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龍湖(一)

    如果放到別的犯人身上,已經被帶走了還要說話,肯定會讓獄警制止。不過這一次老安的關係網鋪的還算不錯,獄警停下腳步,讓那個於北方把話說完。時間很有限,我也顧不得再掩飾自己的聲音了,壓著嗓子,直接問道:「小心什麼?」

    「小心......」對面的於北方看著我的墨鏡,還有嘴唇上那撇假鬍子,道:「小心你身邊的女人。」

    他一說,就讓我心裡緊了一下,幾乎不假思索的繼續問道:「哪一個?」

    旁邊的獄警忍不住看我,好像覺得我是那種在外面養了幾個小三的富二代,看得出,他很羨慕。

    「我也說不清楚......只是感覺。」那個於北方笑了笑,道:「小心就是了。」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對話,說完之後,於北方被帶走了。我站在原地使勁的想,對於這樣一個人的提示,我無法忽略,但是他給的提示範圍稍稍有點大,我一下子就弄不明白,該小心的人是誰。

    輕語?青青?蘇小蒙?還有接觸不多的陳雨,甚至阿俏?

    我的心裡本來就不怎麼舒服,見到這個於北方之後,特別是在他提出了隱隱的警告時,就更加煩躁了。好像肉裡有一根刺一樣,扎的人很不適應。老安在旁邊拍拍我,示意先離開。我們走出監獄大門的時候,他就道:「有些話你可以聽聽,但沒必要當真。」

    「把它當成一場夢?」

    「大概差不多吧,如果你太認真,你就會對這個世界失望。」

    我們原路返回了老城,麻子李的效率很高,該準備的東西已經備齊。隊伍的人員也基本確定下來,老安,蘇小蒙還有范團,這是老班子,我堅持要留下范團。彪子恢復的差不多了,和圈子裡的保也加入了隊伍,除此之外,孟小郎笑瞇瞇的告訴我,他也得跟我們並肩作戰。看起來紫陽對我還是不放心,非要派個人過來當監軍。

    有些話,當初紫陽沒有說清楚,不過麻子李進行了補充,茫茫一條山脈,去尋找一個洞口,或者說一道門,那是在開玩笑。麻子李道,我們的重點勘察目標,是老龍湖。這些話是單獨對我說的,我出來之後,看見老安他們就在外面等我,彪子也在其中。我對這個人有種異樣的反感,老安可能看出來了,所以把彪子先打發走。

    等到彪子離開,我就把麻子李的話轉述了一遍。老安沉默不語,蘇小蒙和范團估計聽都沒聽說過這個地方。在講述期間,我無意中注意到,保良的表情有點不自然。不過保良的歲數最大,也最穩重,異樣的表情只是那麼一閃,就恢復了正常。

    老安習慣在行動之前把所有能搞到的資料都查找一遍,盡量的熟悉當地的各種情況。他跑去找資料,我就覺得,保良之前的表情,好像帶著點別的意思。趁著范團跟蘇小蒙逗妞妞玩的時候,我找保良說話。

    最開始的時候,保良什麼都不肯說,我問了,他就裝糊塗。

    「保良,在崑崙河谷的時候,你不會忘了老安是怎麼把你救回來的吧?」我道:「要不是他救你,你是不是已經掛了。」

    「嗯。」保良是實在人,不會說違心話,我一提這個,他就點頭。

    「那麼我就告訴你,別的人你可以不管,當我們是空氣,死活跟你沒關係,但這次老安也要跟著隊伍一起去,如果你知道什麼事情而不說出來,到時候真的出了意外,老安要頂雷,說不定還會丟命,你忍心?忍心看著他出事?」

    對付實在人,就要用實在的辦法,我一說,保良就坐不住了,頭上直冒汗,一根接一根的抽煙。我看著他意志有點動搖,就想著這個時候不能逼的太緊,要給他考慮的餘地,所以停下話,和他一起抽煙。

    過了有幾分鐘時間,我滅掉手裡的煙頭,道:「老安這個人,我不說他好壞,你比我瞭解,你要知道,他是個很顧同伴的人......」

    「我知道,這個我知道。」保良皺著眉頭,拿起已經燃到頭的香煙,冷不防被燒了一下,他一哆嗦,抬起頭,朝不遠處的蘇小蒙和范團望了望,道:「兄弟,你來的時間畢竟不算長,不懂我們的規矩,不是我不肯說,老安最忌諱行動之前有人說三道四的傳一些閒話,而且,那個事情......我不知道怎麼開口講。」

    「我有分寸,你說吧。老安那邊如果真的怪罪你,我會說話的。」我又遞給他一支煙,老安的這個規矩,我聽范團提過,主要還是怕流言多了,神神鬼鬼的讓人心慌,會影響隊伍的穩定性。

