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相由心生(3)

等關了板兒,田嫂虎著臉進屋。玉兒姐已經做好晚飯了。田嫂沒事找茬,將碗往桌子上一摔問:「今天這飯怎麼做得這麼硬?不知道你公公牙不好不能吃硬的麼?」

玉兒姐沒搭茬,繼續吃飯。田嫂見她在兒子丈夫面前公然給自己沒臉,更生氣了,又大聲的問了一遍。玉兒姐吃飯快,已經吃完了,放下碗直瞅著田嫂說:「媽,我爸吃了這麼久我做的飯,也沒說硬。前天我還看我爸磕榛子呢。你別沒事找事。你要是嫌棄我做飯硬,你自己做就行了。」說著將自己的碗筷揀了,回身進自己屋裡躺著了。把田嫂氣了個怔,看著丈夫兒子,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孩子今天抽什麼風了。

從這天起,玉兒姐還真就按照張丫說的,處處留心田嫂怎麼賣東西,怎麼降伏公公,怎樣擠兌鄰居,怎樣和競爭對手吵架,怎樣指桑罵槐。可能真的電視劇來源於生活,當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腦海裡不由浮現出周星馳的九品芝麻官來。

於是婆媳之間的明爭暗鬥就開始了。玉兒姐發現其實自己並不那麼軟弱。雖然做不到婆婆那麼撕破臉皮的潑辣,但是冷嘲熱諷架橋撥火還是游刃有餘。加上不到半年,自己竟然懷孕了,婆婆也不得不讓步三分。慢慢地,大姑姐也不敢過來挑刺兒了。玉兒姐儼然成了這家當家女主人了。

後來玉兒姐一家搬家到更遠的鎮子上開舖子,二姨也漸漸失去了玉兒姐的消息。大約過了四五年,二姨在平房再次見到了玉兒姐一家。

二姨去平房串門,正在街上閒逛,忽然後面一聲清亮的大喊。回頭一看,一個盤著頭,懷抱著孩子的女人正在街邊的肉鋪裡衝她揮手。看著挺眼熟,走進了一看,才發現是玉兒姐。她正翹著腿一邊嗑瓜子一邊往街上吐皮兒。過了這幾年,玉兒姐本應該是女性最成熟美麗的時刻,但二姨眼前這個人,卻失去了玉兒姐原有的溫柔,上揚的纖巧下巴不顯瓜子臉的美麗卻顯得刻薄,原本愛笑的眼睛充滿了算計,嘴角彎彎的斜眼睛看著來買肉的人,買的少的就不屑一顧的一瞥,買的多的就堆上笑容搭訕兩句。跟二姨說了不到兩句話,立即大聲的朝裡屋喊:「媽,我娘家來人了,你中午做點好吃的。再洗幾個柿子來。」裡面傳來田嫂的答應聲,知道了。過了一會兒,田嫂端著一盤柿子走出來,放在桌子上,順便將玉兒姐懷裡的孩子接過去。又堆上笑跟二姨打招呼。二姨吃驚的看著她倆關係的變化,等田嫂進屋後,悄悄的問玉兒姐怎麼回事。

玉兒姐臉上掛上得意的笑,遞給二姨一個柿子說:「我就按張丫說的,跟她對著頂,她怎麼做我就做得更絕。沒一年,她就軟下來了。畢竟以後老了還得靠我伺候呢。現在不敢跟我吊腰子了。鋪子裡的生意也交給我了。你看現在我過的多舒心。哎哎哎,你買肉別用手摸啊,手爪子不乾不淨的我還怎麼賣給別人。說說,要多少。」

一面起身,扭著腰走過去,也沒按那人要的斤兩給,直接多割了一倍。然後斜著眼直接稱了。那人剛說割多了,玉兒姐立即擺出一副不耐煩的神色道:「割都割了,你就都拿了唄,都快過節了,不多買點。別人家的肉可沒我這麼新鮮的。唉,我吃點虧,把零頭給你抹了。拿著拿著吧,我那邊還有切兒等著呢。」

二姨眼瞅著玉兒姐青出於藍,卻只覺得她陌生了。眼前的月兒姐生了兩個孩子,身材還是很好,更多了分少婦的風韻,但卻不再是個美人了。生活的環境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玉兒姐現在越來越像田嫂了。甚至比田嫂更像個娘們。二姨心裡暗暗歎息,同時提醒自己,一定不要讓自己被環境改變的這麼陌生世俗。氣質改變容貌,在玉兒姐身上體現的一覽無餘。二姨最後看到玉兒姐,都是中年以後的事情了。玉兒姐臉上的肉都瘦干了,原本的瓜子臉底子看上去卻像只骷髏。一點不見昔日的容貌,只是依舊不改尖酸的神色。對比看看老了的二姨,沉靜淡然,乾乾淨淨的臉面,梳的一絲不苟的髮髻,真是比玉兒姐美麗多了。

我見過很多寺廟裡修行的老僧人,雖然從面部骨骼和五官來看,年輕肯定不是美人,但勝在心境平和,於是神色中就透出淡然安和。面色瑩潤的向著佈施的眾人微笑。這難道不是美麗的人麼?

