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影子

這間屋子裡沒有爭鬥,甚至連爭吵都沒有。唯一帶點血腥的,就是每個人桌子上面的一顆心臟。

然而,在這和諧氣氛下,這裡實際上劍拔弩張。我如坐針氈,緊張的四處張望。

這一張望,發現有個人坐在青爺的位子上,剛剛用尾巴打碎了盤子。

我又是恐懼,又是驚奇,瞪著眼睛,看著她。而她,也驚慌失措的看著我。

雖然這個女子和青爺長得一點都不一樣。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她就是青爺。

我用口型輕輕地說:青爺,是我。

然而我在青爺的眼睛裡只看到了恐懼,我還看見她悄悄摸了摸身邊的砍刀。

我忽然恍然大悟:我的樣子也變了。沒錯,我的身體不適好端端的坐在桌子上面嗎?

我心急如焚,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地後果。如果我們的人都以為,上面的那個我,是真正的我,坐在這裡的我是蛇妖,那我豈不是很危險?

我腦袋開始冒汗。

我伸手擦了擦,心裡面默念:鎮定,王天下,你要鎮定。

我的腦子飛速的運轉:如果我是青爺,智商沒有王天下那麼高,發現不了真相,只知道周圍的人都被換了,誤以為坐著的是蛇精。會怎麼辦?

我在心裡一個勁的點頭,會砍過來,沒錯,當青爺以為她自己孤身一人的時候,肯定會孤注一擲,和周圍的人拚命。

不成,我要通知其他人,我是王天下,不是蛇精。然後,我準備向文闖使眼色。

然而,我剛剛抬起頭來,又放棄了這個打算。

因為我忽然想到。在我看來,我是跟文闖使眼色,表明身份。文闖看起來像是什麼呢?蛇精挑釁?青爺看起來又像是什麼呢?蛇精們在互相打暗號?

想到這裡,我決定直接說出來,也不管會不會驚動那些人了。

我蹭的一下站起來,喊道:我是王

沒想到,我剛喊了這一句話,忽然一把刀衝我飛過來。正是青爺的砍刀。

我心中早有防備,暗道:蠢貨,果然按耐不住了。

這把刀雖然快,但是我的手更快。右手探出,輕輕巧巧就把刀柄抓在手裡。

我還沒顧得上得意,忽然發現刀後面還跟著一個人。我雖然接住了砍刀,但是再也防不住緊跟上來的青爺。

青爺一下撞在我身上,把我撞倒在地,桌子凳子,全都砸在我身上。

我向掙扎著站起來,那條尾巴偏偏搗亂,擺來擺去,有把我絆倒了。

我在地上和我自己糾纏,青爺卻抓住機會,拿腳使勁往我頭上踹。

其餘的文闖、王二、道士,他們三個全都坐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想什麼不問自知。

他們肯定覺得我和青爺是兩個蛇精。狗咬狗一嘴毛,打死才好。

我掙扎著,一把拽住青爺的腳,然後一拳打在她的膝蓋上。

本以為青爺會倒下來,沒想到她順勢跪下來,曦給正好磕在我的喉嚨上。

這一下可真夠狠的。我馬上閉了氣。兩手在空中徒勞的揮舞著,不停地寫王天下三個字。

青爺仍然在揍我。不過,並沒有傷到要害。

我躺在地上默默的挨揍,居然漸漸地緩了過來。

然後,我大吼一聲,一腳把青爺踹翻,扯著脖子喊道:別麻痺打了,我是王天下。

青爺根本不相信,又衝我撲過來。這時候公平對決,我自然不再怕她。身手把她制住。喝道:我真是王天下,你是不是青爺?

青爺聽見我這麼說,終於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你真是王天下?

我看看其餘的幾個人,大聲地說:咱們的身體被拿走了。

剩下的幾個人果然神色動容,紛紛說:我是文闖,我還以為我得什麼病了呢。另一個說:我是王二,我剛想明白怎麼回事。道士也沉著臉表明身份:我是道士。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忽然提著桃木劍向前飛奔:哪裡走。

原來,我們的身體正在向一個牆角逃過去。

這要是讓他們走了,我們還怎麼見人?

於是我們紛紛拿起手裡的兵器,分離的追上去。

雖然知道,我們不一定打得過他們。雖然知道,獨眼龍很可能在一旁窺探,但是這時候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們趕到牆角的時候,發現我們的身體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個缺口,黑洞洞的,立在牆角。

難道,他們剛才就是從這缺口裡面鑽進去的嗎?

我們別無選擇,只能從這裡鑽進去,但是現在有一個問題。萬一我們進去了,裡面的人守在出口,一刀剁下來,我們不就完蛋了嗎?

