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私奔

    四十八小時前。

    小時候的事,你以為我都抹掉了嗎。長大以後,誰先離開,誰就會解脫嗎。

    四年了,我不再提及。卻一刻都未曾忘記你。

    抱著美人漸漸變涼的屍體,我一直哽咽,哭的像個被搶了媳婦的sb一樣。

    道道玩不玩,主任,是我幹的,天花板上,危險,離開。這些,都是你給我的。

    黑手套湊上來,皺眉不語,半晌,又看了看死黨脖子上的巨大傷口:如果人被咬成這樣,那肯定是天王老子也難救。

    什麼意思。我視野朦朧,努力睜大淚眼,胸口起起伏伏,詢問的望向救世主一般的黑手套,屍鬼,就還有救嗎,快說,快說啊。只要活著就好,還能喘氣就好,我管你是什麼鬼。

    我有一個僱主,現在算是朋友。對邪靈、宗教生物、隱匿怪獸有些研究。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如死馬當作活馬醫,你帶妹妹回家。我回車裡包紮一下,就連夜把它送過去。看看還有沒有……黑手套望了我一眼,緩緩說:續命,挽回人性的可能。

    我如在雲裡霧裡,不知前景,但一個勁兒點頭。忙不迭把死黨抱到車內,臨行,黑手套沉吟片刻,囑咐道:創造屍鬼的詳細祭祀儀式,對這個會很有幫助。一定要想辦法從那個小女娃嘴裡套出來。

    因為巨震,整個東山陷入一片漆黑。略作休整,我抱起半睡半醒的小虎牙,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時候,終於挨到了別墅門口。

    一個小小倩影守在月光下的陰影裡,那臉蛋,那身段,那股子勁兒,不是小貓是誰。

    裡面卻空空蕩蕩,已經沒有人了。

    大家都撤到了山下的空地。看清了我的樣子,這小東西沒有過多驚訝,淡定的把我往裡面領。

    你怎麼還在?我把小虎牙放到客廳沙發上。這丫頭翻個身,夾住抱枕,微微張著小嘴繼續睡。

    你們不也在。小貓很快弄了條熱毛巾,還拿來了放應急**的小箱子。

    她知道我們在幹嗎?我起了疑,但沒問,因為自己心裡有鬼。小人當起了醫生,拿棉棒,蘸消毒水,擦的很認真。

    你還會這個?被小妹妹照顧了,傷處又涼又癢又火辣,我忍不住問。

    小貓瞄了我一眼,莞爾,我會的可多了。

    可至少有一樣,你自己不會。我想起緊捧著她滾燙的臉頰,舔她眼睛的事,不覺渾身一熱。但沒說出口。心裡盤算著黑手套交待的話,問出來,好像太突兀,可是死黨危在旦夕,說不定就掛在了路上:那個,你幫那誰破譯超自然筆記來著吧。

    小美女抬眼,水眸蕩漾,注視著我,「嗯」了一聲,手上動作並沒有停下來。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的感覺。我大窘,人家待我以誠心,我又怎能虛以委蛇。支吾半晌,將來龍去脈,死黨的危急情況,一五一十,跟她說了。

    小貓這會才秀眉輕蹙,陷入了思考的樣子:我是幫著譯過。可是他從不給我看完整片段,每次只是給沒有順序的零星句子,詞組,就算全部譯過,可能也不知道在講什麼。

    這樣,我心裡一沉。美人還有救嗎。

    不過,小處子巫女俏臉上浮出酒窩,現在,我可以拿到那個完整的筆記。

    真的?在哪?

    哼,不告訴你。

    額,那可以幫大傢伙破譯一下嗎?關於那部分。

    嗯……長髮小護士停下動作,歪起頭,好玩的望著我。

    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我對她總是沒有把握。就像黑手套說的那樣,我搞不定她。

    我需要時間,小貓又認真起來。

    肯定的,我點點頭。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啊咧,你需要住院。※※

    在小貓問出那句話之後,窗外風起雲湧。一如我心。

    我坐在醫院劣質的白色床單上,注視著她波光流轉的清澈眼眸,經歷了人生中最漫長的三十秒。

    比第一次跟初戀女孩裸身相擁妾意郎情迫不及待想發生點不純潔關係,卻半天也進不去,還要漫長。

    腦子裡閃過很多東西,一個城市的碧海藍天,衰老的亨伯特和年幼的多洛蕾絲,生死未卜的美人,法律上的擬制血親,嫖宿幼女妹妹,家人的眼光。以及黑手套的叮囑。

    小巫女迎著我的注視,似笑非笑,俏臉生暈:我覺著…你想多了。

    額,我汗。還真是。

    我只想找一個人,相依為命。長髮小貓星眸桃腮,楚楚可憐,又明媚動情:順便四處走走,跟這個世界玩玩。

    為什麼是我?像當年玉娘問三叔一樣,我不解的問眼前風姿綽約的小大人。

    小貓望著我,脈脈不語,越靠越近,踮起腳尖,小腹貼床沿,小爪子按在床單上,支撐起軟玉溫香的身體,於是呼吸可聞,盈盈妙目,絕不稍瞬,終於翹起小嘴,在我右臉頰,輕輕啄吻了一下:

