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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納望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自顧自道:「本來我們還十分擔心,不知道孩子出世之後,會是什麼樣的怪物。我們曾問過倫倫,倫倫卻什麼也不肯說,只說她的丈夫是一個十分正常的男人,並且在泥淖下面,有著『王宮』一樣的住所。這一切全是不可思議的,因為我看到這個人的時候。是一個渾身全是泥漿的怪物。」
  我道:「或許,由於某種特殊原因,例如生理構造上的不同,他必須身上沾滿了泥漿,才能暴露在空氣之中?」
  端納想了片刻:「也許。結果孩子生下來,竟然是如此俊美,人見人愛的一個嬰兒,這真正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可是,隨著孩子的長大,我們也發現他根本沒有發電的力量。這真使我們失望極了,到了孩子十五歲那一年,我們決定放棄,不讓孩子知道他自己的身世,使他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文依來立時大聲道:「我本來就是一個正常人。」
  端納沉聲道:「我們安排了白老先生做孩子的監護人,衛先生,說起來,和你也有點關係。」我不禁有點訝然:「和我有什麼關係?」
  端納笑著:「閣下大名鼎鼎,有著各種各樣古怪的經歷,一個會發電的人,對別人來說,匪夷所思,但對你來說,就不算是什麼。」
  我忙道:「你太過獎,也夠古怪的了。我只知道有能發電的鰻魚,從來也不敢設想會發電的人。」
  端納揮了揮手:「我們想,由於白老先生的關係,孩子將來可能含和你相識,那麼就算他的來歷再古怪,也不會引起驚訝。」
  我勉強笑了一下:「你們為孩子取了這樣的名子,自然是法文『電人』的音譯了。「
  端納點著頭,文依來立時道:「我要改名字,因為我不會發電,不是電人。」
  我望了文依來一眼,有幾句話想說。但是卻沒有說出來。我想說而未曾在這時說出來的話十分重要。
  文依來一再說他自己不會發電,非人協會的人,也對他進行了各種各樣的檢查。也證明了他不會發電。但是,我覺得。他是會發電的,真的會。
  我這樣想:自然是有根據的。
  第一,是琴亞的話。琴亞有著少女特有的敏感,她曾說過,有一次小時候,她和紅頭老爹的兒子握手,有電流通過的感覺,後來和文依來握手,也有同樣的感覺。
  那顯然是,文依來兄弟都有發電的能力,但是他們都不能主動掌握,只是在某種情形下,才不自覺地輸出電波,而電波輸出的強弱程度,也不是他們自己所能控制。
  事實上,任何人,都能在身體的活動中輸出電波,能令少女有電流通過感覺,幾乎全世界少男都可以做得到。
  但是,能令白老大誤以為他是內家氣功高手,這就不簡單了。
  自然,那次事件,也是文依來不自覺地輸出了較強電波的結果——白老大陡然以內家氣功相逼,文依來的身體自然而然發出力量來保護自己,他發出的力量,就是強烈的電流。
  我的證據,還有「要命的瘦子」的突然死亡。那時,我中了暗算,文依來處在一種極其驚惶憤怒的情緒之中,不顧一切,抓住了瘦子的手腕。那時,瘦子自然有了極其不尋常的感受,才會尖叫著要文依來鬆開手的,而那時候,文依來自然也是在不自覺的情形之下,輸出了強烈的電流。當然,也不排除瘦子本來就有心臟病,在受了強烈電流刺激之後才死亡的可能性。
  再其次,就是我的昏迷時間如此之短,而且在我醒過來之際,曾經明顯地有電流襲擊的感覺,而那時候,文依來正在用力推我。
  向一個昏迷不醒的人輸入適量的電流,本來就有著使昏迷者清醒的功能的。
  從種種跡象看來,我實在可以肯定,文依來的確是一個電人,能發出電流來,只是他自己未能掌握這方面的力量而已。想到了這一點,我心中感到大是興奮:一個會發電的人,這實在是一個奇跡。
  不過我沒有說出來,一則,還需要更多事實的證明,二則,這時文依來正在竭力否認,若是太肯定了他有這項異能,只怕他心理上承受不了。
  我只是想著,並沒有說什麼,端納又道:「我們的安排實在再妥當也沒有。從此,非人協會,在孩子的生活中消失……再也想不到,笛立醫生會玩了這樣的花樣,雙胞胎,而他只給了我們一個,他自己留下了一個。笛立醫生突然失蹤,我們也曾起疑,曾好好調查過。但絕想不到其中會有這樣的曲折。」
