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地窖

青爺小心翼翼的把水泥板移回來。重新蓋在洞口,上面落下來一層灰。這裡瞬間變得黑暗。

青爺小聲嘟囔了一句:希望那些粗枝大葉的小混混不會發現菜窖被動過了。

說完這一句之後,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們三個人不敢說話,在黑暗中沉默著。耳朵裡只有其他人沉重的呼吸聲,和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只聽見院子裡劉忙高聲喝罵:人呢?麻痺人呢?

但是沒有人回答他。

緊接著,劉忙又吼了一嗓子:李志學那個慫貨呢?麻痺跑哪去了?

眾人紛紛說:不知道啊。

外面折騰了一陣。終於聽見劉忙喊道:給我把所有的路口都封住,凡是經過的人,挨個找。麻痺的,這個臭娘們。

然後,院子裡面亂紛紛的,漸漸恢復了安靜。

我摸著身後的土牆慢慢的坐下來。心裡滿肚子疑問:你們兩個怎麼會到這裡來?

文闖在我身邊小聲說:還不是因為昨天晚上你那一嗓子?喊得震天響,像是殺豬一樣。村委會正好就在附近。我當時正在拉屎,連屁股都來不及擦就追出來了,不過,還是晚了一步。

我問他:你等等,你後來擦屁股了沒?

文闖沉默了一會:好像忘了

我推了他一把:那你離我遠點。

文闖悻悻然的哼了一聲。緊接著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估計坐到其餘的地方去了。

然後,我聽見他在不遠處的黑暗中說:我一見情況不妙,連忙跑去二大伯家了。

我點點頭:真是好哥們。你要是找我媽,肯定得把她急死。

文闖接著說:你放心,王二已經替你撒謊了,安撫住你媽了。他和道士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利索,所以讓我帶著鬼朋友先趕過來。青爺江湖中人,仗義,願意跟我一塊來救你。鬼朋友路子廣,認識的朋友多。很快就打聽到這裡。原來,劉忙把你帶到縣城來了。天下,咱們在縣城外面的郊區呢。

我點點頭:原來我被他們用摩托車運了四十多里地。要說縣城我還沒來過幾次,這次可真是托了劉忙的福了。

文闖說:我們一路上攔了幾輛車。剛找到這,來沒來得及喘氣,就看見李志學拿著刀要對你動手,所以什麼也顧不上了,就衝進來。

我點點頭,問他:鬼朋友呢?

文闖不知道從身上拿出來一個什麼東西,對我說:在這呢。咦?怎麼沒了?哎?鬼朋友又逃跑了。

我歎了口氣:算了算了,跑了就跑了吧。

然後,我把昨天晚上的事說了一遍。

文闖聽得一愣一愣,連一向不苟言笑的青爺都驚呼幾聲。

文闖小聲說:李志學這小子這麼有心計?以前還真是沒看出來。

我兩個歎息了幾聲。陷入了沉默。

然後,幾乎是同時,我們開口問道:青爺,這個菜窖是怎麼回事?

青爺不說話。

文闖問:青爺,你睡著了嗎?

青爺忽然低聲怒喝:髒手拿開。別碰我。

文闖委屈的說:這裡黑乎乎的,我不用手摸,怎麼知道你還在不在啊。

青爺怒道:廢話,這裡屁大點地方,我還能去哪?

文闖說:萬一這裡有什麼密道,你偷偷溜走了呢。

青爺不屑的說:一個菜窖,有必要挖密道嗎?

我打斷文闖的廢話,問青爺:青爺,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個菜窖?你來過?

我聽見她聲音有些悲傷:這裡就是我家啊。

我和文闖都吃了一驚。青爺是外地來的不假,但是沒想到,她的家居然就在縣城郊區。隱隱約約的,我總覺得這件事和劉忙有些關係。

青爺問我們:你們多大了?

文闖搶著說:十三,我十三歲。

青爺嗯了一聲:我比大你幾歲,我十五了。我十三歲的時候跟你一樣,也是上初一,不過,後來輟學了。

青爺歎了口氣:我上學那會也算是個三好學生。我爸是菜農,在縣城郊區種菜,每天早上去市場上賣。這個菜窖,就是用來放菜的。

我脫口而出:你爸呢?

