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是一場賭博。 她懂的比我多,會的比我的,她是幾千年來,八索一脈最有心計的女人。 她會錯嗎? 我不知道,所以才不能賭,因為賭輸了的話,我們都會喪命。 我開始思考,如果不幫她會發生什麼。 她說,「楊天祐」已經被怨念控制。這句話,我相信不會有假。因為哪怕是一個嬰兒,也有善惡之分,他知道誰對他好,也知道誰對他不好。被封存了二十幾年,就算是條狗,也該瘋了。 她沒能算到這一步很正常,因為她只懂得算天算地算人心,卻不懂得怎麼做一個母親。否則的話,如今這種情況不會發生。 而現在的惡劣情況,也是她無法算出的。 因為「楊天祐」如今已經算是超脫天綱的人了。 肉身因為我的離去,已經死過一次,他的回歸,並不代表我活了。所以在天綱的計算中,他屬於一種意外。 從理論上來說,天屍脈的那些屍,都算是一種超脫。只要力量足夠,他們都能破開天地牢籠走出去。因此,屍由人掌控,這是天綱的一種束縛。 沒有人掌控的活屍,極難成型,而且每次都必定毀掉一個極端的地勢。 天不會做絕,它留下了一絲生機,重要的是你能否把握住。 超脫天地的「楊天祐」,如果不被天綱控制,就更不可能被她控制。所以一掌定乾坤的道法,無法算出「楊天祐」出現以後會發生的意外。 她所看到的,應該是一條未來的支線,並不一定是肯定會發生的事情。 又或者說,她也許能看到如今被模糊的人影追擊,但卻看不到是誰在操控。但如今,她肯定明白了。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她所看到的未來,都要與現實一一對應,才能知曉發生了什麼。 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沒有足夠清晰的未來景象,她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完全掌控未來。 如果不幫她,或許「楊天祐」真的會變成怨嬰。這樣一個超脫天地的怨嬰所造成的災難,同樣是這個世界難以承受的。 但如果我入駐肉身,會發生什麼? 五典傳承的記憶告訴我,人類的軀殼如果同時存在兩個魂魄,那麼會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肉身無法承受兩個魂魄帶來的混亂而崩潰。 第二種,兩個魂魄過於混亂,導致雙雙崩潰,最後變成行屍走肉。 第三種,兩個魂魄並存,根據特定的情況其中一個會甦醒,而另一個則陷入沉睡。 第二種和第三種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如果我去了,就是在拚命。 可如果不拼的話,意識形態的我還能存在多久?最近我已經感覺到有些恍惚,這是快要崩潰的前兆。沒有肉身的束縛,純粹的意識是無法長久存在的。我能活那麼久,完全得益於八索意志的功勞,這是其他人難以複製的奇跡。 同時,若我能夠成功,便可以壓制她。只要能壓制她,這個世界說不定還有救。 思來想去,我才明白,自己終究還是要按她說的做。 但是,在這之前,我還要有一些準備。 所謂的準備,無非是留下一些後手。 老道在幾分鐘後趕到,他看看「楊天祐」,又看看被模糊人影追擊的人影,隨後衝我點點頭。我知道,那是讓我放心的意思。 老道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他既然點頭,自然就有把握。我略微安心,隨後對她說:我要開始了。 她輕嗯了一聲,仍在附近領著模糊的人影飛天遁地。在此期間,她沒有朝老道投入一眼,彷彿根本沒看到他一樣。 一切準備好之後,意志順著與肉身之間的聯繫,瞬間返回。 當再次回歸肉身的時候,我立刻就感覺到身上那股灼熱的高溫。那種彷彿連靈魂都能融化的溫度,在體內不斷攀升,似沒有止境。 這就是怨念的力量,不但要毀去他人,更要毀掉自己。 腦海不斷有針刺一般的痛感,那是「楊天祐」的魂魄對我本能的攻擊。這種攻擊完全是由魂魄來完成,而且無法控制。就算他想與我和平相處,也無法做到。 我強忍著那一**令人發瘋的劇痛感,哪怕覺得幾乎要死了,也不能喊出聲。因為我知道,只要撐過這一關,只要我的靈魂沒有因此崩潰,我就贏了。 五典所化出的世界不斷消散,那個模糊的人影與黑色海浪同時消退。她沒有遲疑,伸手就點向我。但聲音未出,老道就擋在了前面。 青光迸現,巨大的青龍於雲間怒吼,地面的草木瘋長,朝她席捲而來。 