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抓著我的槍。 現在,槍裡只剩下了兩發子彈。 幾分鐘之後,那些小孩越來越遠,全部消失在了沙漠中,腳下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我看了看季風,她一下就抱緊了我。 她的身體哆嗦著。 我們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她才說出話來:「剛才,那些小孩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鬆開她,說:「也許都是複製人。」 季風說:「他們會不會傷害我們?」 我說:「不知道。」 說完,我蹲下去,用雙手挖坑。 有人跑過來,大聲喊著:「季風!季風!」 是令狐山。 季風應了一聲:「在這兒!」 令狐山跑到她跟前,一下抱住了她:「剛才好像地震了,我不知道你跑哪去了,急死了!」 季風親了他一下,然後說:「我沒事兒。」 令狐山看了看地上的那個我,驚愕地問:「他是誰?」 天色很黑,那個我臉朝下趴著,令狐山根本看不清楚。 我繼續挖坑,說:「我被複製了。」 令狐山很大膽地走過來,把那個我翻過來,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說:「我從湖底上來之後,看到了兩個氣瓶,應該還有一個我。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接著,我對季風說:「如果哪一天,你發現兩個我同時出現了,你怎麼辨別?」 季風說:「我會讓你們解釋複製的意思。」 我說:「假如他回答正確呢?」 季風說:「那我就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說:「咱們定個暗號吧。」 季風說:「嗯。」 我說:「三個字,令狐山。」 季風說:「OK。」 令狐山幫我一起挖坑的時候,季風對他大概講了事情的經過。 他說:「羅布泊真像個噩夢……」 我說:「我們天亮就出發,一定要走出去。這個地方確實有超自然的東西,我想,只要我們走出去就回到了現實中。我挺想那個世界的。」 令狐山說:「我跟季風商量好了,如果走出去,我跟她去蘭城。」 我回到營地,很多人都起來了。 孟小帥大聲說:「季風,你把周老大帶到哪去了?」 她以為離開的那個周德東是我。 季風說:「我們去談個事兒。」 孟小帥說:「剛才地動山搖的,嚇死人啦。」 我說:「大家都在,我跟你們商量一下。現在,我們走進了一個迷魂陣,所有通訊設備都失靈了,我們不確定究竟是什麼東西在阻撓我們。」 大家都安靜地聽。 我說:「前不久,我們發現了另一群人,姑且叫他們古墓人,他們已經害死了我們幾個隊友。現在,我們的團隊裡依然有可能藏著他們的臥底。」 大家互相看了看,似乎都是無辜的。 人越來越少了,我們還是不確定哪個人可疑。他藏得太深了。 我說:「白欣欣房車上的電視突然出現畫面,帕萬突然說話,說明這個地方很可能有天外人存在。」 大家繼續看我。 我說:「剛才我下到湖裡了,看到一個方向指示牌,上面寫的數字正好是地球的直徑,我懷疑這個湖穿過地心,通往地球另一端。我還看到了很多小孩,都和那個淖爾很像,我肯定他們不是我們人類,我把他們叫地心嬰孩吧,我不確定發生的一切跟他們有沒有關係……」 眾人都目瞪口呆。 我又說:「總之,我感覺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這個湖邊了,那只是等死。趁著還有吃的喝的,也有足夠的汽油,我們要繼續走。你們同不同意?」 白欣欣說:「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我說:「古墓人殺我們的人,都是在黑天。從今天起,我們白天休息,夜裡趕路,看著北斗星,一直朝北,跨過乾涸的孔雀河道,奔向庫魯克塔格山。」 接著,我非常堅定地補充道:「在路上,只要遇到古墓人,見一個殺一個。」 我要給漿汁兒報仇。 魏早說:「媽了×的,走!」 周志丹說:「只能這樣了。」 章回說:「那就走吧……」 吳珉說:「我和小帥都同意。」 孟小帥白了他一眼。 吳珉小聲說:「我們回家!」 布布說:「我也同意。」 季風和令狐山肯定支持我。 黃夕似乎陷入了愛情,他巴不得早日逃離這個鬼地方,帶著郭美去KTV唱歌。 白欣欣當然也希望走出去,在羅布泊,他被蔣夢溪死死粘住了,躲都沒地方躲。 我們把漿汁兒葬在了湖邊。 我把那顆天物留給了她,我把她的刀子留給了她,我把朱哲琴的光碟留給了她…… 湖邊鼓起了一個高大的沙丘。 所有人站在沙丘前,靜默地站立了幾分鐘。 