青爺淡淡的說:死了。

我真想把我自己的嘴縫上。

青爺估計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這種事,今天打開了話匣子,居然把什麼都告訴我們了。

她的聲音幽幽地,滿含著悲傷:我爸一心想讓我出人頭地,我知道他辛苦,所以學習很努力,終於考到了縣城最好的初中。

不成想,等到了那裡才發現,裡面除了有權的就是有錢的,真正憑成績進去的根本沒有幾個。

那時候青爺我窮的叮噹響,膽子也小,很快成了這些人欺負的對象。每天放學總有一幫男生在校門口等著我,我一出去,這個推一下,那個絆一跤。每天走一路,哭一路。

後來,這種情況越來越厲害,開始有人動手動腳,先是拽頭髮,後來開始扯衣服。我不敢告訴我爸,越來越討厭上學,於是漸漸地開始逃學,有一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去學校了,老師卻告訴我,我長期曠課,被開除了。

被開除那天我忐忑不安的回家,不知道這個秘密能瞞住我爸幾天。沒想到,一進家門就有一大幫人站在我家院子裡,我不知道怎麼回事,連忙擠進去,看見我爸躺在院子正中央,身上蓋著白布。已經死了

青爺講她爸爸死的時候,聲音聽不出來半點悲傷。然而,就是這種隱忍不發,讓我覺得她可憐又可怕。

青爺的聲音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靜:很快我就知道了,我爸是車禍。撞他的人就是劉忙他爸。對方在醫院養了一個月救回來了,我爸當場死亡。

那天不知道是星期幾,我去學校拿我留在那裡的東西。在校門口聽見劉忙趾高氣揚的對周圍的哥們說:撞死她爸又怎麼樣?稍微給點錢,還不是連個屁都不放一聲?周圍的一幫小哥們全都點頭稱是。

劉忙是我的同班同學,欺負我的時候這小子最積極,所以我衝上去就想揍他。這小子不留神,被我一口咬在臉上,掉了一大塊肉。但是接下來我就沒佔到什麼便宜,被那些人按在地上臭揍一頓,要不是警察來了,那天我就被打死了。

我本以為警察能伸張正義,沒想到,劉忙居然認識那些警察。幸好,有個警察可憐我,說了兩句話把我放了。就是那天來王二家的李哥,他沒認出我來,但是我感激他一輩子。

我雖然被警察放了,但是縣城呆不下去了,劉忙說我咬花了他的臉,要告我。告完還不算,還要讓他的小兄弟見一次打一次。

所以,我就揣著我爸的賠償款逃了。正好走到王莊的時候,我就想,既然女生受欺負,那我就當男生。於是我理了平頭,穿上男裝。我又想,既然老實人受欺負,那我就當混混。於是我買了把砍刀,開始挑事,一言不合就砍過去。剛開始砍人的時候,手底下沒輕沒重的。這樣一來,反而大家都怕了我的狠勁。居然有人跟著我混。我就這麼一路砍下來,居然闖蕩出來點名號。沒想到,還沒來怎麼樣呢,手底下那些人就都散了。什麼義氣,狗屁。

我說:劉忙聽說你的小兄弟都走了,所以回來趁火打劫?

青爺嗯了一聲:傻西你知道吧。其實劉忙曾經來王莊挑過幾次事,我們也互相打了幾架。不過誰也沒有佔到便宜。估計就是那時候,傻西讓他給碰上了,被帶走洩憤。說起來,傻西的死還跟我有點關係。我做了這裡的老大,卻罩不住她。

青爺說完了,我和文闖都陷入了沉默。

黑暗中只有青爺的歎息:沒想到,這次回來了卻發現,連家都讓劉忙給佔了。

我咳嗽了一聲,想要轉移話題。

然後,又被文闖搶先了一步。

文闖說:青爺,你們家這菜窖挺高級啊,還是洋灰抹了的。

青爺說:胡說道,菜窖讓洋灰抹了之後不透氣,容易壞菜。這菜窖是直接挖的,周圍全是土。

我摸了摸身後的土牆,確實是潮濕的土層,哪有什麼洋灰。

但是文闖堅持自己的說法。並且懷疑我們兩個在這裡憋糊塗了。

我歎了口氣:有沒有火啊,點個亮看看不就行了?

文闖掏了一陣:等等啊,我帶著火柴呢。

然後,我聽見一聲脆響,黑暗中閃出一點火花來,瞬間把我們周圍照亮了。

我看見我們三個人成品字形坐在地上,個個靠著牆壁。只不過,我和青爺背後確實是泥土挖的。而文闖背後,果然是水泥的。

我把他拽開:你走開,我看看。

文闖向一邊讓了讓。我看見他身後根本就是一道水泥鑄成的門。

我詫異的看著青爺:你們家的?

青爺搖搖頭:沒有,原來肯定沒有。
《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