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暇多想,心中已然是泛起一股怒火,眼睛死死盯住阿南達,冷冷道:「阿南達,你把江靈她們怎麼樣了?」 「江靈?」阿南達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我說的人是誰。 農皇子道:「就是那個滿頭銀髮,一身白裙,被大師的兒子戲弄的那個妙齡女子。嘖嘖,她的本事當真高強,除了大師之外,幾乎無人是她的對手,簡直就是沾著死,碰著亡,大師的兩個公子不幸亡故,晚輩也折了數個愛徒啊。」 「哦,就是那個姓江的丫頭!」阿南達先是恍然大悟地說了一句,然後又惡狠狠地啐了一口,道:「呸!她那是什麼本事?是詛咒之力!詛咒世上所有的惡不能沾染她!」 「對對對!」農皇子道:「這個詛咒簡直是給她增加了一個天大的神通!想想世上哪個人心中沒有惡念?只要有惡念就不是她的對手,甚至連惡性的術都對她無效,我的毒就拿她無計可施……只是奇怪這個妮子本身怎麼那麼惡毒?大師的公子只不過是愛慕她的容顏美麗,說幾句溢美言辭,略動了動手腳,就被她……唉,這也罪不至死啊!」 我聽農皇子第一次說話的時候就話裡有話,似乎是說江靈被阿南達的兒子戲弄,這一次他講的更清楚,我登時怒不可遏,立時就要朝阿南達衝過去,但是青塚生卻在一旁輕聲咳嗽了一下,低聲道:「元方,阿南達的兩個兒子都已經死了。」 身邊的老爸也拉了我一把,悶聲道:「能不打就不打。」我呆了呆,這才緩緩恢復理智。 也對,對江靈不敬的人是阿南達的兩個兒子,他們已經死了,我還能怎麼著? 兒子犯了錯,償命之後還要找他老子的事兒? 不該這樣。 還有個疑點,江靈既然有淨化之力,阿南達又是怎麼制住她的? 莫非是虛言恫嚇? 但看起來農皇子和他又不像是在說謊,哪有拿自己兒子的命亂開玩笑的。 難道阿南達真的有本事制住江靈? 念及此,我不由得有些脊背發寒,現在的江靈,就連老爸、青塚生、晦極等人也不敢輕易觸碰,阿南達居然能制住她,那麼他的本事也太強了吧! 怪不得青塚生和老爸都忌憚他。 當然,還有相當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我在近旁,老爸和青塚生投鼠忌器,所以才會說出能不打就不打的話來。 而農皇子不停地火上澆油,他一邊向阿南達暗示江靈殺了他的兩個兒子,一邊又向我暗示阿南達的兒子戲弄了江靈,無非就是想激化我們之間的矛盾。 我不能中了他的激將法,但是也不能不弄清楚江靈他們的現狀,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心情,然後又問阿南達道:「你究竟把江靈他們怎麼樣了?」 阿南達眼中閃過一抹狠戾的光芒,怨毒道:「她殺了我最愛的兩個兒子,絕了我沃臘納家族的後,我要把她變成痋蟲的肥料!」 我本來就強忍著冷靜,一聽阿南達這麼說話,登時又止不住怒氣,道:「你的兒子先無恥孟浪,死了也是咎由自取!你還有臉害人報仇?」 阿南達道:「沃臘納家族的人就算再壞,也是我們自己的事情,輪不到別人來懲罰!」 「你簡直就是蠻不講理!」 「在你們中國人眼中,我們本來就是化外之民,是蠻夷!蠻夷就是蠻不講理!我就是要把她變成痋蟲的肥料,把她活生生變成痋屍!你能怎麼樣?」 「你敢!」 「哈哈!」 阿南達冷笑一聲,道:「我現在就在做!石屋裡全部是痋蟲,在向他們圍攻,他們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原來如此,江靈他們現在還沒有出事,但是卻正在危險之中! 我環顧青塚生和老爸道:「東木前輩,老爸,動手吧!」 青塚生面色陰沉,緩緩道:「阿南達交給我。」說話間,他已經戴上了先前戴過的那副手套,然後慢慢朝阿南達走了過去。 老爸沒有吭聲,依舊站在我身邊一動不動,他的目的不是消滅敵人,而是保護我的安全。 阿南達看著青塚生走向自己,卻並不畏懼,他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呲牙笑道:「嘿嘿,鬼醫,你當年打不過我父親,現在也打不過我。」 「當年是不知道痋王的底細,誤中了痋術……現如今,時過境遷,即便是你父親復生,也難逃我鬼醫索命!」 青塚生本來是慢慢走著,慢慢說著,突然間疾言厲色,身形也在眨眼間暴掠而起,在半空中縮成一團,朝著阿南達的頭頂擊落,彷彿一隻凌空俯衝而下的大雕,撲向它瞄準許久的獵物! 