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新的目標(一)

    我望著手機屏幕,上面的字跡相當清晰,但是八渡古寨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地方,儘管看上去,它好像是某個旅遊景點的名字,而且我從事的職業對這些地方不能沒有瞭解,然而我的潛意識卻告訴我,不會那麼簡單。

    「你決定好了,要去找這個人?」老安在旁邊盯著手機屏幕。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最開始的時候,我一直認為老神棍他們的失蹤,包括佩新的死亡,輕語的現身,可能都和老安有點關係,但是現在,老安的神情和舉動都那麼自然,這種自然的神情讓我覺得,或許老神棍的事情真的和他無關?

    我突然有點後悔,後悔手機視頻的內容還有短信都被他看到了,這樣一來,即便我去找人,也無法擺脫老安。

    「我得找他,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拿著手機站起身,天色已經亮了,我想去查查資料,準備一下東西。

    「你先不要急。」老安對我擺擺手,示意我重新坐下,他是個能分清主次的人,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就把麻子李帶給他的不良情緒給驅散了,他道:「對方的意圖很明顯,既然給你留下了地點,就不怕你找不到。這個地方肯定是能找到的,關鍵的是,過程或許會有風險。」

    我很贊同老安的觀點,分析的比較透徹。

    「你是圈子裡的人,現在正好沒有什麼行動。」老安道:「陪你走一趟。」

    我沒有同意,但也沒有拒絕,現在還不是離開老安的時候,我明白自己的能量,如果認為找到老神棍的線索就可以脫離老安,那麼最後的結果,吃虧的一定是我。

    老安的經驗非常豐富,在老城認識的人比我多的多,他馬上讓人去查八渡古寨這個地方,在信息化和網絡覆蓋率如此發達的現在,查一個大概的地名應該不是難事,但出乎我的意料,老安派的人忙碌了兩個小時,一無所獲。我不信任他們的能力,親自去查,結果是一樣的,八渡古寨這個地方,好像第一次出現在世界上,無人知曉。

    這個結果讓我有點煩躁,不停的翻看著手機那段兩分鐘的視頻,希望能從畫面裡再摸索出一點有用的東西。但是攝制視頻的人顯然有所防備,視角控制的很好,除了老神棍和那兩個各斷了一條手臂的人,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了。

    也就是說,在我真正找到八渡古寨這個地方之前,他們不想讓我知道任何關於八渡古寨的事情。

    「把手機給我看看。」老安朝我伸出手,我猶豫了一下,反正視頻的內容他已經看過,現在沒必要隱瞞。

    老安重新瀏覽視頻,他是個很細緻的人,不過我不相信他比我細緻太多,我看不出的東西,他估計也看不出。老安連著看了幾遍,然後把視頻定格在十幾秒處,擺到我面前。這讓我心裡一振,難道他真的能看出什麼?

    視頻在十幾秒的時候,可能是最清晰的一段,老神棍抬起頭,但是距離遠,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能看出來他很邋遢,而他身邊兩個斷了手臂的人沒有露臉,我再看,也看不出老安想要表達什麼。

    「老安。」我放下手機,狐疑的望著他,道:「你是不是,認識這個人?」

    「從來沒見過,這點我可以保證。你估計是想歪了。」老安道:「我讓你看的,不是畫面中的三個人,而是他們身後的那棵樹。」

    「樹?」我頓時恍然大悟,老安注意的,還是細節。

    老安道,綁著老神棍的那顆樹,應該是一棵雲南松。這種樹北方沒有,主要分佈地點在西南,但一棵樹並不是絕對可以信賴的線索,雲南,貴州,廣西,都有這樣的樹。

    「目標至少明確了一點。」老安站起身,道:「我去打聽一下,碰碰運氣吧。」

    老城有一張錯綜複雜的地下人際關係網,老安在裡面扮演什麼角色,這個還不好確定,不過他肯定認識一些人。等到老安走了之後,我就試圖和那個發來短信的手機號聯繫,結果跟我想的一樣,手機關機了,那個手機號碼完全是用來發短信用的,不可能打通。

    老安一走就是十多個小時,我從中午等到晚上,不吃不喝。半夜十一點多鐘的時候,他終於回來了。

    「怎麼樣?查到什麼沒有?」我無法保持淡定,立即找他問。

    「看起來。」老安淡淡笑了笑,道:「你的朋友對你真的很重要。」

    老安並沒有賣關子,接著就把結果和我說了說。從互聯網上查不到關於八渡古寨的事情,就只能通過別的途徑。那棵雲南松是一個提示,老安在老城跑了一圈,專門找那些西南過來的人,最後,他找到了一個廚子。

