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忠奸之心

    忠婆手中枴杖一跺在地下,頓時我就感到絆在雙腳上的鉤刀一寒,一陣冰冷透入骨中,隨後眼前一黑,目不能視,就好像似暈非暈。

    這樣眼不能視物的感覺大約持續了一分多鐘,耳邊傳來的是曹奇龍的撕叫聲。當我的雙眼漸漸恢復視覺時,我當下就朝腳下一看,腳下原本絆在雙腳上的鉤刀不見了,而我的雙腳卻依舊存在。

    我心中一喜,心說果然沒有猜錯,忠婆果然是在問心。於是我又看向正緊皺眉頭,滿臉痛苦表情的曹奇龍,他的雙腳也依舊存在,而鉤刀也不見了,只是他還身處在痛苦與恐懼的幻覺之中。

    我急忙過去拍了拍他的臉,把他弄醒了過來,告訴他,你的腳還在,這一切都是忠婆故意的。

    曹奇龍一聽這話,再低頭看了看自己完好無缺的雙腳,頓時驚喜交集,死後餘生似的激動了起來,大叫著:「師弟,腳還在,咱們的腳真的還在。」

    看到他興奮的樣子,我也不由笑了起來,的確,剛才的確是太險了。

    這時,曹奇龍問我:「剛才忠婆不是要用鉤刀絆咱們的腳嗎,怎麼咱們的腳還在呢?難道她改變主意了?」

    我得意的笑道:「忠婆剛才是在對我們問心,兄弟之情是為忠,如果我沒有答應替你受刑,而你也沒有答應陪我一起受刑,那咱們今天就真的要受那鉤刀絆腳了。」

    曹奇龍滿臉疑惑,催著我跟他好好解釋。見他這麼笨,於是我就把我的猜測給說了出來。

    其實,就在忠婆說可以讓我替曹奇龍受鉤刀絆腳之刑時,我就已經開始覺得忠婆不對勁了。要知道,忠婆之所以稱之為忠婆,就是能辯忠奸,忠良良善之人,她是不可能傷害的。而我自問沒有做過奸惡之事,所以他怎麼可能傷我呢?而曹奇龍,我一直就相信他不可能是奸詐小人,所以,忠婆故意這樣來為難我們,我就覺得其中肯定有目的。

    既然我們二人都是忠良之人,忠婆為什麼還要為難我們呢?我後來一想,忠婆就是因為異性兄弟情給害的,他在黃泉路上就是來辯忠奸的,要想過黃泉,就得印證我們是忠厚善良之人。

    當時想到這裡,我就終於明白了過來,忠婆這是在對我們問心啊。所謂問心,說白了就是在探問人心、人性,因為我和曹奇龍是師兄弟,所謂兄弟講的就是一個忠字。曹奇龍明明是一好人,忠婆偏說他是奸人,要我丟下他不管,想救他就得用自己的命,忠婆這就是在探我的心性,探我對曹奇龍的兄弟情,對兄弟是否忠。

    要知道在生死之間的關頭,是最能探問到人心、人性的,這時若是對兄弟之情不夠堅定的話,那麼肯定就會捨棄兄弟而自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危險了,可能今日那鉤刀絆腳之刑就逃不去嘍。

    當然,我之所以要決然的替曹奇龍受刑,更多的也是因為我瞭解他,上回黑白無常面前他願意攔在我面前替我受罰,這次我替他受刑,他肯定更不可能丟下我,所以隨後果然見到他也答應,要陪我一塊受刑,我著實鬆了口氣。如果他沒答應陪我的話,那他這次就不可能還站在地上了。

    曹奇龍一聽我這樣說,大叫一聲好險。接著他說:「既然忠婆辯識了咱們是忠厚善良之人,她也沒有對咱們施用鉤刀絆腳了,可是為什麼我還如真的受了鉤刀絆腳一般,鑽心一般的疼痛呢?」

    看到他那傻愣的模樣,想起之前他閉著雙眼時那痛苦恐懼的表情,我不由被他那樣子逗樂了,我說:「這還不是怪你自己沒積口德,俗話說不怕辦錯事,就怕說錯話,長舌多嘴之人,要比做奸犯科之人更損陰德。你先前那樣罵忠婆,人家忠婆自然要給你一點苦頭受嘍,你這是自作自受,怨不了別人。」

