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6 迷魂狀態

    我聽說,真正去過地獄的人,從來都不會懼怕死亡,他們只會害怕明澈的陽光。
    當飛機的三檔加速開關打開之後,我按照飛行手冊上面所說的方法,緩緩地拉動操縱桿,終於,在那飛機馬上就要撞進樹林之中的時候,堪堪地將機身拖離了地面,緩緩地向著天空升了上去。
    「嗚嗚嗚嗚——」
    飛機老舊的螺旋槳,飛速旋轉的過程中,發出一陣陣震耳欲聾的聲響,此時誠然我們是戴著頭盔和護耳,卻依舊是被那沉悶的聲音震得腦袋發昏。
    「嘩啦啦——」
    飛機如同一顆巨大的炮彈一般,快速地掠過了地面上的那層紫黑色的古怪樹林的上空,強勁的氣流衝擊,將兩側的樹木都攪動地劇烈搖晃了起來。
    終於要離開這個九陰鬼域了,此時心頭難免一陣莫名的興奮。
    但是,我也知道,此時高興,還為時尚早,因為,在我們的前方,還有那恐怖的雷鳴電網以及龍卷颶風。
    能否安全穿過那雷鳴電網和龍卷颶風所組成的恐怖的隔離層。還是一個未知數。一切都還要靠運氣。
    這個時候,我的心情,興奮、激動,同時也充滿了擔憂的神情。
    雙手握著飛機的操縱桿,緩緩推拉飛機向上爬升。飛機此時一邊爬升,一邊加速,速度越來越快,我們坐在機艙之中,明顯感覺到超重狀態的窒息感和壓抑感。
    都說飛行員,是真值錢的人。國家培養一名經驗豐富的飛行員出來,基本上,就等於用黃金,雕塑一個和他一般高一般大的人出來。
    由此可見飛行員的含金量。飛行員。是要能夠在超重狀態下,保持清醒狀態,依舊可以穩定操控飛機,是要可以在幾千米的高空,駕駛飛機靈活地進行翻轉運動的神奇戰士,他們確實是一種非常讓新艷羨的職業,他們也確實對得起他們的名號和社會地位,名不虛傳。
    至少,在現在的我看來,這種處於超重狀態下的感覺。很不好受。
    當時,我只感覺好像憑空有人在我身上壓了一塊石頭,使得我就連喘氣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這個時候,我很想放鬆操控桿,讓飛機停止爬升,但是,我卻並沒有這樣做,因為,我知道,要是飛機不能爬升到一定高度。那麼我們就根本就無法離開這個世界。
    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前,我曾經遭遇過龍卷颶風,也穿越過雷鳴電網,我深深知道那隔離層的威力,但是。我同時也發現了一個非常有用的信息,那就是。在那雷鳴電網的上方,似乎雷電的密度,有些稀疏。
    現在,我們想要安全穿越那雷鳴電網,唯一的方法,那就是拚命往上飛,盡量進入雷電的根源部位,趕在那些巨大的雷電尚未分叉之前,從它們的間隙之中,穿越過去。
    但是,與此同時,我也深深知道,雷電的根源是無窮高遠的,我不可能真的飛到雷電的根源部位,可是,雖然如此,我還是要盡量往上飛,因為,只有往上飛,我們才有希望!
    雙手緊緊抓著飛機的操控桿,頂著超重的壓力,我緊皺著眉頭,咬牙看著前方的世界,推拉著飛機,一路向上飛起。
    這個時候,我的腦海中,接連不斷地湧現了一個個熟悉的畫面,出現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我在回想,我這只有十七年時間的短暫一生。
    我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我到底是誰。
    此時,這已經不是問題。
    這一趟探訪九陰鬼域,最大的收穫就是,我不但查實了自己的身世,甚至,我還見到了我親生父母的樣子。
    我相信,早在我駕駛助力傘進入無底深淵之前,那個站在大壩上方,用那種莫名慈愛的眼神看著我的女人,應該就是我親生母親的英魂。
    我也確信,當我在無底深淵之中飄蕩,夢境中所見到的那架滑翔機,定然也是母親的英靈在指引我,她想要告訴我當年的事情,她定然是已經認出我了,她知道,面前的這位一身本領的少年,就是當年她們夫妻二人,拼盡全力,從九陰鬼域之中,帶出來的男嬰。
    現在,一晃眼,十七年過去了,這個男嬰,並沒有讓他們失望,他會來了,他回到了當年他出生的地方,並且查明了一切事情的根源和真相,甚至,還在冥冥之中,親眼見到了父母的模樣。
    這一切,我想,他們可能從來都沒能想像到。
    因果輪迴,天道不爽。
    從出生的時候開始,一幕幕的畫面,如同放映機一般,在腦海中飄過。
