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乾屍吊餌

    乾屍吊餌
    每個人的小時候,可能都有過這樣的經歷,就是當你在路上跑著跑著,猛然回身的時候,可能會一下子滿臉滿懷地撞到大人的身上。
    撞到大人身上的時候,一般來說,我們都是臉部正好貼到了大人們的大腿位置,大腿位置比較軟,而且大人們都會有意識地稍微後撤緩衝一下力量,然後再把我抱起來,所以,雖然我們會經常地一轉身撞到大人的身上,可是,至今為止,我們的鼻子還都是完好無損的。
    當二子和林士學一起都是神經質地兩眼發直看著我的身後的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我身後有什麼危險存在,或者,至少是沒有意識到,這兩個混蛋所看到的東西,會距離我那樣的近,近到幾乎就貼在了我的後腦勺上。
    我猛地一轉身,整張臉就撞到了女屍的兩條小腿上。
    那女屍身上穿著一身大白色的凶服,被吊在了半空,凶服下垂,遮住了她的兩腿,我這麼一撞,臉就貼到了她的小腿位置的凶服上面。
    「噗——」
    撞到了那凶服之上的瞬間,我的臉上明確地感觸到了那凶服的布料材質,同時也感應到了布料下面一團軟軟的蓬鬆的感覺。
    「嘿——」
    一轉身,和女屍撞了個貼實,我本能地一聲啞叫,原地向後跳了一步,拉開了自己和女屍的距離。
    拉開距離之後,我再次本能地抬頭,從下往上看向那具吊著的女屍,立時全身一陣下意識的,篩糠一般的猛烈抖動,接著就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全身一陣發毛,整個人莫名地窒息著,向後連續地退了出去。
    那女屍,我所看到的,其實已經不能算作是一具女屍。
    它被一根從巖壁頂上墜下來的黑皂色的麻繩勒住了脖頸,吊在了半空。
    它的頭上披散著一蓬黑色的長髮,那長髮如同冬日裡枯敗的黃茅草一般,直撅撅地下墜著,勉強蓋住了它的腦袋。
    一般人,如果站立在距離它較遠的地方,其實應該是看不到她的臉的,因為它的臉,已經被茅草遮住了。
    但是,當時我正好是站在了她的腳下,幾乎是九十度角向上仰視,於是視線就正好透過了她的髮梢,看到了那張讓我頭皮發麻的臉孔。
    那臉孔,隱藏在茅草的長髮下面,並不是什麼女人臉,也不是什麼骷髏頭,甚至,沒有任何皮肉,也看不到任何的筋骨,我當時所看到的,只是一團隱隱在蠕動和顫抖著的黑白相間的鬼臉。
    那一片片白花花的指甲大的鬼臉,我實在是太熟悉了,因為,此刻,我的腳下,遍地都是,那是鬼臉蜈蚣後背上的斑紋!
    看到那團鬼臉的瞬間,我立刻想到了剛才臉龐貼到了女屍的凶服之上,所感受到的布料下的那團蓬鬆柔軟的觸覺,立時我的心裡就想到了一個讓我極為驚駭的事情。
    這女屍吊在這裡,顯然是給這古墓的主人陪葬的,按照常理來說,這樣的屍體,吊掛了這麼久,應該早就腐朽地骨頭都碎成粉末了,根本就不可能再出現在這裡。
    她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的唯一原因,那只能是因為,這女屍,根本就不是女屍,而是一具和那石壁後面的護路紙人一樣的東西。
    只是,可能這吊著的女紙人,扎裁地更加符合活人的比例,而且還加了假髮,讓這個東西,遠處看著,或者不自己看的時候,壓根就是一具活脫脫的屍體。
    而且,同時,我還猜測,這女紙人在最初被掛在這裡的時候,必然是肚子裡,還有頭部都被填滿了鬼臉蜈蚣愛吃的食餌,於是,那些鬼臉蜈蚣就把這女紙人當成了它們的窩,在裡面一代代地繁殖下來,一直沒有離開。
    這些古墓之中的鬼臉蜈蚣,是所有毒蟲之中,最詭異能活的一種,它們可以在不吃不喝的狀態下休眠上千年,然後再遇水而活,遇風而動。
    每一條成年的鬼臉蜈蚣都可以長到一尺長,兩寸粗,如果沒有肢節和那麼多腳,根本就像是一根大尺子。
    這些鬼臉蜈蚣都有毒性,正常人被它咬了之後,不會立即死掉,只是會陷入昏迷不醒的狀態。
    鬼臉蜈蚣借此將獵物擒獲,而且是擒獲一個鮮活的獵物。獵物既然是昏迷且未死的狀態,這就可以達到很好的保鮮效果。
    這樣一來,鬼臉蜈蚣就會先咬破獵物的皮膚,找尋獵物的血管,將獵物體內的鮮血吸出來,帶回去餵養剛剛孵化的小蜈蚣,而那些成年的蜈蚣,則是從外圍開始,慢慢地啃噬獵物的皮肉。
    在食物短缺的時候,鬼臉蜈蚣甚至可以分泌消化液將獵物的骨頭都溶解成富含營養的汁液攝取掉,其生存能力,簡直就是讓人驚歎又膽寒的。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聽姥爺給我講過一些盜墓的故事,姥爺對鬼臉蜈蚣的介紹尤其詳細,他告訴我說,這種蜈蚣原本產在西域,是一種很罕見的品種,後來被引入墓穴之中豢養,完全是因為它那凶殘的生存能力,以及它那強大的繁殖能力,厲害的毒性和那讓人看一眼就全身發毛的恐怖尺寸和模樣!