    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我渾身一哆嗦,簡直魂飛魄散,是興奮的魂飛魄散,整個人醉了一樣,飄了起來,不顧周圍驚詫如刀劍的目光,我翻身下地,意識模糊的摸可以讓我們迅速離開這個地方的車鑰匙。

    很久之後,遭遇諸多翻江倒海莫測離奇的變故,我才明白。讓我在死水一般的寂寞現世中,遇到這只超凡脫俗溫婉可人的小貓,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更像是命運之神苦心的安排。

    一路駛過恆州地標,就像來時那樣。明明沒離開多遠,卻好似兩個世界的切換。

    我懸了半天的心,逐漸安穩下來,卻又按耐不住的興奮。身旁有小佳麗相伴,儘管前途依舊未卜,但不得不說,這閃電私奔既突如其來,又酣暢淋漓。只是,該怎麼向親友交待。

    天正在變黑。長髮小貓坐在副駕駛上,一言不發,仰臉迎接車窗外的霞光和微風。很愜意的樣子。

    那個,公路平穩,我放緩車速,想停靠一下:既然譯出來了,是不是該盡快把創造屍鬼的內容給他們發過去?

    小貓聽到我說話,轉過頭衝我甜笑,小酒窩長睫毛,有點俏皮,有點壞:你可真笨啊。

    怎麼了?剎車讓兩個人輕頓,我望著小貓,一頭霧水。怎麼了啊寶貝,你倒是說啊!

    這麼重要的事兒。到醫院之前,我早給鬼手叔叔發過去啦!他說那個father達蒙性情古怪,不歡迎任何陌生人到訪。有他在就好了,叫我們別再趕去碰壁,免得惹麻煩。

    怪不得……你,你……

    天黑了,肚子好餓,還有我們住哪啊,大傢伙。

    本來打算參加完三叔葬禮,就直接回學校,寫個論文作個答辯拍些張照片喝幾場夜酒,跟哥幾個聚聚。大學就算完了。

    可沒想到,帶著小貓回來了。小東西餓了,張嘴要飯,還好解決。困了,這一開房,可就不好說了。

    因為良知還未完全泯滅,我內心其實非常糾結。回燕郊店附近小區租的房子,大概要三四個鐘頭,路上再吃吃飯堵堵車,一耽誤,可能就到十二點了。

    在途中的旅館休息吧,帶著這樣一個說大不大,說小又正在發育的妹妹,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你說是開兩個房間,還是開一個房間吧。

    你想吃什麼?

    我開著車,一邊看路邊的招牌一邊問:東北人家?火鍋?烤肉?沙縣小吃?大排檔?驢肉火燒?川菜館?羊雜湯?蘭州拉麵?

    老實說,我對她口味並不瞭解。事實上,我對她這個人也不算瞭解。我不知道來三叔家之前,那個怯生生長發大眼睛小辮子姑娘是誰,過著怎樣的生活。甚至不知道除了譯文,三叔都強迫她幹過什麼。她過得快不快樂。而這種莫名的互相吸引,也許就是建立在彼此好奇的基礎上吧。

    小貓委屈著臉,頭趴在自己包包上,秀眉輕蹙,望著車窗前方的夜路:不好玩,我就想吃飯。趕快回家,洗澡,睡覺。

    額,我心裡一咯登,果然還是個孩子啊,三分鐘熱度,一陣一陣的。可我竟然陪她玩了起來!怎麼辦,得趕緊給姑姑奶奶打電話解釋……這就想回恆州的家了啊?

    不是。小貓兒歪過頭,忽閃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回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

    小貓望過來的目光,讓我心裡一熱。她是真的知道,我內心渴望什麼。從小看著別人家溫馨和睦,我的家庭就比較古怪。還記得,剛上中學時有一陣子,常常一覺醒來,身上不知為何出現各種傷痕。去找爸爸他忙玉石廠,媽媽在她的學校,只有奶奶,會做點好吃的,再陪我重溫那些神鬼故事。

    我之所以對初戀念念不忘,可能也有這方面的原因,我把她當成理想的家人來愛,不怨不悔,不離不棄,於是悲劇。

    路過一家24小時超市的時候,我領著小貓進去,買了些吃喝。這下看出來了,這小東西愛吃香蕉,愛喝酸奶。等著她挑東西的時候,我刪刪改改,發了一條長短信,大意是:我回學校了,小貓跟我在一起,勿念。當然原文態度誠懇,用詞婉轉。另外幹這種事,可別忘了,按完發送,暫時關機。

    一路還算順暢,十二點多,終於到了。小貓早窩在座位上困的不省人事,我把她抱下來,上樓,開門。這個地方跟三叔的東山別墅沒法比,但勝在簡單舒適,無拘無束。

    我把小貓放到平時自己睡的床上,起身前,在她光潔溫滑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我們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家。

    晚安,寶貝。

    我心裡說著,回小客廳倒了一杯冰水,端著杯子坐上沙發,抬腿,開了機。

    未接來電,短信,都是意料之中的言辭。可真難為姑姑奶奶了。

    翻著翻著,有一條,顯示是黑手套。兩個小時前,應該是關機沒多久發來的。我啜了口冰水,黑暗中藉著屏幕的冷光,點擊閱讀:

    達蒙讓美人獲得了新生,更恐怖的力量,我們都攔不住,他逃走了。小心,情況不妙。
《超自然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