    聽到這話,曹奇龍不由傻了眼,摸著腦袋嘿嘿的傻笑了起來,嘴裡嘀咕道:「好像我之前是罵的太凶了些,嘿嘿……」

    「你那哪是罵的凶啊,整個都變成波婦罵街了,把人家忠婆氣的都跳腳了!」我翻了個白眼。

    曹奇龍嘿嘿一笑,接著突然說:「我說師弟啊,如果你沒看出忠婆這是在向咱們問心,你還會願意替我受刑麼?」

    我翻了個白眼,說:「鉤刀之刑都過去了,難道還不能證明我的心性是忠麼?」

    曹奇龍傻樂了起來,然後說:「師弟,你就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聽到他這不冷不熱的一句話,我心中卻不由感動了起來,因為我相信他說的是心裡話。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說點什麼,但是卻沒能說出口,於是說:「走吧,別跟個娘們似的說這些肉麻話了,雞皮疙瘩都起了我一身。」

    說完,我們就繼續往前走,這時,我們看見在我們前方不遠處,那個忠婆正駝著背慢吞吞的走著。她所過之處,總是有亡魂突然發出慘叫之聲,接著倒在地上打著滾,你若仔細一瞧,便會發現,那些個亡魂此時已失去了雙腳……

    看著那些因為生前做過大奸大惡的亡魂,被鉤刀絆去了雙腳,倒在地上慘叫震天,淒涼可憐的樣子,真是讓人覺得這黃泉路上就是一處煉獄。痛苦、不捨、不甘、絕望、淒涼、無助,更有那無盡的悔恨……

    是啊,不管是那些被鉤刀絆了雙腳的亡魂,還是那些正常前行的亡魂,他們都是一臉的不甘與悔恨。不甘的是不甘心就這麼離開了人世,而悔恨的是自己生前不懂得知足,不懂得珍惜,或許是親情,或許是愛情、亦是一些人或事,直到來到地府黃泉,才明白到生命是那麼的短暫,一些人,一些事,他們再也沒有機會去擁有了。

    而那些鉤刀絆腳的亡魂,更是悔恨自己生前所作之事,他們生前或是為了錢,或是為了利,又或是為了名,為了一已之私做下了大奸大惡之事,如今方才要受這鉤刀絆腳之苦。他們悔恨,可是再怎麼悔恨都已經晚了,他們只有無盡的絕望與無助。人,在生之時那麼幾十年,又怎會知道死後的世界呢?

    很快,我們趕上了忠婆。因為他走的慢,一路收割著大奸大惡之人的雙腳。見到我們,他微微一笑。我急忙作了一揖,謝他手下留情。

    忠婆笑了一笑,只是說:「鉤刀辯忠奸,不是我留情,而是你們心中留有忠情。」

    是啊,忠婆在黃泉路上守了上千年,路過的亡魂千千萬,萬萬千,她用不著對誰留情念情,我們能得以躲過鉤刀之刑,是因為我們心中還留有忠字。

    這時,忠婆突然問道:「你們不久還要回陽的吧?」

    我點點頭,問忠婆是否有何吩咐?

    而一旁的曹奇龍嘴裡卻細聲嘀咕著:「不回陽,難不成還在黃泉路上陪你個老……陪你玩啊?」

    雖然聲音很小,但是忠婆卻給聽到了,她嘿嘿一笑,說:「你個小伙子,原來還在生我氣啊。我讓你受點苦頭,只是讓你明白口不積德之過。要是你不改過的話,日後你們真下了地府,可是要受拔舌之苦的。」

    曹奇龍一聽,又嚇了一跳,嘿嘿一笑,趕緊閉上了那張烏鴉嘴。

    這時,忠婆看向我,對我說:「老身有一後人,實乃忠厚老實之人,近日他遭遇大災,老身想拜託你們出去後能幫下老身的忙。可否?」

    一聽忠婆要我們幫忙,我自然不可能不幫,當下就問她,要我們怎麼幫?

    忠婆告訴我們:「我那後人叫劉喜,到時自會有這麼個人找到你們的頭上,你只要叫他去一個叫胡青的家裡住就是了。」

    這話聽得我們濛濛的,忠婆笑了笑說:「胡青就是害死老身的仇家胡員外的後代,我要讓胡員外欠我的還給我的後人劉喜。介時你自會遇到他們,你只需記住老身說的,叫劉喜住到胡青家去便是。」

    雖然我依舊被忠婆說的話繞得頭暈,不知道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她說到時自然會有這麼個人找我,想必是她老人家自有安排,所以我也就沒多問,直接將這件事給應承下來了。

    與忠婆告辭,繼續往前走,不久,我們眼前出現了一座橋,我想那一定就是奈何橋了!
《扎紙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