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攀爬中的危機

    老安的話如同醍醐灌頂,之前我一直在惦記著那道聲音,一路跟來,沒有顧得上多想。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道理,從這裡到水簾洞的入口,距離很遠,除非那種淒慘痛苦的喊叫聲是不停移動著的,否則我們在洞外就不可能聽到。

    而且這麼一說,我對那種聲音又有了新的想法,聲音聽起來模糊又真切,細細的回味,總覺得它有點飄渺。當然,這不能排除因為地勢和空間的影響,導致聲波在傳導中出現了變化。反正我的心裡已經不再平靜,站在巨大裂痕的邊緣,左右琢磨。

    「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退回去嗎?」范團在旁邊問道。

    「不用。」老安朝裂痕下面望了一眼,道:「如果這條路必須要走,那就走下去。」

    老神棍的喊叫聲仍然在不斷的響起,裂痕之下,是一道規模很大的地層斷裂帶。密密麻麻的腳手架遮擋住了一部分視線,八渡古寨的人在這裡經營了不止一代,這種規模的腳手架不是二三十年就能搭建出來的。

    老安的判斷可能對我們來說不是個好消息,但我不再繼續想下去了,有些事情就如他所說,儘管知道危險,卻不得不做下去,如果僅僅要逃避保命,那還不如乾脆不來八渡古寨。

    我們開始嘗試著朝下面爬,這種腳手架的構造有些複雜,不過正因為這樣,人爬在上面的時候即便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偶爾失手,也不會馬上就自由落體般的掉下去。然而當我跟著老安朝下面爬了大概有六七米左右,隨即產生了一種感覺,我感覺就在這下方的黑暗裡面,有不止一雙眼睛正窺視著我。

    這種感覺很不好,卻無法逃避,越朝下走,腳手架的規模就越大,痕跡也越陳舊。八渡古寨的人口始終不多,因為大部分初生的嬰兒都被他們的陋習給弄死了,這讓我聯想到,估計很多年以來,除了維持日常生活必要的生產之外,他們幾乎把所有的人力物力都來修築這些腳手架了。

    「老安。」我爬著爬著就想起一些事情,儘管對老安還是心存芥蒂,不過這個時候不能太計較,所以事情還是得和他討論商量:「你還記得當時我們得到的一些信息嗎?」

    「你指的是哪方面?」

    「關於八渡古寨的來歷。」我道,從老彝人還有果基穆布的講述中我們得知過,八渡古寨裡面的人其實不是當地土生土長的彝人,他們是外來的,跟八渡古寨最早的主人,也就是彝人進行了長時間的鬥爭,最終才把彝人徹底趕走,佔據了他們的寨子。當我看到深邃的底層斷裂帶,還有這些前後維持了很多年才修出的腳手架,就覺得八渡古寨的祖先佔據這個寨子是不是別有用意?黔西南地域那麼廣闊,人口又稀少,完全犯不上跟人打打殺殺的爭搶地盤,無主的地多的是。

    老安說不出更新的見解,但是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認為八渡古寨的祖先搶奪這塊地,一定有特殊的用意。

    「凡事皆有因果的。」老安道:「你說的或許有道理,這個世界上不會存在無緣無故的事。你所看到的,有時候只是果,所以會讓人迷茫,但只要你找到了真正的因,就覺得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個沒有讀過書的粗人。」

    我本來想用這種交談方式來減緩心理的壓力,老安有時候說話還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剛剛說了兩句,我們幾乎同時聽到了一陣很輕微的聲音,那種聲音就好像是一根很長的鐵鏈子在某個地方被人拖動了。我不知道複雜的腳手架之間有沒有什麼機括,古老又巨大的機括結構中一般都會用到粗長的鐵索。

    那種聲音突如其來,而且距離好像非常近,我們在攀爬的時候,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腳下,唯恐會失足。當我抬起頭左右觀察的一瞬間,從腳手架裡突然伸出一隻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衣領子。

    這一抓並不能把我怎麼樣,也不會導致生命危險,但可以想像一下,那樣的感覺幾乎能把人活活嚇昏過去。手電還在我身上,藉著光線,我看到了那隻手,很枯瘦,皮包著骨頭,好像一隻餓死鬼。

    緊跟著,我又看到了這隻手的主人,他和我之間隔著幾根手指那麼粗的鋼筋,眼神直盯盯的望著我。他的形體和手一樣,幾乎沒有肉,完全像一副由皮膚包裹著的骷髏,雙頰深陷,眼窩子深的足能倒進去半杯水。我感覺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瞬間直立起來,條件反射似的把手電插在腰裡,一手緊緊抓著鋼筋,一手閃電般的掏出刀子,用力朝面前的手割下去。

    這個躲在腳手架裡餓死鬼一樣的人反應很迅速,刀刃剛剛觸及到他的皮膚,他就飛快的縮回手,但是遲了一點,儘管他很快,不過手臂上還是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鮮血飛濺。那人的臉估計有很久都沒有洗過了,結著一層污泥油垢,他一下子退到了我暫時不能觸及的地方,臉上露出一個說不清痛苦還是怎麼樣的表情。

