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歷的忠言

再之後這裡就是絕對的安靜,我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什麼聲音都沒有。

我盯著裡面的鏡面一直在看,但是除了自己的鏡像,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沒有薛的絲毫蹤跡。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大約過了快一個鐘頭的光景,我忽然聽到清脆的響聲從裡面一直連續不斷地響起來,而且辟里啪啦地就像是鞭炮聲忽然響起一般,接著我就看見原本完好的鏡面突然開始碎裂,然後一塊塊就像是崩塌的冰山一樣墜落到地上,摔成粉碎。

我看著裡面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還沒等回過神來,忽然看見一個身影在鏡面碎裂的那一剎那出現在所有的鏡面上,然後再碎裂成無數細小的影子,再之後,我就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血人朝我衝了出來,而且伴隨著尖利的嚎叫聲,響徹整個地底。

這樣的情景像極了爺爺給我講述的那個故事裡的監工,但是並不等我想下去,這個血人已經在朝我飛奔而來,我幾乎都已經能看見他身上正在流淌著紅黑的液體,他的身體幾乎已經沒有了一塊完好的肌膚,龜裂得就像是摔碎的瓷瓶一樣,血和黑水就是從這些裂口裡面流淌出來的,我只知道紅色的是血,可黑色的是什麼卻絲毫不知。

見它這樣兇猛地朝我狂奔過來,我不得不將自己的身體讓到了牆壁邊上,身子緊貼著牆壁好讓他有足夠的空間奔跑出去,因為憑我的判斷,這個人並沒有看清前面有什麼,而是慌不擇路地瞎衝亂撞,我只準備在他到我身邊的時候能給他致命一擊。

因為薛叮囑過我,不能讓任何人出去或者進來。

這個人果真如我所想往我身邊急速而過,可是當他到我身旁的那一瞬間,我赫然出手,手上的獸角毫不留情地刺進了他的胸膛,而他巨大的慣性則帶著我和他一起跌倒在地上,我在地上一陣翻滾,回頭再看他的時候他也躺在地上,獸角已經深深地刺進了他的胸膛,只是直到這個時候我才認出他來,這個人竟然是歷!

而他躺在地上只用一雙麻木而空洞的眼睛看著我,嘴上咕嚕咕嚕地說著什麼,我仔細去聽才聽清楚他說的竟然是何遠,救我,救我……

我甚至還看到他的身上還殘留著鏡子的碎片,嵌在他的肌膚當中,就像一顆顆水晶一樣。

看到歷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猛地站起來看向裡面,只見只是剛剛的這一會兒工夫,裡面的鏡面已經徹底坍塌,露出了裡面的本來面目,而裡面果真如薛所說,方方只有三十丈,我之前看到的寬敞空間都是鏡面創造出來的假象。

而這個方方三十丈的空間裡,除了碎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什麼也沒有。

沒有薛的半點蹤跡,更沒有任何的其他擺設,裡面只有鏡子,只有碎片。

我迅速看向薛,然後不顧一切地問他:「薛呢,他在哪裡?」

歷依舊是重複著那樣的話,我看見從他身體裡流淌出來的黑色液體越來越多,這情景讓我想起了爺爺和我描述的當時在軍營裡的所見,他說滿地都是黑色的液體,散發著腐臭的味道,而在黑色的液體之上則是一具具的骨架子。

我像是被閃電擊中一樣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歷,他現在似乎都已經沒有了再爬起來的力氣,只是嘴巴一直在咕嚕咕嚕地說著什麼,我湊到他身邊,只聽見他依舊在說何遠,救我,救我……

看著這樣的歷,我在心裡說你本是死有餘辜,但是又一想薛莫名其妙地失蹤在了裡面,而他是唯一知道薛去了哪裡的人,於是我帶著一百個不願意問他:「歷,我是何遠,我要如何救你?」

聽到我的聲音,歷吶空洞的眼睛忽然聚集起了意思生氣,然後我看見他忽然抬起手緊緊地拉著我,用更加模糊不清的聲音說道:「你的血,何遠,你的血。」

我再聽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於是說:「好,你等著。」

我再一次毫不猶豫地劃開了手腕然後湊到了歷的嘴邊,歷就像一隻吸血鬼一樣地吮吸著,這情景讓我想起了我給瘋子喂血的情景,但是最後瘋子還是死了。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有一絲的恍神,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歷已經清醒過來了一些,但是他整個人還是很虛弱,只是他眼睛中的空洞與麻木已經一掃而空,而他正看著我。

我突然覺得這樣的他很可憐,於是問他:「你覺得好些了沒有?」

歷這回用了正常的聲音,雖然顯得很沙啞,但已經不再是之前那樣咕嚕咕嚕的聲音,他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本來打算如實說的,但是又想了想這樣的話未免太傷人,於是說道:「雖然我與你勢不兩立,但是缺不忍心看著就這樣死去。」

