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誰在說謊?

  望山跑死馬。

  這是一句俗語。

  住在大山腳下的人們世世輩輩都聽過這句俗語。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也很明確,雖然你的目光能望見對面一座山頭,但是你想到山頭那邊去的話,中間的路長可能把馬都要累死,因為視覺距離和實際距離是有相當大的差距。

  在祁連山脈下的這一天跋涉,我深刻體會到了這句俗語的意思。

  明明老早就看見對面有一座山頭,但不管越野車怎麼前進,始終到不了那座山頭。我們的車在不斷前進,那座山頭彷彿在不斷後退。一座山巒與山巒之間起碼就要行駛一兩個鐘頭,四周荒無人煙,只有三輛越野車,就像三個孤寂的黑點,在山巒間緩緩移動。

  黃昏時分,車隊在一處背風的山坳子裡面停了下來。

  兩名黑衣壯漢從其中一輛越野車的後車廂裡拎出三桶汽油,給三輛越野車分別加上一桶油。

  從我看見這些傢伙到現在,他們的臉上始終戴著黑色的蛤蟆墨鏡,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穿著清一色的黑衣黑褲,就連髮型都是清一色的平頭,看上去就像克隆人一樣,分不清誰是誰。

  山坳裡面有一片胡楊林,萬峻成吩咐眾人今晚就在林子裡歇腳。

  今晚雖然沒有魚肉,但是在這樣的崇山之間從不缺少野味,那些傢伙還真有辦法,帶上槍鑽進林子裡,不一會兒就提回來了兩隻肥大的野兔和獐子,我們又美美地吃了一頓烤肉。吃完烤肉之後還煮了一鍋野菜湯,也不知道是什麼野菜疙瘩,看上去像香菜,煮出來噴香,非常好喝。

  吃飽喝足之後,我們各自鑽進帳篷裡休息。

  我們所居住的帳篷裡面就只有我一個人,葉教授到林子裡轉悠去了,古枚笛不知道去哪裡了,劉漢浩跑去拉屎了,帳篷裡靜悄悄的,也沒人跟我說話,我倍感無聊,把雙手枕在腦後,瞇著眼睛打盹。

  就在周公快要拉我去下棋的時候,劉漢浩鑽進帳篷。

  「有煙嗎?」他問我。

  我打了個哈欠,隨手遞給他一支,遞煙給他的時候我察覺到他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怎麼了?吃壞肚子了?」我以為劉漢浩是身體不舒服。

  劉漢浩接過煙,點燃,用力吸了一口,皺著眉頭,想說什麼,好像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口的樣子。

  他臉上的微表情被我盡收眼底,我直截了當地說:「我感覺你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呀,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劉漢浩用力吐出一口煙霧,四下裡環顧了一眼,抬頭望著我,壓低聲音說:「我覺得我們的隊伍裡可能不止一個叛徒!」

  什麼?!

  不止一個叛徒?!

  我猛然一驚,劉漢浩這話讓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現在我們的隊伍裡只有四個人,我、劉漢浩、古枚笛還有葉教授。這裡只有我和劉漢浩,難道他所說的叛徒指的是葉教授?或者是古枚笛?

  胡扯!

  純粹是胡扯!

  葉教授和古枚笛怎麼可能是叛徒?

  要說在我們四個人裡面,最有可能是叛徒的反倒是劉漢浩自己。

  因為葉教授和古枚笛我太熟悉了,一個是我敬重的導師,一個是我愛的女人,這一路走來我們三人相互扶持,生死與共,經歷了不少大風大浪,他們當中怎麼可能有人是叛徒呢?

  見我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劉漢浩咂吧一口香煙:「我知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是剛才確實是我親眼看見的,我沒必要拿這種事情忽悠你!」

  我聽劉漢浩說的誠懇,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於是趕緊問他:「你剛才看見什麼了?」

  這一次,劉漢浩的聲音壓得更低:「我看見古枚笛跟萬峻成身邊的那個占卜師和風水師在一起!」

  「什麼?你小子能不能說得清楚點?」我的心狠狠一顫,古枚笛怎麼會和敵人走得那麼近?

  劉漢浩吐了個煙圈:「剛才我去林子裡面拉屎,剛拉到一半的時候,就看見三條人影鬼鬼祟祟走到一棵胡楊樹後面,他們看不見我,但是從我拉屎的角度卻正好可以看見他們。當時我就吃了一驚,因為我發現那三個人分別是古枚笛,占卜師江語生,還有那個風水師徐博!」

  「他們在一起做了什麼?」我的心底沒來由冒出一股濃濃的醋意。

  「放心!也沒做什麼齷齪事情!只是他們三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看上去好像很熟的樣子!」劉漢浩說。

  啊?!

  我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怎麼會這樣?莫非古枚笛私下和他們認識?

