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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情恍如失憶患者
  我道:「那你還等什麼?為什麼不立即相認?」
  布平苦笑:「你叫我怎麼說才好?我……深深愛上了他的妻子,所以,只是我見到他,沒有讓他見到我。」
  布平的神情,又痛苦又迷茫,我想了一想,道:「班德能夠生還,已經是奇跡,他生還之後,又不和家人聯絡,我看其間一定有什麼怪異的事發生過……班德的樣子是什麼樣的?」
  布平把班德的樣子說了一遍,我立時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人了,那就是我一到時,在院子中見到的幾個人中的一個,他好像並沒有去參加天葬,還在天池老人所在的那個院子之中。
  我忙道:「你先別急,讓我先去和他談談。」
  布平道:「你必須告訴他,丹妮她……也愛我。」
  我暗中歎了一聲,沒有說什麼,他握緊了我的手搖著:「見到你真好,衛斯理,不論在什麼地方,見到你真好。」
  我叫他別亂走,就在這裡等我,然後,我急匆匆地走進那個院子,看到布平口中的班德,正在院子中佇立著,可是樣子並不像在「神遊」。
  我知道,在天池老人身邊的人,都有一定的神通,所以不敢太造次,來到了他的身邊,先客氣地叫了一聲:「班德先生。」
  他回過頭,向我望來,一臉的訝異神情:「你剛才叫我什麼?」
  我又重複了一遍,他先是和善地笑了一下,道:「你認錯人……」
  可是,他一句話沒說完,神情陡然一變,一伸手,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臂,聲音急促地道:「你是說,你認識我?知道我的名字?」我吸了一口氣,他的動作神情相當怪異,看來像是一個失憶症患者,忽然有人把他認了出來一樣。我想到他如果墜崖不死,腦部受了震盪,因而形成了失憶,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我拍著他的手背:「鎮定一些,我不認識你,但是你有一個老朋友,找你很久了。」
  他的神情在剎那之間,恢復了平靜,用一種淡淡的語調道:「請你告訴他,不必找了,我的情形十分特殊,現在我是來貝喇嘛,來自桑浦寺。」
  我楞了一楞,如果沒有布平和丹妮之間情感糾纏,事情大可就此算數,因為我已經明白,他的所謂「特殊情形」,一定是一個來自桑浦寺的喇嘛的靈魂,進入了一個名叫班德的登山家的身體之內。
  可是既然有這重糾纏在內,至少要使他和布平見一見面才行。
  所以我道:「來貝喇嘛,你的特殊情形我可以明白,但是你……不是你,是班德先生的妻子,也在找你,你總不能一概叫她也別找你。」
  再生班德有何不同
  他現出十分厭惡的神情來:「還有妻子,唉,看來我不如和五散喇嘛一樣,捨棄這具身子好了。」
  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因為情形實在太特殊了。而就在這時,天池老人慢慢踱了出來,他連忙迎了上去,急速地說了幾句,天池老人笑著,道:「我早就說過,你的情形不足為訓,你得了一個成長的身體,這身體必然有他許多的前因後果和糾纏,你自覺靈智閉塞,還不就是這個緣故。」
  我也走了過去,可是只是吞了一口口水,沒有參加任何意見。
  他們在討論的問題是如此玄秘,我實在沒有插嘴的餘地,倒不如靜聽的好。
  老人說著,向我望了過來:「總會有人認出他來的一天,他現在這樣的情形,十足是自欺欺人。」
  我只好苦笑:「他……現在的情形怎麼樣,我……不是很明白。」
  老人笑了起來:「你曾說過,一個身體如果是好的,靈魂就不會離開,可是幾乎任何事情,都有例外……」
  他說到這裡,我忙打斷了他的話頭:「請你等一等,我去把我的朋友叫來,好不好?要找他的,是我的那個朋友。」
  老人的態度十分詳和,微笑著點頭,我飛奔而出,到了那個院子之中,一把拉住了布平,再一起飛奔回來,布平看到了「班德」,神情十分古怪,「班德」顯然不認得布平,一見他就道:「我再也不是你以前認識的那個人了,請注意這一點。」
  布平想說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才好,我道:「還是先聽聽老人說經過的情形。」
  天池老人向布平點了點頭:「我們曾見過,他以前是你的朋友,他在一次意外之中,自峭壁上跌了下來,當他還未曾撞到什麼,還在半空中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看到「班德」明明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老人的話自然相當難以接受,所以布平皺著眉,一臉的疑惑之色。
  天池老人卻自顧說下去:「這種情形十分罕見,死亡就是靈魂和身體的分離。他大有可能是嚇死的……」
  布平忙道:「不會,他是一個十分勇敢的登山家,而且臨……臨死之際,十分清醒,還做了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挽救了其餘七個人的生命。」
  老人向我望來,我忙把班德墜山的情形,向他簡略地說了一下。
  老人「哦」地一聲:「那他就不是嚇死的,而是在意念之中,自己以為一定會死亡的情形之下,靈魂離開了肉體的。」
  老人講到這裡,向「班德」望去,「班德」漲紅了臉:「那與我無關,他的靈魂一離開了身體,就和普通人一樣,再也回不來了。」
《生死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