裡太空曠,任何一點響動都能造成回聲,我聽到了一連串輕微的腳步聲。

    「張橋?!是不是張橋!」我又喊了一聲,但對方沒有回應。

    對方好像蟄伏起來了,身影和腳步聲一起消失,我撒『腿』就追了過去。但是當我衝出倉庫大『門』時,卻什麼都看不到。我心裡有點慌,一直到這時候才意識到獨自到一個很陌生的地方時不明智的,我也顧不上再尋找那個影子,只想著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先找到曉寧他們。

    我調頭就跑,腳步聲在走廊裡不斷的迴響,這條路很平坦,我也跑的非常快,中間幾乎沒有停頓,只是在路過那個鐵架子『床』的房間時,才稍稍停了一下。

    「算了吧,以後再說!」我咬咬牙,不再管別的任何事情,迅速來到進來的地方,低頭鑽了出去。

    我的腦袋剛剛『露』出來,頓時就感覺脖子上猛的一緊,彷彿被什麼東西給紮了一下。這一下來的又快又猛,沒有任何反應,隨即,我的頭就轟的大了一圈,眼睛酸澀。

    這樣的感覺好像自己被驟然拖到了一個無盡的夢境裡,我使勁睜著眼睛,但眼前卻越來越模糊,意識也隨之開始擴散。腦海裡『亂』七八糟,各種各樣的場景飄忽閃爍著。

    我好像看到了我爸,又好像看到了張橋,還看到了過去認識的一些人。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那個熟悉的城市,忽遠忽近,所有景觀不斷的凝縮擴大,最終,它們化成了一個黑暗的房間,房間裡有一張沾血的鐵架子『床』。

    眼前的一切最終消失了,僅有的只是一丁點殘留的意識,這些意識不足以維持思考。我就像一個喝酒喝的爛醉的人,橫臥在地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呼吸。

    朦朧中,我覺得自己的腦袋被人揪起來了,但眼睛卻根本睜不開。我感覺臉被人啪啪的拍著,之後,一道聲音就順著耳膜鑽了進來。這道聲音相當陌生,事實上,在我當時那種狀態下,也分辨不出什麼。

    「密碼,告訴我密碼。」那道聲音低沉且急促的說:「黑『洞』密碼。」
《解密天機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