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晉武帝為何獨愛以羊選妃?

「竹葉羊車」典出《晉書》。《晉書·后妃傳上·胡貴嬪》載:「(武)帝多內寵,平吳之後復納孫皓宮人數千,自此掖庭殆將萬人。而並寵者甚眾,帝莫知所適,常乘羊車,恣其所之,至便宴寢。宮人乃取竹葉插戶,以鹽汁灑地,而引帝車。」《南史·后妃傳上·潘淑妃》也有類似記載:「潘淑妃者,本以貌進,始未見賞。帝好乘羊車經諸房,淑妃每莊飾褰帷以侯,並密令左右以鹹水灑地。帝每至戶,羊輒舐地不去,帝曰:『羊乃為汝徘徊,況於人乎。』於此愛傾後宮。」此兩處宮女爭寵故事,因有竹葉和鹽引羊車,後多用以諷刺帝王荒淫或吟詠宮怨。其被載入史冊,真實性如何?下面以晉武帝為例進行考察。

一、羊車並非駕羊

羊車早載於《周禮》。王恩田先生考證「羊車」有兩種:

漢時羊車有兩種,一種雖名「羊車」而不駕羊,(《釋名》)曰:「羊車,羊,祥。祥,善也。善飾之車,今犢車是也。」這種羊車《周禮·考工記》中也有記載,曰:「羊車二柯有三分柯之一。」註:「鄭司農云:羊車謂車羊門也。玄謂:羊,善也。若今定張車。」《晉書·輿服志》、《齊書·輿服志》、《隋書·禮儀志》以及唐志、宋志中所載的「羊車」,都是這種裝飾華莢或以人牽、或駕大如羊的小馬而不駕羊的車。……《釋名·釋車》又說:「羸車,羊車,各以所駕名之也。」畢沅校曰:「《御覽》引曰:『羊車,以羊所駕名車也。』蓋節引此條,非別有一條也。前文雖已有羊馬,前文以祥善為誼,此則以駕羊為稱,名同而實不同。」

王先生還舉山東蒼山元嘉元年漢畫像石墓題銘及羊車圖像,證《釋名》「以羊所駕名車」可信,但王先生以為晉武帝與衛蚧所乘羊車都是以羊駕車,則混為一談。不可不辨。

我們先考察衛蚧所乘羊車。《晉書·衛階傳》:「(衛蚧)總角乘羊車人市,見者皆以為玉人,觀之者傾都。」觀者甚眾,可見羊車敞篷。衛蚧尚在總角之年,可見車小。故後世詩文常羊車、竹馬並提,代指兒時遊戲或稱美少年。如黃庭堅《戲答張秘監饋羊詩》:「細勒柔毛飽臥沙,煩公遣騎送寒家。忍令無罪充庖宰,留與兒童駕小車。」劉攽《隱語三首呈通判庫部》其一:「梧上生枝復隔年,白頭傾蓋兩歡然。滿城童子垂髫發,竹馬羊車戲路邊。」陳維崧《昆山盛逸齋六十壽序》:「兒扶籐杖,悉屬班香宋艷之才;孫舁籃輿,都為竹馬羊車之秀。」這種羊駕之車實用價值並不大,宮中所乘,取其娛樂消遣之功用,也不太可信。退一步說,即使衛蚧所乘羊車為大車,以羊體格之小,又怎能拉動?《南齊書·魏虜列傳》:「虜主及后妃常行,乘銀鏤羊車,不施帷幔,皆偏坐垂腳轅中。」所乘羊車也是形制小,因車小才「不施帷幔」、「垂腳轅中」。這是北方政權的情況,還不一定以羊為駕。

