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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這樣回答的時候,心中不免有點懊喪,因為他並不屬於天池老人所說的那類人。在為期不算短的修煉歲月之中,他曾十分努力地希望獲得有關前生的記憶,可是卻一無所獲。
  陳長青突然發出了一下十分懊喪的低呼聲來,接著就歎了一聲:「唉,我……我也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前生,我是轉世情形之中,最壞的一種,我看我是沒有希望的了。」
  金維笑了起來:「至今為止,我仍然沒有前生的記憶,但是我……」
  陳長青急得身子俯向前:「那你現在,已經到達了靈魂可以自由離體的境界了?」
  金維道:「還沒有,但是,早已達到了有天眼通的階段,離可以神遊也不遠了。」
  陳長青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又坐直了身子。
  喇嘛轉世悟性最高
  金維道:「在那次沉思之後的一大段日子之中,天池老人仍然隨時沉思,當他沉思之際,自然是靈魂離體而去的,每次,他都會在這種境界之中,找到有前生記憶的人,然後,根據一定的程序,傳授他們,教導他們達到有這種能力的境界,自然每個人的進度不同,五散喇嘛的轉世,悟性最高。」
  我吸了一口氣:「有這種能力的人,現在總共有多少位了?」
  金維道:「天池老人、五散喇嘛。」
  我心中說了一聲:兩個。
  金維續道:「很快,會有將近十位,包括我在內。」
  陳長青道:「如果我現在參加,要多久?」
  金維搖頭:「沒有人能知道,可能很快,可能永遠不能,我已經說過,沒有起步,永不能達到目的。」
  陳長青向我望過來,顯然他要聽聽我的意見。我一直沒有出聲,因為我並不打算去修煉這種異常的能力。
  我當然知道沒有開始,就永遠不會有結果的道理,我之不打算有開始,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就算開始了,也永遠不會有結果。
  或許我對自己的估計錯誤,也或許在某些時日之後,會改變主意,但現在,我的確是這樣想的。
  我也十分確切地知道,在自己對自己沒有信心的情形之下,單是靜下來沉思,已經是不可能的事,別說會有什麼進一步的進展了。
  陳長青的情形,本來也和我相類似,他的性格,和我一樣是那樣好奇而不安份,他的雜念和各種各樣的想法,也絕不會比我少,但是在這件事上,他有一處勝過我的,就是他想那樣做,而且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得到,對自己有強烈的信心。
  當他向我望來的時候,我心中正在最後一次問自己:應該怎麼辦?而幾乎是一瞬間,我也有了決定,所以我的心情相當平靜,也可以幫助他解決一下心中的疑難。
  我以十分平靜的語氣道:「世界上許多許多事,在開始做的時候,都是無法預知確切結果的,問題是決定這樣做的人,必須對自己能做到這件事有信心。」
  陳長青和我交往了那麼多年,他自然一下子就聽懂了我話中的含義:我自己準備放棄,而我卻並不反對他有開始。
  他仍然望著我:「為什麼我們不一起……」
  我不等他就完,就打斷了他的話頭:「我想,這是一件極端自我的事,整個歷程,完全是自我中心的,一直到達到靈魂和身體可以自由分離的結果,旁人所能給的助力十分少,所以不必要有人作伴……」
  我講到這裡,頓了一頓,轉問金維:「我的話對不對?金維先生?」
  石屋靜坐記憶前生
  金維略欠了欠身:「自然,那純粹是個人的事。」
  陳長青站了起來,在黑暗之中,來回走了幾步,在金維面前,停了下來。
  金維抬頭望向他,緩緩地道:「我要提醒你一點的是,你將要進入的領域,是如此神秘,如此沒有止境,簡直可以把人吸引到生命的結束,那並不是過了幾年之後覺得無趣,就可以退出的事。」
  金維的話,再明白也沒有了。
  他是在告訴陳長青:只要一開始,就再也不會有了結。我在一旁聽了這樣的話,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覺得那是一樁相當可怕的事。
  可是陳長青的反應,顯示了他和我的不同。他根本一點也不覺得金維的話有什麼可怕,微笑著:「那正是我所要的,要是忽然覺得無趣了,想退出又不可能,這才是煩惱事。」
  金維又凝視了陳長青半晌,才笑了起來:「你可以加入我們。」
  陳長青高興之極,向我望了過來,我道:「恭喜你,祝你有朝一日,能到達新人類的境界,我相信,大突變最初必然是由極少數的人開始發生,然後再推廣開去的。」
  陳長青的口唇掀動了幾下,看來他還是想勸我幾句,但是他終於沒有出聲。
  這時候,我和陳長青兩人,分別有了自己的決定,氣氛也就輕鬆得多了,和金維的談話,使我們對人生的領悟,有了這樣飛躍的進展,所以我們的精神,都處於一種異樣的亢奮狀態之中,一點也不覺得疲倦,所以談話繼續下去。
  金維道:「為了幫助轉了世的五散喇嘛,更好地回憶起前生的一切,所以我們建造了這間石屋。外面的圓形部份,對於聲波的折射原理瞭解之透徹,運用之巧妙,當然是天池老人智慧的結晶,舉世的建築物之中,大約只有中國北京的祈年壇中的回音壁,可以與之比擬,但也如同小巫見之大巫。」
《生死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