    「乾屍吊餌,」
    我後退了幾步之後,下意識地說出了那吊著的女紙人的名字,同時死死地盯著那女屍身上的凶服看著,果然,沒有幾秒鐘的時間之後,由於那凶服經歷了許久的年月,早已是腐朽枯敗,經不起任何力量,於是,被我這麼一撞之後,「嗤啦」一聲輕響,裂開了數條大口子,再接著被風一吹,那凶服如同清塵一般,簌簌簌地碎裂飄飛,不過是一個眨眼的時間,就完全從女屍的身上脫落了。
    而凶服脫落之後,它底下的東西也就都完全地暴露了出來。
    這個時候,二子手上的火柴還沒有滅掉,他和林士學也在看著那吊著的女屍。
    女屍身上的凶服碎裂脫落之後所暴露出來的東西,他們兩個人自然也一齊看在了眼裡。
    「啊——」
    看到那凶服地下的東西,我首先是本能地一聲大叫。
    「啊呀——」
    「嗚啊——」
    而二子和林士學則是一起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大喊,接著兩人幾乎是同時一躍而起,丟掉了手裡的火柴和雜物,摸著黑,就連滾帶爬地向著墓室的主墓道逃了過去了。
    他們的這種反應,並沒有什麼丟臉的地方,因為,任何正常人看到那一幕,都會如同他們一樣,驚恐而逃的。
    那個時候,我也很想逃,我非常非常地想逃,只是我已經被嚇呆了,全身都僵硬麻木了,所以我沒有逃動,我甚至整個人都傻了,失去了知覺和行動能力,就只能那麼僵硬機械的站著,沒有去理會林士學和二子的驚駭,也沒有去理會二子火柴的熄滅,總之,當時我是完全被嚇得已經變成了植物人了。
    二子的火柴一滅,我的眼前也是一黑,但是我的腦海裡卻是揮之不去的,都是方纔所看到的場景。
    就是女屍凶服脫落之後的場景,我看到了一具完整豐滿的女屍,那女屍有腿,有身體,有胳膊,甚至有頭顱,只是,這腿、身體、胳膊和頭顱,一例都是由那種不停蠕動鑽騰著的背上長著鬼臉的蜈蚣構成的。
    整個都是,全身都是,黑壓壓的成團的蜈蚣,互相纏縛著,蠕動著,嘁嘁喳喳地響著,有大有小,如同蛆蟲一般互相鑽動著。
    蜈蚣蠕動的時候,背上白花花的鬼臉跟著蠕動著,晃動著,於是,乍一看到那具完全由蜈蚣構成的屍體,我眼裡除了看到了一團團纏縛在一起,熙熙攘攘的蜈蚣之外,同時也看到了一具全身鬼臉斑斑,蠕動爬縛的場景。
    那場景,可能很多人不能想像它的恐怖和噁心,那我就給大家通俗的解釋一下。
    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牛皮癬,就是那種長在皮膚上的,一塊塊的,白花花的脫落的皮膚,沒看過牛皮癬的,那大家也可以參照一下白癜風。(這裡沒有任何鄙視皮膚病患者的意思,只是一個比方,請勿介意。)
    看過皮膚癬斑的朋友,應該知道,僅僅是皮膚上的一小塊硬幣大小的癬斑,都會讓人本能的覺得恐怖和噁心,那麼,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由於那些鬼臉蜈蚣的存在,我所看到的,就一個全身上下,處處都縈繞著白花花的癬斑的黑屍!
    凶服脫落,先入眼的就是這麼一團密集的白色而猙獰的癬斑,再接著仔細一看,就看到那組成整個屍身的熙熙攘攘的蜈蚣!
    這樣的場景,我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感覺去形容,所以,林士學和二子逃跑的時候,我覺得他們情有可原,甚至,很贊成他們的想法。
    我唯一感到鬱悶的是,我已經被嚇得呆掉了,沒有跑掉,我被那些蜈蚣團團包圍起來了。
    最要命的是,二子的火柴也熄滅了,四週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我的耳邊除了能夠聽到二子和林士學一邊跑一邊亂七八糟地鬼叫的聲音之外,剩下唯一能夠聽到的,就是四周上下左右,無處不在的簌簌簌的沙沙聲了。
    我知道,那些鬼臉蜈蚣此時已經開始在端詳我,在打量我,在籌劃著怎麼吃我了。
    我猜,它們如果有智商的話,應該會因為我的出現感到歡呼雀躍,因為,它們可能已經很久,很久,很久都沒有吃過東西了。
《青燈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