  我嚥了一下口水:「當年的好事——」
  端納道:「到醫院去接洽的,是協會的總管,由於孩子在胎中的時候,已經能測到強烈的電流,所以必須特殊處理,這是我們不得不把孩子父親是一個會發電的人的真相告訴笛立醫生的原因。笛立醫生一聽,立即答應幫助我們,以後的事,要等你來說了。「
  文依來不斷提出抗議,但我們都不理會他,我把我所知的一切,說了出來。文依來聽得目瞪口呆,本來他堅持笛立醫生「掉了包」,可是這時也無法再堅持下去了。等我講完之後,端納顯得異常沉默。我道:「我還有一點不明自,你是最主要的人物,可是依來好像沒有見過你,這是怎麼一回事?」
  端納道:「他見過我的,但是他記不得了,在他兩歲那年,我就離開了那古堡,另外忙著別的事,但是我和別的會員,經常保持聯絡,知道孩子的一切情形。」
  我吸了一口氣:「有什麼事比看著孩子的成長,更加重要?」
  端納楞了片刻,才緩緩地道:「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我……一直不能忘記倫倫說過的,有關泥淖下面,孩子的父親有著『王宮』一樣的住所這樣的描述,所以我在泥淖旁,建立了一個探測站。我想把那泥淖下的秘密發掘出來,唉,時間過得真快,一下子,就接近二十年。」
  我不禁又是駭然,又是好奇:「二十年的探測,一定大有結果了?」
  端納低下頭一會:「我一直被認為是一個有著異能的探測師,憑我的本能,在開始工作之後不到一個月,我就可能肯定,在那個泥淖之中,有大量的金屬存在,甚至不是礦藏,而是經過提煉的純金屬,可是經過儀器的探測,那泥淖的深度,竟然是一千兩百公尺。整個大泥淖之中,全是稀泥漿,人根本無法通過任何工具,進入這樣深的泥漿之中。」
  我急切地問:「你總有辦法可以知道下面是什麼的。是不是?」
  端納苦笑了一下:「開始的十年,我的時間全花在發明製造各種探測儀器方面,和全世界這方面的專家聯絡,後來不斷改良這些儀器,又經過了精密的探測研究,得到了許多資料,我已經有了初步的結論。」
  牧場主人早已被我們的故事聽傻了,這時才又冒出了一句話來:「真是在一千公尺泥漿之下,有著一座王宮?真是?」
  端納搖著頭:「不知道是不是王宮,但是在泥漿之下,有著一個巨大的金屬物體,呈長圓形,長度超過一百公尺,高度三十公尺左右,寬度是五十公尺左右,整個巨大物體。有著各種不同金屬的反應,有幾種反應波,肯定是金屬,但是在地球上,找不到同樣的金屬反應波,衛先生,你的結論是什麼?」
  我張大了口,先是發不出聲來,然後才叫了起來:「一艘巨大的宇宙航行船,沉在一千兩百公尺的泥漿底下,就是那個人的住所!」
  端納點了點頭:「而且,倫倫曾經進入過那艘宇宙飛船,是她的丈夫帶她去的,用什麼方法,可以把人帶進那麼深的泥漿之中去?我怎麼地想不出來。」
  我的呼吸有點急促:「知道了它的存在,能不能將它撈起來?」
  端納的神情,相當悲哀:「再過若干年,或者可以,我花了兩年的時間,去研究打撈它的可能性,結果發覺,那等於零。」
  我也變得十分沮喪,因為我知道,如果端納說可能性等於零的話,那就真的是等於零,不會有奇跡出現。這時候,出現了一個短時間的沉默,然後,文依來忽然笑了起來:「各位,你們的故事實在很離奇,但是卻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不會是什麼會發電的怪人,外星來客的兒子,母親也不會是剛剛族的土人,不管你們要去進行什麼樣的探險活動,都和我無關,我要立刻回瑞士的學校去,繼續我的學業,並且,從此不再對我的身世感興趣。」
  他一面說著,一面站了起來,一副堅決要離去的樣子。
  我沉聲道:「依來,正視一下現實。」
  文依來雙手攤著:「事實是,我根本不會發電。」
  端納盯了文依來半晌,陡然說出了一句令人極其吃驚的話來。
  他道:「你不會發電,是因為你只是一半。」
  文依來陡然震動了一下,我也陡然震動了一下。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僵住了。我猜,我和文依來,都是知道端納這句話的意思的,所以才會在剎那間,感到了震撼。
《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