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故事之齊恆公平定魯國

齊桓公到了離魯國不遠的地方,就瞧見魯莊公在那兒等著他了。齊桓公把那些從山戎和孤竹國拿來的東西分了一部分給魯國。這些東西裡有從來沒見過的,尤其是從山戎帶來的一種豆子,要比起中原的綠豆、豇豆大得多,黃澄澄的簡直跟金子似的,大傢伙兒全把它叫「大豆」。魯莊公謝了謝齊桓公,也像燕莊公一模一樣,真捨不得離開他。魯莊公正為了自己哥兒們中間的不和還有往後魯國的事情,心裡非常不得勁兒,一肚子的話滿打算跟這位諸侯的領袖談一談。可是又由哪兒談起吶?左思右想心不定,他只好跟齊桓公分手,別彆扭扭地回去了。

原來魯莊公有個哥哥,叫慶父,還有兩個兄弟,一個叫叔牙,一個叫季友。慶父和叔牙是姨太太生的。他們倆是一派。魯莊公和他親兄弟季友又是一派。這兩個母親所生的哥兒四個分為兩派,已經夠麻煩的了,再加上魯莊公有四個媳婦兒,三個兒子,家裡就更亂了。魯莊公還沒娶正夫人以前,就有了兩個姨太太,一個叫黨孟任,一個叫風氏。黨孟任挺有見識,她怕國君未必真能愛她,因此魯莊公私底下想娶她的時候,她不答應。可是她越不答應,魯莊公越想要她,低聲下氣地對她說:「你要是答應了,我將來一定立你為夫人。」他還對天起過誓。黨孟任怕他起誓當白玩兒,就把自個兒的胳膊咬出血來,叫他抹在他嘴上,算是對老天爺「歃血為盟」。這一對有情人,你愛我憐地都滿意了。過了也就有一年吧,黨孟任給他生了個兒子叫公子般。魯莊公打算立黨孟任為夫人,公子般為太子。可是他母親文姜不答應,一定要他跟齊襄公的女兒訂婚,她說:「齊是個大國,咱們要是親上加親,往後魯國也有個依靠。」魯莊公只好聽他媽的話。他跟黨孟任訂的盟約就算吹了。可是他那未婚妻還只是個懷抱裡的小娃娃!真要打算娶她的話,還得再過十多年吶。在這空兒,黨孟任雖說不是夫人,事實上也等於是夫人了。

魯莊公第二個姨太太叫風氏,也給他生了個兒子,叫公子申。風氏知道黨孟任不是夫人,公子般也不是太子,說不定公子申也能當上太子。她就找叔叔季友,求他幫忙,往後好叫公子申做國君。季友倒是大公無私的。他說:「論歲數公子般比公子申大,我可不能答應你這個。可是我一定盡力輔助公子申就是了。」風氏聽了這話,也只能就這樣算了。

魯莊公有了黨孟任和風氏,已經生了公子般和公子申以後,才依從了母親文姜臨終的囑咐,正式娶齊襄公的女兒做夫人,就是以後叫哀姜的。就在那時候,黨孟任病了,沒有多少日子她死了。魯莊公忘不了當初跟黨孟任訂的盟約,可是他以前不敢不聽他母親的話,這會兒更不敢得罪夫人哀姜,只好眼裡瞧著黨孟任的屍首,心裡禱念著:「反正我心裡把你當夫人看待就是了。」他跟沒事似地把黨孟任用安葬姨太太的儀式安葬了。黨孟任一直到死也沒當上夫人,胳膊上的血算是白流了。

魯莊公對不起黨孟任,可並不喜愛哀姜,就因為她是仇人的閨女,魯莊公要打算孝順他爹,就得甩了哀姜;要打算聽他媽的話,就該愛哀姜。這可怎麼辦吶?魯莊公有他自己的主意。為了孝順母親,他娶了哀姜;為了孝順父親,他不愛她。就這樣心安理得的了。哀姜也沒生過兒子。她妹妹叔薑是跟著姐姐陪嫁過來的。她倒生了個兒子,叫公子開。這麼著,魯莊公有四個媳婦兒,三個兒子。四個媳婦兒是:黨孟任、風氏、夫人哀姜和叔姜。三個兒子是:公子般、公子申和公子開。夫人哀姜雖然得不到丈夫的歡心,可是另有愛她的人。這位情人長得甭提多漂亮,學問甭提多好,要比魯莊公可強得多了。他不是外人,正是哀姜的大伯子,魯莊公的異母哥哥公子慶父。公子慶父不但跟哀姜挺熱呼,還拉上了公子叔牙,三個人成為一黨,打算魯莊公死了以後,一個做國君,一個做夫人,一個做相國。

