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逃跑

這天晚上,破例王二沒有讓我們練功。

實際上我也不想練,我現在心亂如麻,一定要練功的話,沒準會走火入魔。

我們吃了晚飯之後,全都安安靜靜坐在自己的床上。十雙眼睛直勾勾盯著頭頂的電燈,直到它啪的一聲,滅掉了。

宿舍裡面陷入一片黑暗。我的眼睛沒有適應過來,陷入暫時的失明當中。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扭頭,看見是王二。

我問道:二大伯,你要幹嘛?

走廊裡的燈光從鐵窗上面照進來,照到王二的臉上。王二的表情有些緊張:大侄子,你別害怕。今天晚上,咱們就要跑了。

本來我一點都不害怕,但是讓王二這麼一說,我不由得一陣緊張:怎麼跑?

王二聲音低的要命:你小點聲。咱們後半夜的時候。等人都睡實在了,鬼也玩累了,咱們就悄悄的跑出去。

我茫然的點點頭:二大伯,咱們能跑出去吧?

王二擺擺手:你放心,我跟道士研究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哎,這個地方呆不得了。我覺得那雙眼睛像是發現我們了一樣,心裡的壓力越來越大。你跟文闖你們兩個,最近進步不小,但是想跟老東西打一場,看起來還是不夠格。

我說:二大伯,那你後半夜叫我?我現在先睡覺?

王二答應了一聲,輕輕的說:你要是能睡得著就睡吧,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覺睡呢。

我們現在還沒有開始逃,但是王二把氣氛渲染的真是到位,短短幾句話,在我心裡栓了個大鐵球,沉重的要命。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了。

其餘的人明顯都沒有睡,床板被壓得吱吱響。其餘的幾個重刑犯不知道我們的計劃,但是他們同樣睡不著,因為他們的一個同伴瘋了,嘴裡正在不斷地念叨。

這瘋子嘴裡念叨的詞又變了一變:我盯著你們呢,我盯著你們呢,我盯著你們呢。

我越聽這話越心虛:怎麼?難道那老東西已經知道我們要逃走了?

我瞪著眼睛看那鐵門,外面的燈光被鐵柵欄分成幾道。一直照著我的眼睛。

我就這樣盯著燈光,慢慢的居然睡著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有個人趴在我的床邊。這人背對著燈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臉。

我掙扎著坐起來:二大伯,是不是你啊,咱們要走了嗎?

那人不說話,只是往我手裡塞了個東西。

這東西濕乎乎的,黏糊糊的。我用手摸了摸,越摸越不對勁。我把手裡的東西湊到燈光下看了看。

心裡猛地一驚。全身冒出大汗來。

我手裡的,是一顆血肉模糊的血塊。上面紅白相間,帶著一綹一綹的血絲,我心中一緊張,手上力氣大了些。這血塊登時被捏破了,流出水來。黏糊糊沾了一手。

這哪裡是什麼血塊啊,這分明是一個眼球。

我正在膽戰心驚的時候,忽然,有人陰森森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我盯著你們呢。

我一聽這句話,不由得一哆嗦,身手推了身邊的人一把。

這人踉踉蹌蹌,在宿舍裡面走了幾步,一張臉正好正對著鐵窗。外面的燈光一驚照在他的臉上。

我發現,他正是之前瘋了的大漢。而他的一隻眼睛已經不見了。那裡只剩下空洞的一個黑框。流出血絲來,在臉上觸目驚心。

我剛才的動靜把很多人都驚醒了。大家一眼看見屋子正中的大漢,不由得紛紛叫喊起來。

那大漢像是被我們的喊聲激發了一樣,開始繞著屋子亂跳,拍這手,惡狠狠的說:我的眼睛盯著你們呢

其餘的重刑犯抖成一團,紛紛哀求:大師,你們快給看看吧,這小子是不是鬼上身了?

王二幾個早就醒了。漫不經心向那大漢瞥了一眼:這回是真瘋了。我們治不了,送醫院吧。孩子們啊,不能相信封建迷信啊。

一邊說著,王二往我懷裡塞了一隻燈籠:大侄子,穿戴好了。

我看見那燈籠裡面點著陰燭,上面寫著我的名字。不由得有些緊張:二大伯,咱們又扮小鬼啊?

王二點點頭:假扮成小鬼,目標比較小,逃出去不容易被發現。快點吧,咱們要動身了。在天亮之前找一個新的地方,早點藏起來。

我歎了口氣,慢慢的穿戴起來。

提著燈籠扮小鬼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從來沒有順利過,每一次都把我嚇個半死。

文闖見我動作很慢,走過來捅了捅我:你怎麼回事?

