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在他叫嚷的時候,文依來兄弟向前走來,他們一直互握著手,到了笛立醫生的面前,動作一致,伸出手來,按向笛立身上的兩個傷口。
  當他們的手按上去之際,笛立陡然震動了一下,但隨即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文依來兄弟縮回手,傷口顯然已經止住了血。
  這又是奇妙之極的現象,發自他們體內的電流,竟可以收到迅速而有效的對傷口的治癒效能。
  笛立望著他們,看來他雖然和其中的一個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但一定只能在衣著上才能把他們分出來,他向著其中的一個說:「你聽我安排,聽我的,我和人家講好了,你們可以過最好的生活——」
  文依來兄弟兩人一起搖頭,其中一個開口:「不,當我們分開的時候,我們什麼都不明白,但當剛才,我們手一握在一起之後,一切都明白了。」
  我在一旁,不禁聽得好奇心大起,忙問:「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現象?請說得詳細一點。」
  笛立怒吼著:「你少多口。」
  可是文依來卻立時回答了我的問題:「當我們的手一接觸之後,在剎那之間,我們就交流了腦際所儲存的全部信息,不但互相知道了對方腦中所有的一切——」
  他講到這裡,我已經有點手舞足蹈,自然,這種莫名的興奮,是由於他們相互之間這種奇妙的現象而來的,我不能不打斷他的話頭,問:「你是說,在剎那之間,你們交流了腦部所有的記憶?」
  文依來點著頭,我吸了一口氣:「那就是說。你從來也未曾學過剛剛族的土語,你弟弟是從小就和你媽媽學的,而在那一霎間,你也會這種語言了?」
  文依來點頭:「是的,就像剎那之間,有資料輸入了電腦一樣,立刻就可以運用自如。」
  他說到這裡,轉頭和他弟弟。就用剛剛族的土語,交談了幾句。在一旁的笛立又叫了起來:「奇跡,他們兩人有著奇跡一樣的力量,這種力量,幾乎可以做任何事的。」
  文依來沒有理會他,又對我道:「我想……我們的身體構造,必然有大異之處,我們……我們……畢竟不是……地球人。」
  他在這樣講的時候。神情相當黯然,他的弟弟和他有著相同的神情。
  我由衷地道:「是不是地球人,並不重要,至少你們的外型和漂亮的地球人一樣,而且你們是在地球上長大的,而又有著地球人的血統——」
  這時,笛立又拉住了文依來弟弟的手,哀告著:「你是我養大的,記得,我把你當成自己兒子一樣養大。你等於是我的兒子,不是什麼外星怪物的——」
  他才講到這裡,倫倫已然怒叱道:「住口。」
  笛立醫生還想說什麼,文依來的弟弟已輕輕推開了他的手,道:「我很感謝你撫養我成人——」
  端納叫道:「不是他施行詭計,你們兄弟根本從小就不必分開。」
  文依來笑著:「這不能怪他,如果我們兩人從小就在一起長大的話,會是什麼樣的一種情形,根本無法想像,現在,至少很好。」
  我和端納都沒有再說什麼,因為文依來的話,十分有道理。他們兩個人分開來,只能發出微弱的電流,但一合在一起,所能發出的電流之強烈,剛才我們是親眼目睹的。如果兩人從小就在一起,小孩子的時候,淘氣頑皮起來,隨便發點電出來,只怕以非人協會之能,也難以控制得住。
  文依來的弟弟,仍然以十分誠懇的目光,望定了笛立,一點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只想誠心誠意地說明一些問題:「你不明白的是,剛才我們不但交流了相互之間腦中所存的信息,而且,又在剎那之間,產生了許多新的信息。我想……這些信息,一定本來就通過遺傳因子,存在於我們的腦細胞之中的,只不過沒有解放出來而已。而當我們交流信息的同時,這些信息活躍了起來,也成為我們記憶的一部分了。」
  這一番話,簡直把我和端納兩人聽得入了迷。我忙道:「你們產生了新的知識?」
  文依來兄弟兩人一起點頭:「是。我們知道了如何利用我們本身的發電能力,就像一些昆蟲一生的生活,就是依靠不斷解放體內的遺傳因子來進行一樣,自然而然就懂得怎麼做。」
  我吞了一口口水,兩人的解釋和所舉的例子,相當恰當。所有昆蟲,生活歷程,都是十分複雜的,昆蟲沒有接受上一代教育如何生活的機會,它們是如何一代又一代,千代萬代照著同一方式,同一規律生活的呢?就是依靠潛存在遺傳因子中的信息,這種信息,是它們與生俱來的,在它們的生活過程中不斷發揮,使昆蟲能自然而然依照一定的規律生活。
  科學家已成功地做過一些實驗,把某種昆蟲細胞中的一些遺傳因子抽走,那些昆蟲,就不再懂得如何生活了。遺傳因子本來是奇妙之極的一個組成,是一切生物的生命之源泉,也是一個巨大的神秘。如今聽文依來兄弟這樣說,更令人覺得無比的奇妙。
  文依來又說道:「不但如此,我們還知道了許多有關我們父親的事——」
  他講到這裡,轉用剛剛族土語,向他的媽媽道:「媽,你剛才說有許多話要對我們說——」
  倫倫忙道:「是,是,全是你們父親當年費盡了辛苦對我說的話,可憐,他竟然喪失了說話的能力。」文依來兄弟齊聲道:「媽,你不必說,我們都已經知道了。」
  倫倫陡地楞了一楞,她的反應,十分奇特,剎那之間,現出了十分傷感的神情來。
  在這樣母子重逢的時刻,實在是不應該有這種情形的。她黯然道:「那你們……決定照你們父親的吩咐去做了?」
  兩兄弟一起點著頭,也一樣神情黯然。
  看到這種情形,我不禁大是疑惑:「等一等,你們父親……早就死了,他要你們做什麼,你們不可能知道,他……他究竟要你們做什麼?」
  文依來道:「他雖然早死了,但是通過遺傳因子中信息的解放,我們完全知道他要我們做什麼——」
  他講到這裡,和他弟弟動作一致,兩個人又互握著手,兩人的神情十分堅決:「父親在宇宙飛行之中遇到了意外,他竭力使自己生存下來,把他的宇宙飛船,藏在泥淖下面,這個泥淖,也是他製造出來的,我們要去完成他未能完成的航行,然後,再回到我們……父親的星球上去。」
  我和端納兩人,聽得張口結舌。笛立醫生喘著氣:「別走,留在地球上,我們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我忍不住罵:「閉上你的鳥嘴,你的榮華富貴,比起宇宙航行來,算得了什麼?」
  端納深深吸著氣:「你們如何懂得宇宙航行?」
  文依來道:「現在,還只是有著一個模糊的概念,但隨著遺傳因子之中潛藏的信息不斷發揮,我們一定會做得極好的。」
  端納又道:「可是……你們有什麼法子把巨大的飛船自泥淖中弄起來?」
  文依來兄弟對這個問題,笑而不答,一起向他們的母親望去:「媽,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去。」
  倫倫先是楞楞站著,過了一會,才緩緩搖著頭:「不,你們已經長大了,不論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孩子長大了總要離開媽媽的,我寧願留在……自己的村子裡。」
  文依來兄弟也沒有再堅持,我也看出了一些情形,遲疑著問:「你們偉大的行程,何時開始?」
  兩人齊道:「現在。」
  端納發出了一下類似呻吟也似的聲音,我知道,當他們遺傳因子中的信息發揮作用之後,要阻止他們的行動,是不可能的了,正像不能阻止蜜蜂採蜜一樣,他們有他們的生活規律和生活方式。
《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