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叛徒

  穿過兩條大街,又拐進一條後巷。
  
  我心裡琢磨著,崔易他們到底藏身在哪裡呢?是後巷的小旅館當中嗎?
  
  在前面帶路的崔易停下腳步,在一道斑駁的破牆站定:「到了!」
  
  「到了?!」我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這裡只有一條散發著霉味的小巷子,巷子裡也沒有後門什麼的,可是崔易卻說到了,這裡鬼都藏不了一個,怎麼會藏著人呢?莫非他們藏在地下不成?
  
  我也只是這樣隨意一想,豈料崔易真的對我說:「我們的人就藏在地下!」
  
  「啊?!」我微微張了張嘴巴,尼瑪,還真是藏在地下呀!
  
  崔易蹲下身來,從地面上掀開一個井蓋,當先鑽了下去。
  
  我們也跟在崔易後面,鑽了進去,我走在最後,隨手拉過井蓋,將井蓋輕輕合上。
  
  井蓋下面是城市的下水排污道,這些下水道四通八達,猶如一張巨大的蛛網,遍佈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很多時候,下水道真的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裡面住著老鼠、蟑螂、乞丐、流浪人員、外來務工人員,他們是繁華大都市下面,最卑微的族群。
  
  城市的七彩霓虹永遠也無法照射進這種陰暗的角落,溫暖的陽光也穿透不了冰冷的石頭森林。無論驕傲與倔強,無論自卑與懦弱,我們都在冰冷冷的城市裡艱難地活著。
  
  滋!
  
  前面亮起了火光,火光中映出崔易的面龐。
  
  他的手中夾著一支老式的火折子,輕輕一吹,火光忽明忽暗,我們的身影投射在拱形牆面上,變幻出奇怪的形態。
  
  中間是嘩啦啦流淌的污水,我們沿著污水渠兩邊的過道往裡走。
  
  這裡的污水都變成了綠顏色的,水面上漂浮著泡沫,偶爾還會看見一兩隻死老鼠在水面上沉浮,順水漂流。死老鼠的屍體被泡得腫脹如球,小手指粗的白色大蛆在老鼠的屍體裡面翻來湧起,白花花的一片,覆蓋了老鼠的身體。一隻死老鼠從我們腳邊漂過去的時候,一條大蛆蟲還從老鼠的眼窟窿裡面鑽出來,驕傲地昂起半截肥嘟嘟的身體。
  
  空氣中瀰漫著一陣陣惡臭,令人聞之作嘔。
  
  我問崔易:「你們怎麼會躲在這種地方?」
  
  崔易的回答很簡潔:「安全!」
  
  小果果捏著鼻子,抱怨道:「上海這麼大,你們還真是會選地方!換做是我,寧願選擇住在橋洞下面,也不會住在這裡,至少橋洞下面通風透氣嘛!」
  
  古枚笛沖小果果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抱怨了,崔易他們藏身在這裡,肯定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想到我們堂堂六扇門人,竟然被九黎族逼得走投無路,藏身於城市的下水道,如同恍然的老鼠,我心中的火焰又一次燃燒起來,六扇門一定會跟九黎族死磕到底,再苦再累我們也不會放棄。
  
  轉過兩個彎角,前面的火光驟然熄滅了。
  
  「崔易!」古枚笛輕輕喚了一聲,前面沒有人回應。
  
  我又喊了一嗓子,只有自己空蕩蕩的回音,卻聽不見崔易的任何回應。
  
  我的心中微微打了個突,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
  
  我急忙摸出一張火龍符,夾在兩指之間,輕輕晃了晃,火龍符滋的燃燒起來,變成一團火光,重新照亮了四周的環境。
  
  此時此刻,我們竟然站在一個十字路口。東南西北各有一條下水道,四條下水道裡面都是黑黢黢的,沒有一絲光亮,如同四張怪獸的嘴巴,嗖嗖地往外竄著涼氣,不時飄蕩出陣陣腐臭的氣息。
  
  崔易不見了!
  
  是的,崔易不見了!
  
  陰風從四條下水道裡倒灌出來,崔易怎麼會不見了呢?
  
  小果果跺腳道:「靠!那傢伙到底走進哪條下水道去了?也不知道等等我們嗎?」
  
  古枚笛背負著雙手,默然半晌,突然說道:「我看不像是走丟了,倒像是崔易故意把我們甩掉了!」
  
  「不是吧?」小果果眨巴眨巴眼睛,一臉困惑地說:「我們可是來營救他們的,崔易為何要故意甩掉我們?而且我們都是同門兄弟,這……這說不過去呀!」
  
  古枚笛說:「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你們想,如果他不是有心甩掉我們,他會聽不見我們的叫喊聲嗎?這擺明是故意不回答我們。還有,黃符為什麼會平白無故熄滅了?就算黃符熄滅了,他為什麼不再點一張呢?」
  
  小果果張了張嘴巴:「可是……可是他幹嘛要甩掉我們?他把我們帶到下水道來,接著又甩掉我們,他有病吧!」
  
  「他不是有病!他的腦子精著呢!」剛才我一直沉默著,此時終於開口說話了。
  
  古枚笛剛剛那番話突然點醒了,讓我意識到整件事情很不對勁。
  
  崔易真的在外灘看見我了,然後跟著我去了東方明珠?
  