晉武帝時羊銹也乘羊車。《晉書·輿服志》載:「武帝時,護軍羊瑪輒乘羊車,司隸劉毅糾劾其罪。」《宋書》、《南齊書》也有記載。羊璘生活奢靡,「王愷、羊琇之儔,盛致聲色,窮珍極麗」,「(石崇)與貴戚王愷、羊琇之徒以奢靡相尚」,「璘性豪侈,費用無復齊限」,「又喜游燕,以夜續晝,中外五親無男女之別,時人譏之」。如此奢華,難免儷主僭越之行。《晉書》羊琇本傳載:「放恣犯法,每為有司所貸。其後司隸校尉劉毅劾之,應至重刑,武帝以舊恩,直免官而已。」《晉書·程衛傳》也云:「(劉)毅奏中護軍羊琇犯憲應死。武帝與琇有舊,乃遣齊王攸喻毅,毅許之。衛正色以為不可,逕自馳車入護軍營,收璘屬吏,考問陰私,先奏琇所犯狼藉,然後言於毅。」此兩處都說羊琇受劉毅彈劾,應都指乘羊車事,既云「應至重刑」、「犯憲應死」,可見情節嚴重,知羊繡所乘羊車非普通人所能乘。《宋史·儀衛志》卷一四五:「劉熙《釋名》曰:『騾車、羊車,各以所駕名之也。』隋禮儀志曰:『漢氏或以人牽,或駕果下馬。』此乃漢代已有,晉武偶取乘於後宮,非特為掖庭制也。」如此說法,顯然不能解釋羊琇乘羊車「有罪」。羊琇是「景獻皇后之從父弟」,其年早於衛蚧,既然連他都因乘坐羊車而被免官,衛蚧又怎敢公然「乘羊車人市」?史載羊琇「少與武帝通門,甚相親狎,每接筵同席」,「帝踐阼,累遷中護軍,加散騎常侍。琇在職十三年,典禁兵,豫機密,寵遇甚厚」,如此地位顯赫、深受寵信尚且免官,一般人又怎敢知禁犯禁?可見衛蚧與羊璘所乘羊車名同實異。清代俞正燮已認為「小兒別有羊車,非古(考工)之羊車」。

對於宮中羊車,《欽定周官義疏》推測:「晉武非仿古羊車之制,或於宮中為兩輪迫地之車,以羊駕而人挽之,以行樂耳。……試思七尺之車,其重幾許?羊雖高大,安能勝此?」《南齊書·輿服志》也云:「漆畫牽車,御及皇太子所乘,即古之羊車也。晉泰始中,中護軍羊琇乘羊車,為司隸校尉劉毅所奏。武帝詔曰:『羊車雖無制,非素者所服,免官。』《衛蚧傳》云:『總角乘羊車,市人聚觀。』今不駕羊,猶呼牽此車者為羊車雲。」雲羊車即牽車,為「御及皇太子所乘」,解釋了羊璘受彈劾的原因。但與衛蚧所乘普通羊車混同為一,失於細察。《晉書·輿服志》載:「羊車,一名輦車,其上如軺,伏兔箱,漆畫輪軛。武帝時,護軍羊琇輒乘羊車,司隸劉毅糾劾其罪。」以為羊琇所乘羊車即輦車。這種輦車又名牽子。《隋書·禮儀志》:「羊車一名輦。其上如軺,小兒衣青布褲褶,五辮髻,數人引之。時名羊車小史。漢氏或以人牽,或駕果下馬。梁貴賤通得乘之,名曰牽子。」可證羊車、輦車、牽子三者名異實同。《宋書·禮志五》:「晉武帝時,護軍將軍羊瑪乘羊車,司隸校尉劉毅奏彈之。詔曰:『羊車雖無制,猶非素者所服。』江左來無禁也。」此處所言「非素者所服」、「江左來無禁」,似指以人牽挽之車,並非指駕羊之車,因「馭童」體現的是禮制等級,而駕羊既不易體現等級,也不便在民間禁止。可見晉武帝所乘之車「名羊而非駕羊」。俞正燮《癸巳類稿》卷三《羊車說》考定羊車是「以人步挽」的小車,並非羊駕之車,他認為「古以羊為吉祥,故宮中小車謂之羊車,亦日定張車也」,「《唐志》云:屬車,三日白鷺車,七曰羊車。白鷺非駕鷺,羊車何必定駕羊」。