    不過這麼長時間接觸下來,保良也能看出我在圈子裡的地位比較特殊,老安從來不會為難我,這讓他的顧慮減輕了一些。

    「我們換個地方說。」保良看著范團他們,雖然離的還比較遠,但他不放心,唯恐別人會聽到我們之間的談話,所以堅持要換地方。我想了想,索性跟保良一起跑到小酒吧,從裡面鎖上門,安安靜靜的開始談。

    「我說之前,你得相信,我講的事兒可能有點鬼扯,不過要不是真事的話,我就沒必要說出來故意嚇唬你。」保良抽著煙,道:「不瞞你說,我聽到老龍湖這三個字,就忍不住想發抖。」

    「你知道老龍湖?」

    「知道的。」保良的表情有點苦澀,也有點不自在:「不過我說不準,你提的老龍湖跟我見過的是不是一個地方,可是......同在長白山,估計不會有第二個老龍湖了。」

    保良進入老安的圈子時,年紀就已經比較大了,他沉默寡言,盡力做好自己的事,很少跟人交流,久而久之的,別人也覺得他無趣,越來越疏遠。所以這麼長時間以來,即便圈子裡的人對他也不是那麼瞭解。

    「我是東北人,過去住在葫蘆島。」

    保良的父親早逝,在二十多歲之前,一直跟寡母住在葫蘆島,他是個本分人,沒上過什麼學,高中畢業之後自己做點小生意,日子算是過得去。

    在保良的意識中,他從來都沒有離開葫蘆島的打算,那是生他養他的地方,但是二十多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那件事情說起來也不至於讓保良要死要活的,然而卻無形中改變了他後半生的命運。

    「那一年八月份的時候,幾個朋友到我的攤子找我,說過兩天一起出去玩,我沒在意,以為就是在葫蘆島本地玩玩,隨口答應下來。」

    但是到了第二天,保良就知道,那幾個朋友想出遠門,跑到長白山去玩幾天。保良要照顧生意,還得伺候母親,聽到這個開始猶豫,不過朋友一起勸,最重要的是,那些朋友裡有一個叫英子的女孩兒,跟保良青梅竹馬長大,保良喜歡她,那種默默的喜歡。別的人勸說,保良會猶豫,不過英子一說,保良就無法再拒絕了,他專門到葫蘆島鄉下老家那邊把二姨接過來,托她照顧母親一段時間。

    幾個人很快就上路了,年輕人湊在一起,無所謂吃什麼東西,住什麼賓館,反正嘻嘻哈哈的瞎開心。他們湊了一些錢,從葫蘆島出發,沿途經過幾個景點,最後越走越遠,就到了長白山。

    在剛剛進入長白山的時候,他們本不打算走的太深,因為缺乏經驗,隨便玩玩就算了,這可能有點遺憾,不過沒有辦法。但是緊接著,他們遇到了兩個放山人,放山人是山區裡採參挖藥打獵之類的職業統稱。那兩個放山人很友善,帶著保良他們朝深處走了幾天。

    他們涉足的,應該是廣義上的長白山,距離朝鮮邊境還有很遠。兩個放山人一路帶他們走到了鐵木嶺,那兒是圖門江的源頭所在地,地表水資源豐富,林海廣袤。兩個放山人還要繼續走,但是保良就有點不放心了,因為放山人跟他們講了很多故事,保良當時膽子不算特別大,唯恐再走下去,會遇到黑瞎子之類的東西,所以強烈要求就此止步,幾個朋友也覺得差不多了,所以告別了放山人,打算在鐵木嶺這裡玩一玩,就按原路返回。

    「我們在鐵木嶺的南邊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繞路走,到了東端。」保良道:「就是在那兒,我看到了老龍湖。」

    當保良見到老龍湖的時候,有一點詫異,因為兩個放山人在離開之前,對他們詳細的說明了鐵木嶺周圍的地形還有具體情況,從這上面看,放山人途經鐵木嶺不是一次兩次了,比較熟悉,不過他們根本就沒有提過,鐵木嶺的東邊有一個湖。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湖在地圖上是沒有標示的?」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那個地方叫老龍湖?」我產生了一些懷疑。

    「本來是不知道的,但我們走到湖邊的時候,那兒立著一座碑。」保良道:「很老很舊的石碑。」

    那座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立在湖邊的,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立,反正殘缺的不像樣子,在石碑上,龍飛鳳舞一樣的刻著三個字。事實上,連保良也吃不準那是不是漢字,他們當時觀察了半天,勉強認出來,那好像是老龍湖三個字。

    「然後呢?」我問道,保良的解釋還算說的過去,暫時可以相信,反正遲早要到老龍湖去的,他應該不會撒謊。

    「然後......」保良抬頭看看我,道:「一段噩夢開始了。」
《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