  戰鬥結束的時候,古枚笛和小果果也在剛剛趕到,可他崔易卻能夠在關鍵時刻及時現身?
  
  這一切會不會太巧合了?
  
  之前很多問題都沒有細細琢磨,現在回想起很多問題都顯得很不自然,這接連發生的事情好像全都是安排好的一樣。一件事情連著一件事情,看上去順理成章,其實根本經不起推敲。
  
  因為崔易跟我們同是六扇門人,所以之前我們對崔易有著絕對的信任,對他所說的所有事情都沒有任何懷疑。
  
  可是現在……
  
  我不敢再想像下去。
  
  「拓跋孤,你在想什麼?」小果果問。
  
  我咬了咬嘴唇,臉色唰地就白了:「不妙!我們可能中了陷阱,趕緊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中了陷阱?此話怎講?」就連古枚笛都有些困惑,不明白我這話的意思。
  
  「崔易可能已經叛變了!這是崔易設下的陷阱!我們快走!」我焦急地說,當先轉身往回走。
  
  「什麼?!崔易叛變了?!」古枚笛和小果果都大吃一驚。
  
  小果果眉頭緊蹙:「他……他叛變了?為什麼呢?」
  
  我說:「我又不是崔易,我哪裡知道他是為了什麼!我只知道我們必須速速離開這個鬼地方,一刻鐘也不能待下去!」
  
  剛剛回頭走了沒有幾步,下水道裡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笛聲。
  
  一聽這個笛聲,我的臉色登時變得很難看。
  
  蟲姬!
  
  又是蟲姬!
  
  這個笛聲就是六指魔笛發出來的!
  
  古枚笛停下腳步,左手掌心隱隱泛起金光,面若冰霜:「小孤,看來你說對了,那個崔易真的是叛變了!」
  
  「咯咯!聰明!拓跋孤,你果然夠聰明啊!」伴隨著一陣猖狂的笑聲,崔易那一身黃色道袍出現在身後的下水道口。
  
  笛聲悠揚,迅速逼近,蟲姬窈窕的身影也同時出現在前方下水道口。
  
  我們看了看前方的蟲姬,又看了看後方的崔易,心中豁然明朗,這個崔易果真叛變了,他現在跟蟲姬竟然變成一夥人!
  
  六扇門人竟然跟九黎族人狼狽為奸,這簡直就是六扇門成立以來的奇恥大辱,不知道總捕頭七七倘若知曉此事,會作何感想?
  
  小果果直接就爆粗開罵了:「你這個狗道士,看上去人模人樣的,沒想到背地裡竟做著豬狗不如的事情!你堂堂六扇門人,居然跟九黎族同流合污,合謀對付六扇門,你還是人嗎?你還有良心嗎?」
  
  崔易陰惻惻地笑了笑:「良心?!良心值幾個錢?!」
  
  怒火在我的心中陡升,我的瞳孔噴出熊熊烈火,指關節發出卡卡卡的爆裂聲響,指著崔易怒吼道:「崔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崔易冷冷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六扇門日漸式微,當然是趁早離開得好!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這就像找工作一樣,既然我有才幹,我當然可以跳槽,選擇更有資本的公司賣命!」
  
  「呵呵!」古枚笛輕聲笑了起來,笑得非常陰冷:「你真是我所見過最恬不知恥的混蛋!能夠把叛變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你也確實是一個人才!」
  
  「呵呵!」崔易也回敬了古枚笛兩聲冷笑:「你自己不就是個叛徒嗎?有什麼資格說我?」
  
  古枚笛沉下臉:「我只是在正義與邪惡之間做出正確的選擇!」
  
  崔易猛地一甩袖袍,冷哼道:「什麼是正義?什麼又是邪惡?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正義與邪惡之分,誰強誰就是王道!老天爺公平嗎?這個世界公平嗎?有的人生下來就住豪宅開豪車,睡最漂亮的女人;而有的人啃饅頭吃鹹菜,像老鼠一樣蜷縮在城市的下水道,賣命一輩子也在這裡買不到一個廁所!世界既然如此不公平,那我們就只有靠自己的能力去爭取自己應得的東西!」
  
  我冷聲說道:「滿嘴的歪理邪說,無非是想為你的叛變找個台階和理由!好吧,我倒想問問你,你既然選擇了叛變,那你究竟想得到的是什麼?」
  
  崔易默然幾秒鐘,聲音陡然提高八度:「我要做六扇門總捕頭!」
《黃河撈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