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晨光中的那具黑屍

    桃花一般的血跡,在草層上延伸,沿途還有一行非常雜亂的腳印痕跡。
    二子他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追著這個痕跡,也不知道這個痕跡是誰的,但是我自己心裡卻是非常清楚自己在追蹤的痕跡的盡頭是什麼。
    我追蹤著那條血跡,一路悶頭向前走著,什麼話都沒有說,也不想說。
    這個時候,我的心情非常的沉重,因為,我知道,這條痕跡的盡頭,很有可能是一處我並不想見到的場景。
    血跡淋漓,混合著露水,尚未乾涸,但是隨著痕跡的延伸,那血跡卻是慢慢變得深暗了起來,最後已經幾乎變成了黑色。
    這種黑色的血跡,我太熟悉了,因為,這和那些大眼賊的血跡,是一模一樣的。
    見到這個情況,我不覺停下了腳步,站直身體,有些空洞地望著前方那密匝匝的叢林,從心眼裡,不願意再繼續向前走。
    二子他們見到我的舉動,都是滿心好奇,一起湊到我身邊,問我怎麼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有些無力地歎了一口氣,再次問他要了一根煙點上,蹲在地上,兩眼怔怔地看著那血跡,一口氣將一整支煙抽完,這才扔掉煙頭,一咬牙站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悶頭就向前趕去了。
    我大踏著步子,向前猛衝,任憑樹葉刮擦手臂和臉皮。劃出火辣辣的血痕,也渾然不覺,就那麼憋著一股勁,沿著那條血跡,一路向前走去。
    血跡越來越稀落,腳印痕跡卻是越來越錯亂,從那腳印的痕跡,可以看出。那個腳印的主人,最後的時刻,已然是沒有了多少體力,走路的時候。已經開始東倒西歪了。
    見到這個狀況,我的心裡禁不住一陣的酸疼,猛然間,鼻尖一酸,眼角居然掛著水跡。
    我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種情緒。
    我只知道,我感到很惋惜。
    或許,真的是天妒紅顏吧,這世上。美麗的女人,可能真的都要遭受更多的苦難吧。
    古樹參天。荒草掩徑,露水清涼。薄薄的晨霧,在朝陽的紅光中,輕慢地飄動,讓人感到莫名的氣悶,很想一下子撕開自己的胸口,大口地呼吸。
    走了沒多久的時間,密匝匝的原始叢林,突然一片豁然的開朗,林中出現了一處蒿草遍野的荒地。
    那荒地足足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中間隆起無數起伏的小丘,小丘之上,一例都覆蓋著青色的蒿草和籐蔓,完全看不到地面的顏色。
    我站在那荒地的邊上,放眼向前看去,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條彎彎曲曲的腳印痕跡,掠過蒿草和籐蔓層,在那荒地中央的一處隆起的小丘上面停了下來。
    古語有云:狐死首丘,莫非,人也如此嗎?
    我沒有說話,心情有些緊張地一步步向著那隆起的小丘走了過去,在走到那小丘的邊緣的時候,依然看到小丘頂上的蒿草和籐蔓被壓平了一小片,而在那一小片蒿草和籐蔓之中,則是隱約可以看到一角白色的裙擺,以及一隻黑褐色的如同燒黑的木頭一般的腳裸。
    見到這個場景,我靜靜地拿下了帽子,在風中默立了半晌,方才抑制住自己胸口的那一股無名的悲憫氣息。
    這個時候,二子他們也都跟了上來,一起圍在我的身邊,著那個黑色的屍體,臉上滿佈著疑惑的神情。
    他們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這個屍體是屬於誰的。
    「嗨,這可真他娘的奇怪了哈,昨晚打了一夜,我也沒見過穿衣服的鬼東西,怎麼這兒突然冒出這麼一個有品位的鬼傢伙?」二子看著那個屍體,饒有興致地說著話,走上前,用木棍將那屍體周圍的草葉挑開,將那個屍體展露了出來,接著才歪著腦袋,看著那個屍體,有些疑惑地皺眉道:「嘖嘖,你們來看看,這好像還是個女的,嘿,穿的還是白裙子,乖乖,這不得了啊,這些鬼東西,居然還會穿衣服,真是奇了啊。」
    聽到二子的話,餘下的泰岳他們不覺也一起走上前,圍著那個屍體觀賞了起來。
    泰岳的心比較細,而且觀察入微,只看了一眼,似乎就想到了什麼,不覺回頭看著我,有些疑惑地問我道:「方曉,是她嗎?」
    「嗯,你看她胸口的傷,」我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扭頭不忍再去看。
    泰岳聽到我的話,不覺也是神情一滯,接著卻是也脫下了帽子,向後退了幾步,靜靜地默立了起來。
    見到泰岳的樣子,二子他們不覺都是有些好奇,尚不解其意,只有婁晗皺了皺眉頭,有些下意識地問道:「這個,莫非是昨夜那個,那個女人?」
