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自救(二)

    「你要幹什麼?」我一下子還沒『弄』明白李富生的話:「我只能在這裡呆十分鐘。」

    「就因為你只能呆一會兒,才要抓緊。」李富生微微側身,小聲道:「我想,你大概不願意落在王炳文手裡任由他擺佈吧?那就照我的話去做,本來我需要刀子,但你肯定沒有,所以只能找一塊碎玻璃。」

    我趕緊就四下張望,李富生這時候一見我就突然要碎玻璃,肯定有他的原因,而且我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一點,他想逃走。不過我不知道碎玻璃跟逃走之間有什麼必然的關係,李富生不會蠢到拿碎玻璃當武器。時間很緊迫,我來不及多問了,一掃視就完全看清了房間裡的所有東西。

    玻璃是有的,『門』窗,李富生的輸液瓶子,桌上的玻璃杯,但我這邊『弄』出一點動靜,外面的人就會察覺,很冒險。我緊張的思考,想著能不能故意找文哥手下人的茬,然後藉機把『門』上的玻璃打爛,或者乾脆摔個杯子,那樣的話就會有很多碎玻璃。不過這大概也不行,文哥手下不是傻子。

    最後『弄』的實在沒辦法了,我乾脆就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把水一口喝乾,然後朝『門』還有窗戶看了看,趁那些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把杯子塞到『床』上的被子下面,兩隻手捏著杯沿,全力一使勁,杯子被包裹在厚厚的被子裡面,咯崩一聲被捏碎了,而且聲音很小,外面的人沒察覺到。

    「挑一塊最鋒利的,小心遞給我。」

    「嗯。」我盡力把動作放到最小,任何可疑的舉動可能都會引起外面人的警覺,我慢慢挪動了一下坐的位置,掀開被子,杯子碎了幾塊,我拿了一塊握在手裡,裝著幫李富生看輸液瓶,塞到他被子裡面。

    「你到底要幹什麼?」直到把碎玻璃塞給他,我才輕聲問了一句。

    「放心,我不會割脈自殺的。」李富生已經糟糕成這樣了,但仍然很鎮靜,而且顯得小詼諧,他又微微側了下身,斜斜的面對我躺著,這樣一來,正『門』外守著的人只能看到他的背,而正『門』對面窗戶外的人的視線也被我擋住了一部分,李富生的身體沒恢復,在石堰川失血太多了,動了幾下就輕輕喘了口氣:「我們要離開這兒,我從不願意讓任何人掌握我的命運。」

    「你想到辦法了?」我一直到這個時候都不知道李富生在打什麼主意,從常理上看,我們逃走的一切希望都被掐斷了,可能『性』等於零。

    「你得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有奇跡的,尤其是在陷入絕境的時候,更要讓自己堅定信念,你自己的心理不能崩潰。」李富生輕輕把身上的被子掀開了一點,他穿著那種病號服,又把衣服掀開了一部分。他在自己腹部左邊輕輕『摸』了幾下,一隻手握住了那塊碎玻璃。

    我就在他對面坐著,看的很清楚,我看到他腹部上有一個很奇怪的傷疤。這個傷疤不大,大概只有一根手指那麼長,說這個傷疤奇怪,是因為它看著像是一個嶄新的疤痕,但再看一眼,卻又像很久很久之前留下的。

    「你得記住,人,無論到了任何地步,哪怕你已經天下無敵了,也要給自己留一手,這一招後手或許一直用不上,但一旦能用上的時候,就可能會救自己一命。」李富生握緊了碎玻璃片,玻璃的刃口沒有刀子那樣鋒利,卻足可以割破皮『肉』,他對準了腹部上那道傷疤,然後用力割了下去。

    「你……」我被嚇了一跳,失口道:「你在幹什麼!」

    「這是唯一能讓我們逃走的辦法了。」李富生割的非常用力,用比較鈍的玻璃硬生生割開皮『肉』,那種痛楚比挨刀子更難受的多,我看得出,他也很不好受,疼的厲害,額頭上瞬間冒出一片冷汗,一滴滴的順著蒼白的臉龐流下來,但他紋絲不動,咬著牙繼續割下去,鮮血染透了衣服和『床』鋪。

    他在自殘!這是我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但轉念一想,李富生可能這麼蠢嗎?