二、「竹葉羊車」故事是傳聞入史

宮中羊車既非駕羊,故「插竹灑鹽殊為附會」。《晉書》與《南史》又何以載入史冊?俞正燮認為:「晉武帝宮中乘羊車,文人不知羊車為何等車,《胡貴嬪傳》妄雲宮人望幸,爭以竹葉插戶,鹽水灑地,以引帝車,又誣及宋文帝潘淑妃,謂羊嗜鹽,舐地不去,邀帝住,是不知羊車始末也。」以為文人無知「妄雲」,則是錯怪。這涉及《晉書》采傳聞小說入史的體例。唐劉知幾認為《晉書》「或恢諧小辯,或鬼神怪物」人史,清代學者也認為,「其所褒貶,略實行而獎浮華,其所採擇,忽正典而取小說」,「其所載者,大抵弘獎風流,以資談柄,取劉義慶《世說新語》與劉孝標所注,一一互勘,幾乎全部收入,是直稗官之體,安得目日『史傳』乎」。趙翼也說:「採異聞人史傳,惟《晉書》及南、北史最多。」我們既明《晉書》采小說傳聞人史的真相,卻不宜像清人那樣採取否定態度。「古人采擇人史,後人則宜達觀待之,既知其荒誕不經,又解其所以如此之故,明瞭其曲折反映之歷史真相,而不宜簡單否定。」就「竹葉羊車」故事而言,闡明其內涵與產生過程,對於正確理解該故事以及南朝的民間文化都是有幫助的。

(一)羊的生殖崇拜內涵

羊不僅有吉祥之義,在民間還有羊生殖崇拜流行。羊的性活力強大,「僅僅一隻公羊就能給50多只母羊配種」。《續博物誌》云:「淫羊藿一名仙靈脾,淫羊一日百遍,食藿所致。」《太平御覽》卷九百二引《博物誌》曰:「陰夷山有淫羊,一日百遍。脯不可食,但著床席間,已自驚人。又有作淫羊脯法:取羖、(羊字)各一,別系,令裁相近而不使相接。食之以地黃、竹葉,飲以麥汁、米瀋。百餘日後,解放之,欲交未成,便牽兩殺之,膊以為脯。男食羖,女食羊宇,則並如狂,好醜亦無所避,其勢數日乃歇。」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竹葉和羊所具有的助性藥力。對於鹽引羊車,林維迪《漫話鹹水歌》以為是將《易經》「鹹卦」化為故事記述」。而「鹹卦」也有生殖崇拜內涵。

(二)竹葉的生殖崇拜內涵

兩晉南北朝是竹生殖崇拜較為活躍的時期。竹葉是生殖崇拜的象徵物,婦女裙上裝飾竹葉圖案很普遍,如「竹葉裁衣帶」、「帷褰竹葉帶」、「風吹竹葉袖」等。「竹葉壞水色,郎亦壞人心」、「同心竹葉槐,雙去雙來滿」,表明竹葉的生殖崇拜內涵。傅道彬認為:「《隋書·禮儀志》稱梁太廟有郊梅石——『文如竹葉』,高梅是婚姻之神的象徵,竹葉形狀是女陰的象徵,這樣高梅石以竹葉為象,其意義自然可以明白了。」《華陽國志·南中志》記載竹王生於三節大竹,遂雄夷狄,受到膜拜。「竹枝既然是被頂禮膜拜的竹王的寄身之所,根據接觸巫術的原理,就順理成章地成為竹王的象徵。」陶弘景《真誥》甄命授第四云:「竹者為北機上精,受氣於玄軒之宿也,所以圓虛內鮮,重陰含素,亦皆植根敷實,結繁眾多矣。公(引者按,指梁簡文帝)試可種竹於內北宇之外,使美者游其下焉。爾乃天感機神,大致繼嗣,孕既保全,誕亦壽考。」可見竹具生殖能力,有男性象徵意味。故而宮女窗前插竹枝有期望得寵的象徵意義。就一般女性而言,窗前之竹也具有期待情人的意味。何遜《閨怨詩二首》其一:「竹葉響南窗,月光照東壁。誰知夜獨覺,枕前雙淚滴。」鮑令暉《擬青青河畔草詩》:「裊裊臨窗竹,藹藹垂門桐。灼灼青軒女,泠泠高堂中。明志逸秋霜,玉顏掩春紅。人生誰不別,恨君早從戎。鳴弦慚夜月,紺黛羞春風。」何遜《夜夢故人詩》:「開簾覺水動,映竹見床空。」梁簡文帝蕭綱《喜疾瘳詩》:「隔簾陰翠筱,映水含珠榴。」這些都是「竹葉羊車」被正式載入史冊以前時期的詩作,知南朝曾經流行「臨窗竹」意象,其內涵則直指男女情愛。