幾乎成仙的老道,雖然被天劈掉了大半根基,可他所擁有的力量,已經超出了這個世界的範疇。 這是五行與五典結合所產生的奇跡,在此之間,五典傳承從未出現過一位可以成仙的人。因為他們受之於天,只能在天之下。 可老道不同,他之前修的是五行,只能算一個普通的修行人。所以,他有成仙的可能。縱使之後拿到了五典傳承,卻因修行起點的關係,變成了一個另類。 一個成仙的五典傳承,幾千年來從未有過。 所以,他有對抗的資本。 有了老道在那糾纏,她只能放棄對我的攻擊,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幕她必定早已預見。老道的糾纏,不可能持續太久。 劇痛在腦海一波一波的侵襲著,我咬著牙,感覺頭都要炸開了。 那種感覺,實在難以形容。就像你的腦子裡,被塞了一百斤的水泥。 鼓脹,無比的鼓脹,你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腦袋到底是變大了還是變小了。 我幾乎已經麻木,只是在心裡還存著一個念頭。 一定要撐下去! 也必須要撐下去! 只要撐下去,我就贏了! 只要撐下去,我就能重生了! 這是一種暗示,也是支撐我的動力源泉。 「楊天祐」的堅持,超乎我的想像。我總想著他下一刻就會放棄,可是他沒有。 媽的,比我還能撐!我都要罵粗口了。 這種情況下,時間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對我來說,這一段可以當作一年,也可以當作一秒。因為除了「撐」這個字以外,我沒有精力想其它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腦中忽然一片空明,久違的輕鬆感在身體裡四處流竄。 我知道,自己成功了,而他,失敗了。 實際上當時的我並不能算輕鬆,整個腦袋的血管差不多都被魂魄擠壓的爆開了。隨手用手一抹,滿手都是鮮血。 看著手上的血,我忽然樂了。 因為這是我的手,這是我的血,我又回來了…… 就在這時,她的身形忽然一閃出現在我身前,即便天上的青龍怒吼著揮灑出一片片青雨,也無法將她阻攔。八索道法神乎其技,在速度上,絕不是五典所能抗衡的。 她之所以沒有在一開始就使出這種手段,只是想等我和「楊天祐」分出勝負。否則的話,我們也許會本能的同時對她攻擊。畢竟當時操控肉身的,是兩個魂魄。而兩個擁有八索意志的魂魄同時攻擊,即便是她,也無法對付。 所以,當我勝利的時候,就是她展開最後攻擊的時刻。 可是,我不覺得有什麼可怕的。 這一幕,在之前已經預料到了。重回肉身的我,甚至隱隱知曉一掌定乾坤的精髓所在。這是我從前一直沒能領悟到的東西,如今在「楊天祐」留下的肉身記憶中,我得到了。 縱然千般辛苦,也只為他人作嫁衣。 看著她冷冷的伸出手,點向我的額頭,我笑了起來。 這是很久以前,第一次在視野清晰的情況下,與她距離如此近。她的手,她的臉,她的神情,無比清楚的在我眼中展現。 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五典傳承的法,在心中迴盪,八索意志的力量,帶動著這種奇特的法,在一瞬間完成。 荒野之中,一本巨大的木書聳立天地間。她手指上傳來的力量,被彈了回去。 化身五典木書的我,已經不是八索意志所能撼動的了,因為此刻的我,代表了五帝意志。 在外人看來,我如今已是一本木書。可在我自己看來,與之前沒有兩樣。我還是我,只是身立於一片奇異的虛空當中。 只有親自施展這種道法,才知曉過程是多麼神奇。 我能看到,虛空中有無數的碎片漂浮。它們時隱時現,一些新的憑空冒出,一些老的自動隱去。 這些,就是萬物留在天地間的訊息。 我的眼睛,在這些碎片中穿梭,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那是令人嚮往的,從沒想過,有一天可以將之再次復原。 我伸出手,沖那些碎片揮動了一下。所有與之有關的碎片,朝我飛來,迅速湧入了身體之中。大量的天地能量隨之出現,它們進入碎片當中,將這些東西組合起來。 漸漸的,一些完整的畫面出現。 正在復原的碎片有了畫面充斥,就會更加完整。人生,就要有屬於自己的記憶,這樣才能稱為人。 當碎片逐漸充實,並越來越接近終點,她的臉變了。 這是她第一次有了慌亂的情緒,我知道,自己想的很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