其實現在我心裡的想法的確是這樣,即便他壞事做盡,但是卻罪不至死。

然後歷沉默了好久,我看見他搖了搖頭,將我的手推開,輕輕地說道:「沒用的,別浪費你的血了,我死定了。」

我問:「裡面倒底發生了什麼事,薛呢?」

歷然後做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說:「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好心。」

我沒有反駁他,他也沒說話,然後我聽見他問:「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狼狽?」

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他說:「你的老實反倒讓我覺得很平靜。」

我沒有說話,然後他繼續開口說道:「我活不成了,沒想到最後為我送終的竟然是你。」

我說:「可你一直想置我於死地。」

歷說:「我在裡面沒有遇見薛,雖然我知道他進來了,但是我沒有遇見。」

我只覺得驚奇,問道:「難道裡面還有很多空間不成?」

我只看見歷搖了搖頭,然後說:「我也不知道,但是現在我想和你說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我問:「是什麼事?」

歷說:「你還記得龍潭北溝的漢王玄鳥墓嗎?」

我點點頭說:「記得?」

歷接著說:「你知道為什麼余要讓你們先後兩次去那裡嗎?」

我想了想說:「他的目的不是為了玄鳥墓裡面的玉片嗎?」

歷卻搖頭說道:「那裡沒有玉片,有鬼鼎的地方才有玉片,漢王玄鳥墓裡沒有玉片。」

我不解:「那我就不知道了。」

歷說:「我告訴你,但是你答應我一件事。」

我說:「什麼事?」

歷緩緩從身上摸出來一件東西,然後對我說:「在洛陽東五街有一條老巷子,你去了自然就會看見,巷子裡有一個沒有名字的古董鋪,那是我開的,裡面有一個夥計叫施朝,他是我徒弟,也是我的繼承人,你把我的銅印給他,我不能親自為他封印,你就代我把這個印章蓋在他的脖根上,從此以後他就是歷了。」

我看著他,這樣的話都說了,看來歷的確是已經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到盡頭,彩繪臨終托付給我這樣的事。

而他看見我只是看著他不接銅印,於是又補充道:「你放心,他和我不是一樣的人。」

我雖然並不是這個意思,但是這時候多說無益,於是接過了銅印收起來,他說:「謝謝你,何遠。」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果然如此,歷如此飛揚跋扈的一個人,任誰都不會想到他竟然也有如此溫和的一面。

我說:「不用客氣,雖然我們是敵人,但是我會幫你這個忙。」

歷於是將話題重新轉到之前的話題上,他問:「你們在玄鳥墓裡是不是遇見了一個自稱是王大頭的人?」

我點點頭說:「是,但是他已經化成膿水了。」

歷說:「你們第一次去的時候雙是不是背著你和他有過往來?」

我點點頭說:「是的,他在曉峰的手腕上咬了一個很深的牙印,都見血了。」

歷說:「我要和你說的就是這件事,據我所知這個王大頭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你難道就沒有察覺到這件事裡面的異常,雙如此的一個狠角色,為什麼要給他咬上一口,而且王大頭那個樣子我也是見過的,身上帶了屍毒,雙這樣聰明的人怎麼會自找麻煩?」

我想想歷說的也是,我再想到之前曉峰對我說的說辭,他說他必須靠王大頭體內的活屍毒續命,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歷說:「不管當時雙對你的說辭是什麼,但是我知道的只有一點,那就是王大頭是一個入口,通過他可以去到一個地方,你留意過雙傷口上的異常沒有?」

我說:「他的傷口我見過,很普通。」

歷說:「當時肯定是看不出什麼的,你要……」

說到這裡的時候,歷突然盯著我的胳膊一動不動地,我看過去,卻發現我的袖子不知何時已經撩了起來,而他正好看見了我左手臂上的那個黑色圖案。

然後他驚愕地問我:「你身上怎麼也會有這樣的圖案,你也被王大頭咬過?」

我一臉不解地看著他,疑惑道:「這不是崔的印記嗎?」

歷卻說道:「崔怎麼可能在你身上種他的印記,這是絕不可能的事,原來你身上也有,怪不得怪不得!」

我問:「什麼怪不得?」

可是我卻看見歷忽然眉頭一皺,然後整個人全身猛地一抖,接著我看見他口一張「哇」地吐出一口黑水來,之後他似乎更虛弱了一些,但是他卻用更加急促的語氣說道:「何遠,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記好,這個印記能讓你順利地去到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有答案,也可能是無窮無盡的迷惑,但是不去過那裡你永遠不會知道那裡究竟有什麼,你一定要去!

「還有就是,當時在漢王玄鳥墓的黃金牆之後,我看見薛從一個玉人手中拿走了一面銅符,上面寫的是你的名字,而據我所知,那塊銅符是一面追殺令,薛要殺你!」
《盜墓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