    那廚子是老城最大的一個川菜館裡的主廚,是個彝人,從小在貴州生長,大概二十來歲的時候輾轉到了四川,學到一手廚藝,從此以後四海為家,在老城這邊已經住了差不多五年。老安找他聊了聊,其實本來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讓老安想不到的是,他剛剛提到八渡古寨,那個老彝人竟然激動起來。

    而且,老安觀察到,老彝人在激動之中,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恐。

    「八渡古寨在貴州,離老彝人的老家不遠。」

    在偏遠的西南,尤其是苗彝布依聚集的地方,基本沒有村子這個概念,有的人把自然村落稱為寨。老彝人的老家在北盤江附近,如果從現在的地理位置來說,應該是在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域內。在那種地勢惡劣複雜的山區裡面,交通閉塞,一個寨子就好像一個獨立的小王國。

    在那種環境下,生存是第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黔西南民族成分複雜,彝人並非那塊土地唯一的主人,不過如果一個地區內有兩個相距比較近的寨子,即便不是同一個民族,除非寨子之間有舊仇,否則他們會和睦相處,而且遇到事情的時候都會給對方幫忙,關係很融洽。

    老彝人二十歲之前,一直生活在寨子裡,對那片地區非常熟悉。黔西南那邊,南、北盤江以及紅水河構成三個小的區域水系,有時候,人必須外出時,水路可能比山路要方便一些。在距離他們寨子大概六十華里的地方,有一個地勢非常好的地方,彝人曾經在哪裡建過一個寨子,一直留存到現在。

    那個寨子的歷史久遠,而且地理位置相對來說比較好,繞著寨子一共有八個小的渡口,可以順水系到寨子周圍任何一個地方去。但是從老彝人記事的時候開始,他們跟這個寨子幾乎就沒有什麼來往。

    不是不想來往,而是不敢來往。

    當時跟老安講到這兒的時候,老彝人還有點忌諱,可能是那個寨子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一直到現在都無法忘卻。不過老安要套他的話還是很容易的。

    老彝人說,那個周圍有八個渡口的寨子裡的人,都好像非常孤僻,厭惡與外人來往,老彝人十幾歲的時候,偶然見過那個寨子裡的一個女孩兒。那女孩兒長的非常清秀,但瘸著一條腿,不過老彝人馬上就被吸引了,很喜歡對方。回家後,他跟父母說,想娶這個女孩兒做妻子,讓父母到八渡寨子去求親。然而父母嚴厲的斥責了他,告訴他絕對不允許跟八渡寨子的任何人有來往。

    他的父母說,八渡寨子裡的人,都是怪胎。因為老彝人的寨子歷史也同樣久遠,所以他們對八渡古寨的瞭解,超過任何人。據說,八渡古寨裡初生的嬰兒,無論男女,無論身體健康狀況如何,在初生後的幾天時間裡,必然要被親生父母親手弄成殘廢。或者截掉一條手臂,或者把腿撅斷,有的還會戳瞎一隻眼睛,總之,這條風俗相當怪異且殘忍。初生的嬰兒有幾個能承受這樣的折磨?很多在父母親手摧殘下早早的夭折,能熬過去而且活下來的,只是少數,正因為這個怪異殘忍的陋俗,八渡古寨的人口始終不多。

    「他們為什麼這麼做?」我思索著,最初,我還認為這是一種控制人口的古老手段,荒僻的山區裡,可耕地以及各種資源有限,有限的資源供養膨脹的人口,遲早會導致寨子的簡單經濟模式崩塌。我情願這樣想,因為以這樣的角度去思考,八渡古寨的人或許就會顯得正常一些,為了生存而沿襲這條陋習。畢竟,我不想跟一群怪人打交道。

    但轉念想想,這個一廂情願的想法就被否定了。

    「我相信,老彝人所說的地方,就是短信裡提到的八渡古寨。」老安講完之後,用一句話概括了自己的意見。

    我默然不語,但心裡已經同意了老安的意見。視頻畫面中,兩個站在老神棍身旁各失去一條手臂的人,從我腦海裡一晃而過。

    不由自主的,我感覺一陣寒氣從腳底板躥到了頭頂,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可能都要親自去面對這個怪異到讓人無法琢磨的彝人古寨。
《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