瘋言瘋語。

大家覺得什麼人最可憐?有人說是瘋子。因為他們沒明確得意識,不知道苦樂。其實瘋子也分文瘋子武瘋子。文瘋子就是精神上不好,和正常人不一樣,不能溝通,平時吃喝拉撒的倒是沒問題。武瘋子則比較嚇人,平時看上去還好,受到刺激就拿刀弄槍的打人,聽說現在瘋子打死人不償命的,看到武瘋子必須要躲遠點。

二姨家前屯就出了個文瘋子。這人原來不瘋的。中年的時候,一次上山崩石頭,夏天忽然下起暴雨,電閃雷鳴的。石頭山上沒閃避,一道亮閃閃的光就劈了下來,正正的落在他身邊,身邊的石頭都劈黑了。他人倒是沒劈著,但是從此就瘋了。大伙都說是嚇瘋了。也有不積口德的,說是遭雷劈的都是敗類,老天懲罰的,其實這人平時就是老實人,真寸勁吧。

瘋了以後,平時倒是和正常人一樣。就是不愛說話,怔怔呆呆的。你說啥他也不懂。但是吃飯睡覺都正常。還有一點不同的就是,他喜歡晚上跑去那石頭山上看星星。一坐就是一晚上。家裡人要是找不到他,就跑到山上,准在那。他會很興奮的拉著家人看星星,指著星星神秘的說他去過那裡。那裡特別的好,有大房子,好吃的,還有人跳舞唱歌。大家都尋思著這瘋子思維挺活躍的,竟然想上天呢。

地裡的活怎麼幹,他似乎全忘了,家裡人讓他幫著刨地,他鋤頭下去就能連草帶苗都給鏟了。家裡人生氣吧,他就嚇得躲在一旁直哆嗦。五十幾歲的人,你能怎樣呢?打他罵他你倒是解氣,可是他多無辜呢?家裡人看他可恨又可憐,只能當佛爺似的供著他。幸好家裡養著牛,就讓他放牛,他倒是聽話,死牽著牛繩一天都不放手,直到吃晚飯家裡人來喊,才跟著回家。偶爾他有正常的時候,就是跟屯裡的小孩兒在一起玩。他會偷偷的看著小孩兒一起玩藏貓,然後自己也跟著藏起來,看到找得小孩兒就突然蹦出來,嘿嘿的笑著,然後喊,找到嘍找到嘍。善良的小孩兒有時候也會算上他一個湊數。

大多數小孩子最喜歡成群結隊的跟他屁股後頭,邊起哄唱歌邊嘲笑他。喊著:瘋子瘋子你別鬧,啥也不懂就會笑。他也不懂,還嘿嘿傻笑。有時候他忽然就嚴肅起來,指著小孩兒說:「我上過天的,你們別笑。天上可好了。等哪天我帶你們去玩。」

誰也不相信一個瘋子的瘋言瘋語。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滿屯子的亂跑,嘴裡喊著:「快跑,快躲,要下火了。」然後看到人就拉著那人跟他一起跑。

人們都沒把他的話當回事。甩開他的手,照舊下地的下地,幹活的幹活。可真的就在這個下午,後屯糟了天災。一個人家燎荒。結果沒看住,火燒到了冬天存的柴火垛,結果火勢大了起來,加上春風強勁,捲起帶著火星的秸稈就往村裡刮了過去。那時候人住的都是茅草房子,房頂上的積雪早就化沒了,沾火就著。只見著從村東頭的老吳家開始,一家連著一家,房頂都開始冒煙了。屯裡人趕緊打水救火。哪裡來得及。一會兒的功夫,火光已經冒天,燒的半天一片紅光。

村裡人哭天喊地的叫著救火,震驚了附近的幾個村屯。大伙都拎著桶趕過來救火。只是火勢太大,只能將附近挨著的房屋都潑上水,確保不被波及。這場火直燒了半天一宿,第二天早上,已經疲憊不堪的人們,看著猶冒著裊裊水汽和青煙的房子欲哭無淚,整整燒了前街一條街,什麼東西都沒救出來。女人的嚎哭和男人無奈的歎息摻和成了一幕悲劇。最後還是附近幾個屯子人幫忙,出人力幫著重新蓋房子。這家一條棉被那家一個鍋的幫著置辦起來。

過了一段時間,人們再談起這場火災,忽然就疑惑,為啥這個瘋子能預先知道起火呢?於是大伙看這個瘋子的眼光開始怪異起來。瘋子就更孤立了。

瘋子的又一次預言,是山洪。那個夏天的雨水特別的勤,西河溝由平時清澈的一彎小溪變成了一條寬闊的河道。孩子們都興奮極了,這下都可以在裡面扎猛子了。這天,當一群孩子叫囂呼嘯著又衝著小河邊跑的時候,瘋子出現了。他死死的拉著領頭的孩子,就是不讓他去。孩子頭生氣了,慫恿一幫孩子給他掀了個跟頭。他爬起身子又抓住孩子的手。就這麼拉扯著,孩子的母親出現了。見到瘋子拉著自己的孩子,忙上來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將瘋子的家人也驚動了。家裡人忙過來將瘋子拉走。只見瘋子還是擺和著雙手,衝著孩子喊:「別下水,別下水。」

孩子們哪裡肯聽,跟瘋子撕吧了這麼久一身的汗,巴不得立即到河裡洗澡呢。於是笑鬧著奔著河邊,噗通通跳下去四五個。其餘水性不好的就在岸邊潑水玩。只是當他們聽到那轟隆隆的水聲的時候,再想上岸就晚了。渾濁的河水捲著枯枝和泥土從上游呼嘯而來,水裡的孩子甚至來不及喊一聲就被突如其來的水捲走了。岸邊機靈的孩子反身就往家跑。等到屯裡人聽到信趕過來的時候,只見平時平靜的河面已經波濤洶湧,哪裡還有孩子的影子?這種河水甚至大人都不敢下水,家人絕望的喊叫著,希望老天把孩子還回來。三天後,幾個孩子的遺體都在下游王家窪子找到了。家人含淚入殮。

終於有人注意到了瘋子的預言能力。大家又驚又怕。不知道他是怎樣預先知道這些事情的發生。大家開始躲著他,怕從他嘴裡再說出什麼不幸的事情。連帶他的家人都被屯裡人孤立了。
《東北農村詭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