    之後,他咧嘴露出一個很古怪的笑,我看到他的牙齒掉了幾顆,反正這樣子讓人看著就想打冷戰。范團和老安都有了反應,不過情況暫時並不至於讓我手足無措,所以他們都不算太慌。然後,我聽見這個人嘰裡咕嚕的冒出一句話,那肯定是漢語,但是因為地域的偏差,口音跟北方人差距太大,猛然聽上去,稀里糊塗的,但是回過神一想,他好像在說,你們死定了。

    他躲在幾根鋼筋和木頭交織的屏障後面,我夠不著他。這個人身體一動,我就又聽到那種微微的鐵鏈碰撞的聲音,定神一看,他身上有一根手指頭那麼粗,非常長的鐵索,鐵索在他腰上纏了好幾圈,不知道另一端在什麼地方。這個鬼一樣的人咧著失缺了幾顆牙齒的嘴巴,猛然用力拉動腰上纏著的鐵鏈,嘩啦聲大作,複雜的腳手架內部肯定隨著他的拖動產生了什麼反應,很多金屬相互碰撞之後發出的叮咚聲不斷的響起。

    一瞬間,遠近到處都是鐵索被抖動的聲響,讓人懷疑這裡鎖著無數個跟眼前餓死鬼一般的人。范團馬上警覺了,停止向下,飛快的爬到蘇小蒙身邊,我和老安也想相互靠近一些,以免意外發生的時候不能相互照應。我們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遠,但是還沒等真正湊到一起,從我頭頂上突然就跳下來一團黑黝黝的東西。我的一隻手必須要抓著腳手架才不至於掉落,這樣一來,抵抗能力就被減弱了一些。我大概分辨著那團東西掉下來的軌跡,縮脖子朝裡面貼了貼,想避過去,但沒想到那團東西竟然是活的,一把抓住我的頭髮,巨大的慣力差點把我帶下去,我雙手抓著眼前的鋼筋,腦袋忍不住朝後一仰。

    與此同時,幾個人全部遭到了襲擊,鐵索碰撞聲在周圍每一個角落裡來回的迴響,我聽到亂七八糟的吱吱聲,好像一大群老鼠從地洞裡面鑽出來一樣。這樣的聲音讓人聽起來就渾身發冷,而且,抓著我頭髮的那團東西還在不停的朝下使勁墜,想把我帶下去。我暫時看不到那是什麼,然而對這種感覺相當牴觸,我騰出一隻手,朝後一抓,感覺抓到了一團亂糟糟的毛。

    那時候什麼都顧不上想了,我猛然一發力,使勁抓著身後的東西用力朝前面甩去。那東西應該不算太大,但抓著我頭髮抓的很緊,我把它甩向前面的同時,就感覺自己的頭髮也被帶掉了一大縷。

    砰......

    那東西被硬生生的甩到前面的幾根鋼筋上,嘰喳亂叫,它可能也被這一下給撞的發暈,失手掉落下去,但是這東西身上纏著一根不太粗的鐵鏈子,鏈子搭在木頭和鐵網上面,吊著那東西來回晃悠了幾下。

    這一刻,我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什麼。那好像是一種很奇怪的猴子,腦袋特別大,小胳膊小腿頂著一顆碩大的腦袋,看上去滑稽但又陰森。被我甩出去的猴子晃了幾下之後恢復了意識,抬手抓著腳手架,飛快的又爬了上來。

    前後全部都是這種大頭猴子的叫聲,不知道有多少隻,一下子把我們幾個人給圍住了。我應付的很吃力,當時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只去而復返的猴子身上,冷不防從眼前的腳手架縫隙裡探出一隻猴爪子,在我額頭上抓了一把。

    我懷疑這種大頭猴子是八渡古寨的人豢養出來的,攻擊性很強,而且爪子應該被磨過,無比尖利,一把抓過來,幾乎從我臉上抓掉一塊肉,鮮血順著額頭流下來,差點糊住眼睛,我擦都來不及擦,伸手抓住那隻大頭猴子身上的鐵鏈,死命的朝外拉,大頭猴子被卡在兩根鋼筋狹窄的縫隙間,手腳身子都被拉出來了,只剩那顆大頭卡著過不來,我毫不手軟,手上一加力,大頭猴子的脖子肯定被卡斷了,露在外面的兩條腿病態般的抽搐了幾下,隨後就軟塌塌的垂了下來。

    這時候,上面的蘇小蒙發出一聲驚叫,而且妞妞也開始咿呀咿呀的亂喊起來,她能震住鐵甲人,完全是因為那些崑崙奴來自她的老家,但是對於這些大頭猴子,妞妞渾然無力。我抹掉臉上的血,抬頭看過去,蘇小蒙和范團的處境很不妙,被十來只大頭猴子上下圍著。
《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