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義是水滸元老卻為何始終坐不上頭把交椅?

水滸故事有文字記載以來,盧俊義這一人物的身份一直在變化。盧俊義是水滸故事中的元老,出場較早。據《大宋宣和遺事》中載,盧俊義原先與青面獸楊志一樣,都是殿司制使官,被朱勉指派與楊志、林沖、花榮、柴進、楊雄、張青、徐寧、李應、關勝等十二人,前往太湖,去押送花石綱。十二人接受任務後,結拜為兄弟,表示遇有災難、厄運,互相救助。盧俊義等十人,運送花石綱順利到達京城。只有楊志在穎州等候孫立未來,又遇上風雪,生活困頓,只得賣掉寶刀,換來銀兩生活。誰知道一惡少強買豪奪,楊志一氣之下,殺死惡少,因而被發配到衛州。途中又巧遇孫立,孫立問犯了什麼罪,楊志把前後經過說與孫立聽,孫立一聽,忙趕回京城,將楊志事報與盧俊義等人知道。眾人商議,兄弟十一人,前往黃河岸邊,待楊志過來,眾人將押送公人殺了,於是十二人同往太行山落草為寇。這樣一來,盧俊義這制使官,一下就為成了寇,而這「寇」還當了很長一段時間。

托塔天王晁蓋,在九天玄女的天書裡,排在最末一位,即第三十六位,而盧俊義在天書裡,排在第三位。晁蓋、吳用等七人劫取生辰綱後,也到太行山梁山濼落草去了。不知怎麼搞的,他們一上梁山濼,晁蓋就由第三十六位,一躍而當了大頭領,吳用排第二,盧俊義排第三。等到宋江怒殺閻婆惜,帶著天書上梁山濼時,晁蓋已死,大家遵照九天玄女的法旨,宋江當了一把手,盧俊義仍然還是坐第三把交椅。到了南宋畫家龔聖與畫的《宋江三十六人讚》中,盧俊義依舊不變,排在第三。在明代朱有燉的雜劇《豹子和尚自還俗》中,盧俊義還是排第三位的寇。但在元代無名氏創作的《梁山七虎鬧銅台》雜劇中,盧俊義身份已發生了變化,已不是梁山濼的寇,搖身一變成了盧員外,又由賊變成了富豪。

《水滸傳》大概就把《梁山七虎鬧銅台》的故事進了書中,塑造了一個大財主的形象。所不同的是雜劇中,李固、燕青這兩個義弟,一個變成了管家,一個變成了心腹。劇中沒有李逵這個裝聾作啞的假道童,也沒有盧俊義發配,燕青救主及石秀跳樓劫法場等諸多情節。而是寫盧俊義被捕後,燕青直接上梁山求救,宋江命吳用帶領徐寧、雷橫、秦明、朱仝、李逵、燕青及林沖等攻破銅台,救出盧俊義。其他情節都大同小異。

到了《水滸傳》裡,作者特別強調了盧俊義是「河北第一等長者」,「生於北京,長在豪富之家,祖宗無犯罪之男,親族無再婚之女,更兼盧俊義做事謹慎,非理不為,非財不取,又寸男為盜,亦無只女為非」,來剔除身上的「匪氣」,抹掉曾是「寇」的歷史,讓他顯得是個正兒八經、忠肝義膽的豪門好漢,又突出他「一身好武藝,棍棒天下無雙「,來彰顯他的英雄氣概。作者還嫌不夠,還寫了他準備好四面小白旗、誓與梁山作對的決心書,讓店小二叫苦不迭,眾車腳夫癡呆,李固哭哭啼啼跪求,來反襯他赤膽忠心,與「寇」勢不兩立的凜然正氣。梁山之上,以死相抗、拒絕入伙,更使人覺得他是個英雄員外,處處令人起敬生愛。《水滸傳》這幾處對他的描寫是有聲有色,極成功的。

正因為這位富豪「生於北京,長在豪富之家」,錢多了,見識少了,生意經多了,生活經少了,又信迷信,吳用一「卦」,就嚇得他屁滾尿流,見識還不如李固、燕青等下人。李固還說:「賈卜賣卦,轉回說話」,是「胡言亂語」。燕青還是一語道破吳用的用心,勸其「休信夜來那個算命的胡講。到敢是梁山泊歹人,假裝做陰陽人來煽惑,要賺主人那裡落草?」梁山腳下,與李逵一戰,明知上當受騙,上了梁山之後,還是執迷不悟,識不破吳用又一圈套,繼續受騙上當。回到北京,遇到燕青,燕青訴說了家中變故,他反而斥罵燕青,不信燕青信李固,不信小乙信賈氏。一腳踏倒燕青,大踏步進城,真是好歹不分。結果是自投羅網,如果不是梁山好漢及時營救,早成了刀下鬼了。

鬧了大名府,盧俊義已家破人亡,富翁當不成了,只得上梁山為「寇」去了。又由富豪變成了「寇」。上梁山之後,盧俊義唯一的功勞是活捉了射死晁蓋的曾頭市教師爺史文恭,排座次時,就坐了梁山的第二把交椅。憑什麼?有人說,憑他出身好,豪門之家,有貴人之相,又無至惡之名,地位高,河北第一長者,江湖聞名,武藝精,力敵萬眾,棍棒天下無雙。又有人說,憑他活捉了史文恭,就應坐第一把交椅,這是晁天王的遺言,坐第二把交椅還虧了這些說法,看起來都有道理。

作者讓盧俊義坐第二把交椅的真正原因不在此,而在於水滸故事在流傳及成文字記載時,就存在著兩組水滸人物故事,或曰兩個體系:一個是以盧俊義為首的,由楊志、林沖、花榮等十二人組成的太行山體系,一個是以晁蓋、吳用為首的劫取生展綱等人馬組成的水泊梁山體系。這個體系,後來又出現了個重量級人物宋江,他即是梁山體系人馬的大恩人,又是九天玄女欽定的總領導人。

到了《水滸傳》成書時,這兩個體系的人早就進行重新洗牌,盧俊義去北京當大財主去了,柴進去滄州當鳳子龍孫,林沖、花榮、徐寧、關勝、孫立都成了朝廷命官,而劫取生展綱的人馬,也有變動,秦明去當青州都統制,燕青叛逃,成了盧俊義的奴僕。後又九九歸一,眾虎同心歸水泊。宋江是欽定的一把手,是梁山體系的首領。雖說九天玄女也欽定了吳用是二把手,吳用又是梁山體系的人,《水滸傳》作者也覺得不妥,就讓位給太行山體系的盧俊義了,這一變動,權力就均衡了。你仔細研究一下天罡星的座次,你就會發現,作者有意均衡這兩個體系的明顯痕跡。

到這裡,盧俊義形象的變化還沒完。梁山泊的分金大買市,宋公明全伙受招安後,盧俊義跟隨宋江東征西討,征遼、平四虎、王慶、滅方臘。梁山一百0八將,是死的死、亡的亡、走的走、退的退,盧俊義算是福大命大,最後又修成正果,又回朝廷當官,當了廬州安撫使兼兵馬副總管。又一輪迴,當官起到當官終,中間又經歷了「匪」及「富豪」這兩個根本不靠譜的行當,真可謂形象變換多多。

《盧俊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