公子般有個馬伕叫?。有一天,馬伕?鼻青瞼腫、一瘸一拐地來見慶父,說公子般打了他,求他作主。慶父問他:「他為什麼打你呀?」馬伕?半吞半吐地說出來了。原來馬伕?向公子般的未婚妻調情,給公子般撞上了。公子般打了他三百鞭子,打得馬伕?身上一塊兒好肉都沒有。公子慶父就把他收留下來,叫人給他上了藥,又好言好語地安慰了他。就這檔子事來說,慶父斷定公子般沒有多大的出息。他認定公子般沒有魯莊公那麼忠厚,可也不像齊襄公那麼狠。馬伕?是個大力士,要用他,幹麼在這件事上認真吶?要不然的話,也用不著打他三百鞭子。拉出去一刀砍了,不是更乾脆嗎?打這兒,慶父斷定公子般不夠忠厚,也不夠狠,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到了公元前662年(魯莊公32年,齊桓公24年),魯莊公在濟水送齊桓公回來以後,更看出慶父沒安著好心。到了八月裡,魯莊公得了重病。他打算聽聽兄弟季友的口氣,就偷偷地對他說:「叔牙對我說,慶父很有才能,勸我立他為國君,你瞧怎麼樣?」季友搖了搖頭,說:「您本來跟黨孟任立過盟約,立她為夫人。這事根本就沒辦到,您已經對不住她了。怎麼還要再委屈她的兒子吶?慶父跟叔牙只貪圖自己的好處,不顧大局!我只能一心一意地輔助公子般。您也別著急,好好地養病吧!」魯莊公點點頭,話就說不上來了。季友一瞧他活不了啦,又怕叔牙鬧出事來,就出來口頭傳出國君的命令,打發人把叔牙扣起來,又送藥酒給他,對他說:「你喝了,還能給子孫留個地步;要不然,也許全家都得滅了。」叔牙為了要立慶父,就這麼給季友藥死了。那天晚上,魯莊公死了。季友立公子般為國君。

那年冬天公子般的外祖父黨氏死了。在辦喪事期內,公子般住在黨氏家裡。慶父就叫馬伕?半夜裡去刺公子般。天剛亮,馬失?一直奔進他睡的屋子。公子般嚇了一大跳,問他:「你來幹麼?」馬伕?說:「上回你打了我三百鞭子,這回來跟你算算賬!」一邊說著,一邊就拿刺刀刺過去。公子般連忙拿起床頭上的寶劍,劈了過去,把馬伕?的腦袋劈下了一塊。可是那把刺刀也已經刺進了公子般的胸口。兩個人一塊兒完了。嚇得公子般手下的人你碰我撞地找季友去了。

季友一聽到公子般給人害了,就知道是慶父干的。自己沒有力量,只好逃到別的地方去了。慶父假裝替公子般報仇,把馬伕?全家的人都殺了。哀姜就打算立大伯子慶父為國君。慶父說:「別忙!還有公子申跟公子開吶。得先叫他們上了台,才看不出破碴兒來。可是公子申歲數不小了,怕不聽咱們的話,還是立公子開吧!」八歲的小孩兒公子開做了國君,就是魯閔公。您別瞧魯閔公歲數小,可真夠聰明的。他知道哀姜跟慶父不是玩意兒,季友可是正人君子。他請他舅舅又是諸侯的領袖齊桓公幫忙。齊桓公就幫著季友回到魯國去做相國。公子申也挺顧全大局,同魯閔公跟季友聯在一塊兒。慶父和哀姜干瞧著不敢下手。

到了魯閔公第二年,這位大伯子和這位兄弟媳婦兒可沉不住氣了,暗地裡派人刺死魯閔公。季友聽見魯閔公被刺,連夜叫醒公子申,一塊兒跑了。魯國人向來是恨慶父,佩服季友的,一聽到魯閔公被害,季友帶著魯莊公唯一活著的兒子公子申逃到別國去了,大夥兒都起來跟慶父拚命,全國罷市。慶父一瞧惹起了公憤,怕吃眼前虧,趕快逃到莒國去。夫人哀姜坐立不安,跑到邾國去了。他們倆一跑,季友就帶著公子申回來,還請齊桓公來定君位。齊桓公打發大臣到魯國去,和季友共同立公子申為國君,就是魯僖公。

魯僖公聽了季友的話,趕快派人帶了禮物到莒國去,請莒君代他懲辦慶父。慶父逃到汶水。在那兒碰見了公子奚斯,求他去向季友說說,饒了他這條命。奚斯走了以後,慶父天天等著信兒。這會兒他可到了山窮水盡的田地,只指望季友讓他當個老百姓,就知足了。過了幾天,他聽見門外有哭聲。仔細一聽,原來是奚斯的聲音。慶父歎了一聲,說:「他哭得這麼難受,不來見我,我還有什麼指望吶?」他就自殺了。

季友逼死了慶父,就仗著齊桓公的勢力把魯國的內亂平定了。可是還留了一個不太好辦的事:怎麼處理逃在邾國的夫人哀姜吶?他打發人去問問齊桓公的意見。齊桓公派他手下的人叫豎刁的到邾國去,說是送哀姜回魯國去的。走到半路,豎刁對哀姜說:「魯國兩位國君被害,都跟夫人有關。魯國人和齊國人誰不知道哇!夫人就算回去,還有什麼瞼去見人吶?」哀姜仔細這麼一想:雞也飛了,蛋也打了,事情鬧到這步田地,就是再活下去,也沒有什麼勁兒了。她哭了半宵,就在驛捨裡吊死了。

魯國全仗著季友料理,把慶父一黨滅了。魯僖公封給他一座城。季友說:「我跟慶父、叔牙全是先君桓公的兒子。為了國家,我逼死了他們哥兒倆。現在他們還沒有繼承的人,我倒享受富貴,怎麼對得起桓公吶?再說他們兩個人全是自盡的,這跟國君定他們的罪、治死他們不一樣。我想還是封他們的後代,叫老百姓知道主公不忘祖宗。」魯僖公就立公孫敖繼承慶父,稱為孟孫氏;立公孫?繼承叔牙,稱為叔孫氏;季友一家叫季孫氏。這三家----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因為全是魯桓公的子孫,所以叫「三桓」。三桓一塊兒統治魯國,勢力一天比一天大,魯國的國君反倒衰下去了。

《齊桓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