  我突然想到昨天徐博摸出天地乾坤盤的時候,古枚笛一口說出了天地乾坤盤這個名字。當時覺得好像沒有什麼,但是結合今天發生的事情,細細回想起來,也許古枚笛真的跟江語生和徐博認識。

  江語生和徐博是萬峻成的手下,這麼說來古枚笛也有可能認識萬峻成?

  不!不會的!

  難道古枚笛對萬峻成的那種恨意是裝出來的嗎?

  她到底跟我隱瞞了什麼?

  爺爺被人盯上是否也與古枚笛有關呢?

  我頭疼欲裂,感覺腦袋快要爆炸了,冷汗直冒,實在是不敢繼續分析下去。

  我怕知道真相之後,我會瘋掉的。

  我抽出一支香煙點上,拿煙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雙手都有些哆嗦。

  疑雲重重,真實的無間道就在我的身邊上演,到底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已經有些分不清楚了。我突然覺得,這支隊伍裡的每個人身上,彷彿都藏有各自的秘密。

  我狠狠吸了一口煙:「那你有沒有聽見他們在交談什麼?」

  劉漢浩搖搖頭:「我都說了,他們是在竊竊私語嘛,我聽不清楚他們交談的內容,我只聽見什麼『拜見聖使』之類的話!」

  拜見聖使?!

  這是什麼意思?

  誰是聖使?

  他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

  我突然遍體生寒,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古枚笛,她的真實身份竟然撲朔迷離。她好像一直站在迷霧中,我怎麼都看不清楚真實的她。

  在這個蕭瑟的涼夜,我又想起了當初老河工所說的話,他要我小心古枚笛,難道古枚笛真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見我低著頭半晌沒有說話,劉漢浩說:「我知道你跟古枚笛之間感情匪淺,不過萬一她真的是叛徒,我想你……」

  「我知道怎麼做,不用你教我!」我不耐煩地打斷了劉漢浩的話茬,此時此刻我的心裡極度煩悶,又得不到宣洩和解脫,這種情緒轉變成了一股無名的怒火,直接轉移到劉漢浩的身上。因為我不願意相信劉漢浩所說的事情,所以我對他產生了一種深深的怨恨,誰讓他告訴我這檔子破事的。

  劉漢浩怔了怔,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對他發火,他沉著臉說:「你最好能夠自己處理,我可不想動手幫你處理!」

  劉漢浩甩給我一個不好的臉色,冷冰冰走出帳篷。

  剛走一會兒,古枚笛回來了。

  看著面前的古枚笛,我突然感覺有些陌生,有種不敢靠近她的感覺。

  「一個人麼?」古枚笛問。

  我點點頭,暗地裡深吸兩口氣,盡量平緩心情,裝作沒事人一樣地問她:「你去哪裡了?」

  古枚笛攏了攏馬尾,回答的很隨意:「剛才吃的太飽,所以去林子裡轉一轉。葉教授也在林子裡散步呢,就你懶惰,在帳篷裡養豬!」

  「真的只是散步而已?」內心一股無名火在跳躍,我不想被人當做傻子一樣玩弄,所以這話的口氣充滿了怒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古枚笛聽出了我話語中的異樣。

  「你剛才是不是去找江語生和徐博去了?」我再也忍不住了,直截了當地質問起來,不管怎麼樣,我想求一個答案,哪怕是我最不想知道的答案。

  古枚笛微微一怔:「你在說什麼呢?我去找他們做什麼?」

  「夠了!你跟我說句實話吧,我不想再被人蒙在鼓中!」我粗啞著嗓子吼叫起來,被人當猴耍的感覺讓我窩火至極。

  「你聽誰說的?」古枚笛眨巴著眼睛問我,一臉無辜的樣子。

  「劉漢浩!你跟江語生和徐博碰頭的事情,全被劉漢浩看見了!告訴我實話,你是不是也是萬峻成的人?你是不是也是……叛徒?」說出叛徒兩個字的時候,我感覺很心傷,面帶痛苦之色看著古枚笛。

  「呵呵!」古枚笛突然笑了起來:「拓跋孤,你腦子壞掉了吧?我是萬峻成的人?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討厭那個老王八蛋嗎?我時時刻刻守護你,我倒還成叛徒了?」

  古枚笛一連串的反問讓我啞口無言,我囁嚅著:「可是,劉漢浩他……」

  「拓跋孤,我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你寧願相信劉漢浩都不願意相信我嗎?」古枚笛滿臉心傷,咬著嘴唇盯著我。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看見古枚笛這副委屈的模樣,我突然有些愧疚,後悔自己不該懷疑她,更不該質問她。

  「剛才我也看見江語生和徐博了,不過他們是和韓靜在一起,不信的話你自己把腦袋伸出去看看吧!」古枚笛冷冰冰地轉過背去,她有些生氣了,不再搭理我。

  我扒拉開帳篷的透氣窗口,探頭往外瞟了一眼,正好看見江語生和徐博從林子裡走出來,他們的身邊果然跟著韓靜!
《黃河撈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