    親生父母的拚死護佑,曰本女人的仗義相救,玄陽子和玄陰子的殺戮和爭奪,隨著姥爺一路奔逃,流落他鄉的無窮苦難,在養父養母的家中,無憂無慮長大的場面,小時候與妹妹以及小夥伴們,縱情玩耍的開心場面,跟隨姥爺學藝的一路驚險,然後是到達南城,前往大西南,夜郎墓探險,在然後,則是前往北城,幾多凶險,最後則是協同玄陰子、泰岳、鬍子,一起到達無底天坑,探測無底深淵,進入九陰鬼域。
    短短一生,一路走來,幾多感慨,幾多輕歎。
    人生,能夠不白活一回,已經足夠,而我卻在不知不覺間,演繹出了一幕波瀾壯闊的精彩畫面。
    此番場景,此種心境,怎能不讓人心中一陣的感歎。
    這個時候,我期望能夠早點逃出升天。
    經歷了九陰鬼域的一場紛爭浩繁之後,我心中總算是有所頓悟。
    所謂的身世,所謂的秘密,所謂的真相和根源,不過都是虛幻。
    我們其實從來未知,也從來都知,一切的一切,在宇宙那浩大無比的超級螺旋之中,其實早已都有天命注定。
    而注定的東西,業已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我們本該認命,但是我卻又偏偏心有不甘,所以,我才會有這麼多的心煩。
    「小子,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哈哈哈哈!」
    這個時候,劈空之中,猛然傳來一聲震耳的大喝,猶若天神之音,墜落九天一般,震聾發聵。
    我猛地抬頭向前看去,卻是見到深暗的穹窿之中,彷彿出現了一圈又一圈的螺旋,正在一點點地向我們包圍過來,想要將我們撕爛。
    「冷瞳!」
    我咬牙皺眉向身側的座位上望去,卻是驚得渾身一怔,差點鬆開了手裡的操縱桿。
    此時,冷瞳的座位之上,一片空空如也,早已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換而,卻是只剩下一團陰冷無比的黑氣。
    那黑氣,如同章魚一般,緊緊爬縛在座椅之上,劇烈的喘息聲,讓我感覺如同被毒蛇舔舐一般,心中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恐怖。
    「冷瞳!」
    驚慌之中,我再次一聲大叫。
    「你是在叫我嗎?」
    這個時候,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突然之間,一直細白的酥手,放到了我的肩上。
    聽到那個聲音,我怔怔地回身向後看去,卻正看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女人,站在了我的身後。
    她,面色溫婉,和善,長髮披散,面帶笑容,上身穿著白色的襯衫,下身是棕黑色的長筒帆布褲子。
    她的眼睛,此時正看著我,似乎在打量我,又似乎在懷念我。
    「你,你,你,媽——媽——」我怔怔地望著那個女人,幾乎是哆嗦著嘴唇,發出了一個聲音,禁不住鬆開了手中的操縱桿,向那女人的手上握去。
    「嗯,好孩子,乖,」聽到的話,女人面色慈祥地微笑著,緩緩伸手,將我攬進懷中,接著卻是在我耳邊低聲對我說道:「好孩子,這裡有什麼不好,為什麼要離開?媽媽希望你能留下來,希望你能留下來,留下來,留下來,留下來——」
    溫和慈祥的聲音,一點點地滲入心靈的深處,使得我的意識一時間,有些迷糊,有些睏倦,我不知不覺閉上了雙眼,進入了沉睡的狀態。
    「乖,你要留下來,留下來,留下來,留下來………………」
    睡夢之中,靡靡之音,繼續傳來,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猛烈的搖晃和震動傳來,接著,耳邊傳來了冷瞳淒厲的尖叫聲:「大哥哥,醒醒醒啊——飛機要摔掉啦!」
    「啊?什麼飛機?」
    恍惚醒來的一瞬間,我居然已然忘記了自己現在所在的地點,我心中居然以為自己不過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大哥哥,注意拉操控桿啊!?」這個時候,冷瞳的聲音,再次傳來,而我則是由於一陣劇烈的翻騰,腦袋撞到了操控桿上,血液直流,也猛然間清醒了過來。
    醒過來之後,我這才發現,在不知不覺間,我居然陷入了迷魂一般的狀態之中,早已就鬆開了飛機的操控桿,任由那飛機自己在空中上下搖晃擺動,如同一隻蜻蜓了。
    「我!」
    一聲怪叫,我第一時間,抓住了操控桿,使出了最大的力氣,終於拉著操控桿,將飛機重新歸回平穩的狀態,這才長喘了一口氣,側眼向旁邊的冷瞳看了過去。
《青燈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