漿汁兒在我身邊的時候,我覺得遇到什麼我都不怕,現在,她突然離開了,我忽然感到做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這沙漠那麼空。 葬了漿汁兒,我們收拾行裝,拔掉帳篷,要離開了。 現在,總共有12輛車,我們必須丟棄幾輛。車多是安全的,不怕有車拋錨,但是太多了卻費油。 我們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開走7輛。 魯三國的路虎攬勝本來應該開走的,但是漿汁兒砸碎了一塊玻璃,只能放棄它。 雖然只是一塊玻璃,但是在羅布泊至關重要,沒有這塊玻璃,沙子會灌進車內,要是天熱的時候行駛,空調也用不上了。 兩輛卡車不能丟,那上面都是物資。 另外,我們盡可能選擇第二團隊的車,因為第一團隊的車在荒漠上多行駛了10天,磨損太大。 我放棄了我的路虎衛士,布布放棄了她的三菱帕傑羅,孟小帥放棄了她的悍馬。只有白欣欣不願意放棄他的房車,他開走了。 我們把車全部開到漿汁兒墳塋的東北方,為她遮擋風沙。我們把所有的桶都用上了,盡可能地多帶走一些汽油。 我開季風的越野車走在前頭,季風和令狐山坐在我的車上。 第二輛越野車由周志丹開著,他一個人。 第三輛越野車由黃夕開著,郭美坐在他的車上。 第四輛是白欣欣的房車,蔣夢溪在他的車上。 第五輛越野車由布布開著,章回坐在他的車上。他帶著沒有主人的四眼。 第六輛車是卡車,魏早開著,帕萬在他的車上。 第七輛車是卡車,吳珉開著,孟小帥坐在他的車上。 荒漠漆黑,車燈顯得極其渺小。 季風和令狐山在後座小聲說著話。 我時不時地朝副駕位置看看,這車裡那麼空。 夜色晴朗,北斗分明。 第一星天樞,第二星天旋,第三星天璣,第四星天權,第五星玉衡,第六星開陽,第七星搖光。據說這七顆星決定人的生死。 白天,在羅布泊上行駛都十分艱難,走夜路,更是難上加難了。 我約莫著,一夜的時間,我們能走出25公里都不錯了。 我有一種感覺,我們現在應該位於羅布泊的中心地帶。 那麼,如果一直朝著北斗星行進,不繞圈子,20天之後怎麼都走出去了。 現在是5月5日,我們必須在6月之前逃離。6月的羅布泊氣溫高達75度,那會把人活活蒸了。彭加木和余純順都是6月葬身羅布泊的。 我們有吃有喝,只要車輛沒有全體癱瘓,只要不遇到特強沙塵暴,只要不遇到……那個喪膽坡。 我祈禱父親的預言是錯誤的,就算車輛全體癱瘓我們並不至於死掉,遇到特強沙塵暴我們也不一定滅團……但是,只要闖入喪膽坡,我們肯定完蛋。 離開那個湖,剛剛走出不遠,我就看到了兩個沙丘,在前面擋著路。 我小心地繞開,從旁邊駛過去的時候,我專門朝它們看了看,一個沙丘下赫然露著一隻手! 那隻手上戴著一串佛珠,黑的,綴著兩粒白的。 我看了看我的手腕,戴著同樣一串佛珠,黑的,綴著兩粒白的。那是天津讀者@芝樺TJ送給我的,雖然我不是佛教徒,但是我很喜歡它的款式,於是一直戴著。 我沒有停車,我擔心那隻手是個陷阱,趕緊加油開了過去。 從反光鏡看,後面的車陸續跟上來。 走著走著,我們離開了沙漠區,又到了鹽殼地上,車劇烈地顛簸起來。 這時候,已經過了午夜。 季風說:「周老大,我開一會兒吧。」 我說:「你睡覺。」 季風沒有睡覺,她擔心我困,開始跟我說話。 我在湖底呆了10個鐘頭,全身乏力,確實很睏,我強打著精神開車,眼睛死死盯著北斗七星,兩隻手死死抓著方向盤,都是汗。 不知道又開出了多遠,車燈突然照見了一個人影,是個男的,正在黑暗的荒漠上行走。他身上的襯衫很髒,不過依然能看出是白色的,頭上戴著一頂金黃色大草帽,背著一個軍綠色旅行包。 我說:「他們的人!」 後座的兩個人立即朝窗外看去。 令狐山說:「不是。」 我的心一下縮緊了:「你怎麼知道?」 令狐山說:「你看,他在朝我們擺手呢。」 我再次朝那個人看去,他一邊朝前走一邊朝我們車隊擺著手,我看到了他滿臉大鬍子。很顯然,他不想搭車,只是在跟我們打招呼。 我加大油門,開了過去。其實,我們的車速比那個人步行快不了多少。 我擔心後面的人停車,從反光鏡看,他們緊緊跟著我。 再看那個大鬍子的旅行者,他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季風說:「那是……什麼人啊!」 我說:「不清楚。」 季風說:「我們應該停下問問他。」 我說:「你等著吧,我們朝前開,還會看到他的。」 季風說:「為什麼?」 我說:「馬然而就經歷過這樣的事兒,最後他死了。」 停了停,我又說:「如果他再出現,我會毫不猶豫地停車,對他開槍。」 朝前開了一段路,我並沒有看到那個人再次出現。 我一直回想著剛才那個人的長相,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很熟悉…… 想著想著,我的腦袋「轟隆」一聲就大了!那不是1996年死於羅布泊的壯士余純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