(三)以食喻性與帝王的荒淫生活

以食喻性是古代由來已久的性文化傳統,如性慾不遂稱「朝饑」、「饑」,性慾滿足稱「朝飽」、「朝食」、「食」等。羊食竹葉和鹽都是生殖崇拜意義上的附會,實際是生殖崇拜文化與帝王荒淫生活相結合的產物。這與故事核心內容,即帝王荒淫、宮女望幸的事實也相符合。泰始九年(273),「(晉武)帝多簡良家子女以充內職,自擇其美者以絳紗系臂」。次年春,「五十餘人人殿簡選。又取小將吏女數十人。母子號哭於宮中,聲聞於外,行人悲酸」。咸寧元年(275),又「采擇良家子女,露面人殿,帝親簡閱,務在姿色,不訪德行」。太康元年(280)滅吳後,晉武帝又於次年「詔選孫皓妓妾五千人人宮」,致「掖庭殆將萬人」。因此,武帝「自太康以後,天下無事,不復留心萬機,惟耽酒色」。太熙元年(290年),晉武帝長期縱慾過度,「極意聲色,遂至成疾」,死於含章殿。潘淑妃是宋文帝劉義隆之妃,與晉武帝故事如出一轍。帝王多妃妾的主要理由是廣繼嗣,實質是滿足淫慾。黃宗羲曾指出,「敲剝天下之骨髓,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樂」。這樣必然造成眾多宮女「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宮女為爭寵,也不惜手段,羊車與竹、鹽的結合,正好附會了宮女爭寵的處境。「羊嗜竹葉而喜鹹,故以二者引帝車」,這是「竹葉羊車」典故的基本構架。

清吳儀一《長生殿序》云:「漢以後,竹葉羊車,帝非才子;《後庭》《玉樹》,美人不專。兩擅者,其惟明皇、貴妃乎?」目的在肯定李、楊二人之才、情,也可見竹葉羊車在受眾心中實為濫淫之代稱。後代以訛傳訛,甚至加進楊條,如張九齡《唐六典》卷十七:「晉志曰,武帝乘羊車於後宮,恣意所之,宮女插竹葉、楊條,候帝之來。」加上「楊條」,也是生殖崇拜意義上的踵事增華,雖缺乏歷史依據,卻可佐證竹葉羊車故事的性內涵。武帝將選美之權下放給駕車之羊,與昭君故事中漢元帝授權毛延壽,其荒淫的程度毫無二致。有別於帝王的荒淫,衛蚧乘羊車側重表現才美,但其中同樣不乏情色內涵。又,《晉書·潘岳傳》:「(潘)岳美姿儀……少時常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之者,皆連手索繞,投之以果,遂滿車而歸。」此處潘岳所乘之車未言是羊車,但因潘岳與衛蚧同時,又同是美男子,於是羊車又附會到潘岳身上。如明代顧璘《同劉考功送乃婿姚秀才畢婚還成都》:「羊車擲果見潘郎,鸞鏡同飛得孟光。」雖然故事不同,但就男女之情這一點而言,基本精神則一致。