    這有點血腥和殘酷的一幕讓我不忍直視,卻又不得不看下去。外面的人還是時常朝『門』裡望兩眼,但李富生一動不動,他們看不出什麼,我低頭看了看表,還有幾分鐘時間,估計他們就要帶我走了。

    「其實我很怕疼的。」李富生額頭的汗珠已經跟黃豆那麼大了,他使勁咬著牙,以此來抵禦劇烈的疼痛,碎玻璃塊割破了皮膚,深入到皮下組織中,又割破了腹部的肌『肉』,我懷疑他已經用玻璃把皮『肉』割透,直通腹腔了:「我不喜歡打針,不喜歡看牙醫……」

    最後,李富生鬆開了手裡的碎玻璃,我已經看的有些頭暈了,而且深深的擔憂,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又流了很多血,我甚至想阻攔他,然後告訴他如果真逃不出去就算了,因為我不想看著他剛被救活又自己掙扎著奔向鬼『門』關。

    李富生一言不發,猛的吸了口氣,然後閉上眼睛,染滿鮮血的兩根手指順著玻璃割出的傷口就伸了進去,看他的樣子,彷彿是在腹腔裡找什麼東西。那一瞬間,我才恍然大悟,他的肚子裡,肯定藏著什麼。

    李富生的慘狀讓我對外面文哥的那幫人憤恨不已,我甚至幻想著李富生肚子裡能藏著一把衝鋒鎗,把外面的人都給禿嚕掉。

    大概那麼二三十秒時間,李富生的兩根手指慢慢的從傷口裡拔了出來,他果然從腹腔裡面掏出了東西。那東西不大,否則也塞不進去,很薄很窄,外面裹著一層半透明的薄膜。李富生可能早就有這個計劃和打算,所以提前藏了一些繃帶,他不讓我動,從枕頭下拿出繃帶,緊緊纏到腹部的傷口上。

    「就是這樣。」李富生撕掉了那東西上的薄膜,直到這時,我才驚訝的發現,那是兩片月牙銅:「現在,堵上耳朵。」

    我深知道這種月牙銅的效用,立即撿了一點繃帶頭,塞到了耳朵中,李富生慢慢的坐起來穿上鞋,我們兩個這樣一動,雖然動作不大,但外面的人卻看到了,隨即推『門』進來。

    「到時間了,你該走了。」兩個人低頭看看表,示意我應該離開。

    「是到時間了。」李富生轉過身,這時候,那兩個人看到他手上全都是鮮血,頓時一驚,但是李富生輕輕一碰月牙銅,一種帶著詭異魔音般的輕響,就像從地獄鑽出來的音符,充斥在房間中。

    儘管我已經嚴嚴實實的堵上了耳朵,但月牙銅的脆響發出時,我仍然感覺天旋地轉一般的眩暈,而且還伴著隱隱約約的幻象,感覺眼前的人和景物忽遠忽近,有些模糊。至於那兩個人更不用說了,月牙銅一響,他們的眼珠子就如同兩個彈珠,在眼眶裡以詭異的角度飛快轉動著,隨即,兩個人開始繞著一個大概一米直徑的圈子走動。

    李富生毫不猶豫,顯然,我們都會受到月牙銅的影響,李富生身體虛弱的一塌糊塗,更加吃力。但他順手在被子上擦了擦手上的鮮血,跟著就朝外面走。

    月牙銅在不斷的輕響,那種飄忽又玄異的聲音從房間飄到了走廊,那一刻,整條走廊裡的人都像受了魔障一樣,有的原地『亂』轉,有的隨手丟掉手裡的東西,有的愣愣的不知所以然,走廊中稀里嘩啦一片。

    「鄺海閣應該在樓上。」李富生穿過走廊,轉身走上樓梯,我緊緊跟著他。醫院的三樓是外科病房,同樣有文哥的人在守著,但月牙銅一響,到處都『亂』成一片。

    在一間病房裡,我找到了『腿』上打著石膏的鄺海閣,他看見我和李富生的時候明顯吃了一驚,不過我沒解釋那麼多,架著他就走。當我們轉身要下樓的時候,之前守在窗外的那些人趕了過來。

    毫無疑問,沒有誰能在這種突然的情況下抵禦月牙銅的干擾,李富生走在前面,我架著鄺海閣走在後面,將要走下樓梯時,我拽住一個原地打轉的夥計,從他身上掏走了皮夾。

    再沒有什麼明顯的阻礙了,醫院裡的變故已經引起了一些『騷』『亂』,很多被月牙銅影響的人還未恢復過來,這樣對我們其實有利,如果在正常情況下,我們「三人組」走出去,一定會引來不少目光。

    我們徑直走出醫院大『門』,然後站在旁邊抬手攔了輛出租車,我把李富生和鄺海閣一個個的扶到後面,自己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那司機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叔,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看著我們的眼神有點怪怪的。

    這個地方一刻都不能留,賓館裡還有文哥的人,只要短時間跟醫院的人聯繫不上,他們就會警覺。司機大叔發動了車子,問我們去哪兒。

    「先跑二百塊錢的。」我從掏來的皮夾子裡『抽』出兩張紅票,塞給司機。

    車子開動了,沿著醫院所在的那條路,很快就開到盡頭,然後又調轉方向,開往另一條街道,這樣來回跑了一會兒,文哥的人已經很難找到我們。

    我回頭看看李富生和鄺海閣,李富生望著車窗外,淡淡一笑,道:「奇跡,就是這樣發生的。」
《解密天機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