    「什麼?」聽到婁晗的話,二子不覺一驚,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屍體道:「這怎麼可能?昨晚我清楚看到那個女人長得細皮嫩肉的,一臉白淨,怎麼會突然變成這麼個鬼樣子了呢?這不可能吧?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我看沒有搞錯,你看她胸口的傷,那是被泰岳兄弟打中的槍傷,也是她的致命傷。我估計她之所以會死在這裡,就是因為這個傷口的原因。」這個時候,趙天棟似乎也看出了什麼,不覺有些神傷地歎了一口氣,回轉身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山林,不再說話了。
    見到趙天棟都這麼說了,二子低頭彎腰,仔細查看了一下那個屍體的情況之後。這才有些恍然地點了點頭,起身道:「哎,可惜了,沒想到是她。她怎麼死了之後。變成這個樣子了?哎,這可真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二子說著話,退後了一步,也有些神傷地歎了一口氣,摸索著點了一根煙,回頭問我道:「小師父,我說。你帶我們來這兒做什麼?莫非就是給這個女人送行?」
    聽到二子的話,我對他搖了搖頭,再次歎了一口氣,努力克服了自己心底的那種不情願的想法。接著才對他道:「我帶大伙來這裡,並不是給她送行的。我們來這裡,是因為,死人也會說話。」
    「死人也會說話,我擦。小師父,你不要嚇人行不?現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還真不信死人會說話。難不成這女人的屍體特別牛叉。會說話不成?她已經修煉成精了嗎?」二子張著大眼,看著我問道。並且下意識退後了幾步,盡量離那屍體遠了一些。
    見到二子這麼不開竅。我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上前看了看那個屍體,發現那屍體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具黑色的枯木一般的軀體,面上的皮肉如同樹皮一般褶皺扭曲,露出了顴骨和眉骨的弧度,不覺心裡再次一陣酸痛,好半天才平復心情,對泰岳道:「大哥,你比較有經驗,還是由你來吧。」
    「嗯,」泰岳聽到我的話,走上前來,開始檢查那具屍體。
    他先用剪刀麻利地剪開了那具屍體身上穿著的那條白裙子。
    裙子剪開之後,他輕輕將裙子拉向兩邊,不覺就露出了屍體裡面的狀況。
    這時候,我低頭看時,才發現,那屍體裡面,貼身穿著一件乳白色的小襯衣,襯衣的右胸口,有一個血窟窿,血液已經將襯衣幾乎完全染紅了。
    除此之外,屍體的下身還穿著一條粉色的內褲。
    由於屍體最後時刻,發生了嚴重了脫水變形,所以那內褲已經變得有些下垂和鬆垮,如此一來,就露出了屍體那最隱秘的部分。
    我幾乎是有些下意識地瞟了一眼那私密之處,卻是赫然發現,就連那裡,也已經乾癟枯萎,皮肉緊縮了,完全不似人類,只有一層黑色的絨毛,昭示著死者生前曾經擁有的生機。
    揭開裙子之後,泰岳上下看了看屍體,也是有些悲憫地皺了皺眉頭,接著才繼續剪裁,最後將那屍體上的衣物全部都清除了下來。
    衣服清除完畢,那屍體的全貌便展露了出來,此時再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我現在所看到的只是一截發黑的枯樹,它翹腿別牙地躺在地上,微微屈膝,讓人無法不感到震驚和恐怖。
    「致命傷,在右胸,但是,這傷其實不致命,只要及時救治還是有希望的,因為只打中了肩窩,死者最後之所以會斃命,主要的原因,是失血過多。」泰岳這個時候,開始進行屍檢。
    而二子他們則是滿臉凝重地圍在旁邊看著,只有婁晗,有些默然地扭轉了身體,靜靜地看著遠方的樹林,似有所思。
    「有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可以給我們指路的,有沒有發現?」二子看著泰岳問道。
    「稍等一下,她的衣服我還沒有檢查,」泰岳說著話,蹲下身,兩手捧著屍體,將她平端了起來,移到了旁邊,接著則是開始細細地翻查起她身下的衣服來。
    「內褲粉色,無兜,無明顯標記,」泰岳說著話,將那條已經被剪開的粉色三角小內褲,捏了起來,翻看了一下,放到了一邊,接著則是繼續查看其它衣物。
    「襯衣乳白色,無兜,無明顯標記,」泰岳說著話,將襯衣也放到了一邊。
    除去這兩件衣服時候,地上,就只剩下一條被剪開的白色長裙和一副從中間剪開,分成兩半的天藍色的文胸了。
    看著這剩下的兩樣東西,大伙的心情不覺都緊張了起來,因為,這兩樣東西,簡直一目瞭然,可以非常輕易地看清楚,那裡面,並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
《青燈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