「呵!」 阿南達猛的把嘴張開,上下顎幾乎裂成一條一百八十度角的直線,一道碗口粗細的紅芒從他口中乍然迸現,奔向青塚生! 不單單是嘴,我驚愕地看見阿南達的鼻孔、耳朵甚至眼角里都鑽出了條條毛線也似的紅芒。 不,那不是紅芒,是蟲! 是粉紅色的痋蟲,蛔蟲、蚯蚓也似的模樣,蛆蟲也似的紋路,從阿南達的口中、鼻孔、眼角、耳孔中鑽出來,近乎上百條,併攏在一起,在空中砰然分開,就像一朵綻放開的煙花,由下而上將青塚生的全身都籠罩在內! 青塚生沒有躲。 他的身上無聲無息的落下陣陣粉塵,白茫茫,彷彿食鹽,又像細小的雪花,煞是好看。 毫無疑問,這是青塚生的藥塵。 雖然不知道這藥塵原本藏在青塚生身上的什麼地方,更不知道這些藥塵究竟有多少,也不知道青塚生究竟是怎麼把這些藥塵播散下來的,但是鬼醫的本事,醫門之中,誰是對手? 那些藥塵迎著阿南達的痋蟲,很快便沾染在一起。 奇詭的一幕情形發生了。 沾染上藥塵的痋蟲竟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就好像魔法,倏忽之間無影無蹤! 痋蟲很多,藥塵更多,只一個照面,痋蟲已經全然覆沒。 青塚生的手掌穿過藥塵,準確無誤地印在了阿南達的頭頂百會之上! 這一刻,我簡直是又驚有喜又呆! 驚的是青塚生手段如此高明,喜的是阿南達必死無疑,呆的是阿南達居然在一個照面的時間裡就告隕落,實在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阿南達的頭沒有裂開,卻開始往下彎曲,準確來說,應該是脖子在往下彎曲,阿南達的脖子折成了幾乎三百六十度,他的頭在青塚生掌力的壓制下,扎進了自己的胸膛之中,連帶著他穿的斗篷,完全沒入肉中!我甚至能隱隱看見阿南達面目的輪廓已經從他的後背印了出來! 這絕對是要死了! 沒有一個人的脖子能彎成這個角度,阿南達的脖子應該已經完全斷了,雖然還是沒有聽到他骨頭碎裂的聲音,但是我相信阿南達的脖子絕對不會對折在一起。 也沒有一個人的頭能扎進自己的胸膛裡面直至完全沒入肉中,阿南達的心臟已經壞了,雖然還沒有看到他胸膛上出現一個和他臉一樣大的洞,但是我相信他的胸膛絕對不會同時容納下一顆心臟還有一顆腦袋! 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我,包括農皇子,也包括農皇子的五個徒弟! 兩個絕世高手之間的生死搏殺,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拚鬥場景,任何一個術界中人都會看的發呆。 但是,有一個人除外。 那個人似乎完全沒有在意這件事情,他好像從一開始對青塚生和阿南達的拚鬥都漠不關心,也無動於衷,甚至連瞟都沒瞟一眼。 所以,在別人都看的發呆的時候,他沒有發呆。 他不但沒有發呆,反而還特別清醒。 這個人就是老爸。 於是他動了。 他動的不是胳膊,也不是腿,更不是整個身體,而是手,準確來說,應該是手指頭。 十根手指頭屈指齊彈,無數烏光流星般劃過空中,在「嗤嗤」的破空之音響起來的瞬間,農皇子的五個徒弟已經倒下。 他們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便倒下了。 他們或許看到了那些烏光朝著他們飛去,甚至還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聲這烏光竟如流星那樣驚艷美麗,只是他們沒有意識到,這流星不是許願的流星,而是傷人的流星。 他們倒的也很有美感,整整齊齊,同時撲到,形成了一個扇面聚攏的圖案。 他們應該沒有死。 因為出手的人是老爸。 通常狀態下,老爸義不殺人。 老爸只是打碎了他們的琵琶骨,刺中了他們的肩井穴。 他們每個人都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地中了三枚鐵釘。 有兩枚是穿過了他們的琵琶骨,還有一枚是打在了他們的肩井穴上。 琵琶骨碎了,道行便廢了,肩井穴被擊中的程度恰到好處,人便會岔氣暈厥了。 這就是老爸的手段! 六相全功的手段! 這只是一瞬間的功夫,真的像流星劃過天際那樣短暫! 農皇子甚至還沒有從青塚生、阿南達的戰鬥中回過神來,他的徒弟們就已經倒下。 農皇子大驚失色,他扭身就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