王二摸了摸滿頭黑髮,自以為很幽默的說:這個身體倒也挺年輕的,回頭把尾巴切了,好像也挺好用的。反正我不著急。

王二雖然不著急。但是道士好像並不留戀年輕英俊的身體。他一馬當先鑽到洞裡。

過了片刻,裡面傳來嗡裡嗡氣的聲音:進來吧,裡面沒事。

然後,我們紛紛鑽進去了。

進去之後,發現裡面空空蕩蕩的,很黑,但是有些亮光。

這亮光來自於幾根蠟燭。蠟燭就放在地上。我們數了數,一共有六隻。

我問道士:人呢?我們的身體呢?

道士指了指我們右邊:在那裡。

然後,我們看見有六個人直挺挺站在地上。果然是我們幾個人的模樣。

這裡黑乎乎的,誰都不知道有多大。我們看見我們自己,站在蠟燭旁邊,雙目緊閉,面無表情,這種情形實在太過詭異。

幸好現在人多,如果只剩下我一個。沒準我真的就要轉身逃走了。回家拿菜刀把尾巴切下來,湊合著用這個身體算了。

文闖倒是不害怕,畢竟,他的魂魄裡面有一半是武闖。武闖在酒罈子裡呆了十三年,早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了。

文闖捏著下巴說:奇了怪了,我的身體也有人要?他不怕冷不丁變成殭屍,把自己嚇一跳?別管了,那幾個人傻愣愣站著,咱們奪回來吧。

王二有點擔心的拉住他:咱們幾個,能辦成這事嗎?

文闖歎了口氣,信心滿滿的說:二大伯,你就放心吧。之前咱們是受傷了,只能受人脅迫,乖乖的坐在凳子上。現在呢?咱們把身體換了,還是一等一的高手啊。

我這麼想了想,文闖說得有道理啊。於是打算和他聯手衝出去。

然而,我們還沒動身。青爺先攔住了我們,滿臉緊張的小聲嘟囔:別去,別去。

我看她神色不對勁,問道:為什麼別去?

青爺緊張的看著我們的身體:不對勁。我覺得不對勁。

我擺擺手,一副革命戰士大無畏的樣子:對勁就奇怪了。這種地方,能有什麼對勁的?文闖,咱們走。

然而,青爺忽然失聲叫起來,指著我們的身體喊:沒有影子,你們看,沒有影子。

我聽了青爺的話先是一愣。什麼沒有影子?緊接著,我反應過來了。

我們的身體站得距離那幾根蠟燭並不遠。但是燭光下,身體並沒有投下來影子。

青爺說:不是只有鬼才沒有影子嗎?我們的身體怎麼沒有影子?

這下連我也想不明白了:我們的魂魄好端端站在這裡啊。那些身體怎麼會沒有影子?

王二也有些疑惑了,他問文闖:文闖,你幫我們看看,站著的幾個人,是不是別的小鬼假扮的?

文闖歪著頭想了一會:肯定不是鬼。應該沒錯啊。

王二像是下定了決心,都把手上的傢伙拿起來,咱們一起過去。

從我們站得位置,到我們的身體。不過十來步的距離。我們五個人卻嚴陣以待。文闖和道士打頭,一個身手好,一個經驗多。

青爺和我照顧著左右兩邊,而王二倒退著,脊背緊靠著我們,負責斷後。

我們一步步的挪過去,甚至連頭頂和腳下都注意到了。

然後,我聽見身前一聲歡呼,文闖輕輕的說:到啦。

隨後,傳來道士的聲音:別用手,小心,用桃木劍捅捅,看看有沒有什麼危險。

我們等了一會,文闖和道士再沒有什麼動靜。

我忍不住問:怎麼了?

然後,我探出頭去,向前面看。

只見文闖木愣愣的,手裡拿著一把桃木劍,桃木劍在空氣中慢慢的滑動,刺穿了他自己的身體,然後又滑出來。整個過程沒有遇到一丁點阻礙。

也就是說,這身體實際上不存在。我們只能看到,但是摸不到。

馬上,我們全都沉默了。每個人,又是好奇,又是疑惑,更多的是沮喪。

我怔怔的看著我自己的身體。雙目緊閉,安詳的站在地上。兩隻手抱在胸前,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看了一會,忽然發現一個問題。我發現我自己的腳,似乎有點問題。如果我兩腳著地,腳底應該是平的。但是現在腳後跟是抬起來的。只是用腳尖點著地。這是什麼意思?

我把我的發現說了出來,然後,大家紛紛發現,其餘的人腳尖也是如此。
《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