我歎了口氣,把心裡的顧慮說了。

文闖倒是無所謂:你想那麼多幹嘛?扮小鬼確實經常不順利,但是最後都安全過來了啊。

我點點頭,把一把紙錢捏在手裡,對王二說:好了。

王二點點頭,走到鐵門邊輕輕敲了兩下。

然後,有獄警走過來,幫我們把門打開了。顯然,這都是之前約好了的。

王二舉著燈籠,沖獄警點了點頭,當先走了出去。

然後,剩下的人都跟了出去。我走在最後面,快到門口的時候,忽然有人拽住了我的衣角。

我著急的回頭罵道:哪個不長眼的?

我剛剛回頭,正好發現那空洞的眼睛對著我。他嘴裡陰森森的說:我的眼睛盯著你們呢。

我暗罵了一聲,去你媽的,然後,一腳踹了出去。

這大漢被我踹得撞在牆上,然後倒了下來,不再動彈了。估計是暈過去了。

我心裡暗想:早知道讓這小子閉嘴這麼容易,我幹嘛聽他一晚上唸經啊。

這時候,走廊裡的腳步聲已經有些遠了。我連忙舉著燈籠,一溜小跑趕過去。

我們從屋子裡面走出來,然後穿過放風區。

那裡陰慘慘的,飄著無數的孤魂野鬼。

這些鬼大多不是好死的,個個面黃肌瘦。有的,甚至身上血肉模糊。估計是被子彈打死的死刑犯。

我們從這些孤鬼中間經過的時候,他們全都停下來,目不轉睛的看著我們。

我們和鬼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今天看見他們,心裡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忽然,我聽到一陣歌聲。

這歌聲不是唱出來的,是輕輕地哼出來的。而且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嗓音嘶啞,在靜靜的夜裡聽起來,更是加倍恐怖。

我循著聲音四處望,忽然發現,這聲音是從前面傳出來的。

前面只有王二,道士幾個人。難道說,是他們?

我心裡不由得惴惴:前面的同伴,該不會是什麼野鬼假扮的吧。

想到這裡,我摸了摸腰間的要木劍,然後輕輕喊了一聲:文闖?

走在我面前的文闖肩膀猛地一顫,然後慢慢回過頭來,我看見他面色蒼白,緊張的問:天下,你怎麼了?

我說:文闖,誰在唱歌?這時候,我的嗓音都有些變調了。

文闖眨眨眼:你就是想問這個?

我點點頭:是啊。

文闖歎了口氣:你嚇死我了,你怎麼這麼一驚一乍的。唱歌的是你二大伯,就在前面呢。

實際上,之前我已經聽出來了,這聲音有點像王二,只不過一直不敢確定而已。

這時候,我聽見文闖這麼說,猶猶豫豫,低聲問道:文闖,你覺得我二大伯現在正常嗎?

文闖嘿嘿笑了一聲,表情很怪異:正不正常,你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我點了點頭,快步跟了上去。輕聲哼唱的,果然是王二,而且他還在搖頭晃腦。

在這種夜裡,在這種孤魂野鬼的包圍中,實在是怪得要命。

我回頭看了文闖一眼,文闖報之以鼓勵的眼神。

我回過頭來,大著膽子叫了一聲:二大伯。

王二的歌聲戛然而止。然後,他回過頭來,慢慢問我:怎麼了?

我嚥了口吐沫:你唱的什麼歌?

王二撓撓頭:這必是歌啊,我自己想的調子,隨便哼的,哎,大侄子,你今天有點怪啊,好好地問這個幹嘛?你想學啊。

我搖搖頭,換了個方式問:二大伯,好好地,你唱歌幹嘛?

王二理直氣壯:我高興啊,難道你不高興嗎?然後,他快步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你感覺一下,那目光是不是不見了?

王二這麼一說,我忽然意識到,不錯,曾經死死盯著我們的目光沒有了。剛才我只顧著緊張,倒把這件事給忘了。

王二眉飛色舞的說:看來這個法子管用。咱們得救了。

道士在前面擺擺手:別說了,還是快點走吧。

於是,我們慢慢跟上去。

越往監獄門口走,路上的小鬼也就越多。我們不斷的把手裡的紙錢扔出去,分給那些小鬼。

就這樣,一路走到了監獄門口。

監獄門口赫然站著一個人,面對著我們,像是要攔住我們的去路。

我緊張的問:二大伯,不會又有什麼問題吧?

王二擺擺手:放心,這是個人。是人就不怕,對付得了。
《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