三、文學中的「竹葉羊車」之典

史實是傳說產生的基礎,傳說又成為文學創作的重要資源。「竹葉羊車」故事涉及的兩帝兩妃都無可歌可頌之事,之所以為文人樂於運用以至進行文學虛構,就在於「竹葉」、「羊車」意象的豐富意蘊,有助於表現宮女的複雜心理、增加情感衝突。人們常以羊車降臨表示宮人得寵,不見羊車表示宮怨。在君王是「諸院各分娘子位,羊車到處不教知」,在宮女是「夜深怕有羊車到,自起籠燈照雪塵」。雖然帝王的行蹤對普通宮女永遠具有神秘性,但是誰都夢想著羊車的到來。「多少秋宵眠不穩,竹枝插戶待羊車」、「日長永巷車音細,插竹灑鹽紛妒恃」,可見羊車是宮女們的關心焦點、憂樂所繫。「臥聽羊車輥夜雷,知從誰處宴酣回」,這是等待而羊車不至;「薄暮羊車過閣道,夢隨春雨度湘簾」,這是夢見羊車;「任有羊車夢,那從到枕邊」,這是夢中不見羊車;「來去羊車無定期,才承恩寵又愁思。仙人掌上芙蓉露,一滴今宵卻賜誰」,這是承恩後愁思;「紅線毯,博山爐,香風暗觸流蘇,羊車一去長青蕪,鏡塵鸞彩孤」,這是承恩後失寵;「驀地羊車至,低頭笑不休」、「是時羊車行幸早,柳暗花柔忘卻曉」,則是羊車至而帝王行幸,宮女的各種盼幸、失望、嫉妒、絕望、喜悅等心理活動通過羊車得到淋漓盡致的表現。「自天子親系絳紗,縱羊車而幸鹽竹」,宮女們想盡辦法,力求得寵。鹽是吸引羊車的手段之一。明代陸深《端午詞二首》其一:「碧青艾葉倚門斜,寂寞深宮有底邪。幾度思量背同伴,暗分鹹水引羊車。」竹葉也是吸引羊車的重要手段。「竹葉無光引屬車」、「羊車望竹頻」、「羊車繞竹枝」、「羊車直到竹間窗」,都表現竹葉的引羊作用。「乘羊車於宮裡,插竹枝於戶前」,宮女以竹枝為誘,精心設計位置,插於門前、窗前甚至金盆盛放,如「羊車近,竹葉滿金盆」,更以鹽灑竹期望「雙效」力量,如「羊車知又向何處,空自將鹽灑竹枝」、「月明天上來羊車,千門竹葉生鹽花」。宮女們費盡心思,從準備竹枝、插竹枝到空餘竹枝,感情上經歷期望、失望至絕望的痛苦過程:「羊車幸何處,鹽竹謾紛披」、「望水晶簾外竹枝寒,守羊車未至」、「羊車一去空餘竹」。儘管作出最大努力,宮女們本質上只是守株待兔。

「竹葉羊車」故事的核心是帝王濫淫、宮女希寵,其情愛內涵體現在不同題材的作品中。後世多運用於宮廷題材,如「盡日羊車不見過,春來雨露向誰多」、「羊車竹枝待君御,高唐雲雨空淫哇」。不少作品歌詠晉代,如陳普《晉武帝》其一:「杳杳羊車轉掖庭,夕陽亭上北風腥。紛紛羔羯趨河洛,為見深宮竹葉青。」徐煺《晉宮怨》:「恩寵由來有淺深,至尊行幸豈無心。蛾眉不解君心巧,空聽羊車竹外音。」更多的則突破時間限制,表現一切宮怨,如用於昭君題材:「總把丹青怨延壽,不知猶有竹枝鹽」、「羊車忽略久不幸,夜夜月照羅幃空」,都借「竹葉羊車」詠昭君。其次是閨情題材。這又分兩種情況,一是用竹葉羊車之典,偏重男女情愛;一是用衛蚧羊車之典,偏重少年才美。前者如唐代羅虯《比紅兒詩》其五十四:「畫簾垂地紫金床,暗引羊車駐七香。若是紅兒此中住,不勞煙筱灑宮廊。」倪瓚《題芭蕉士女》:「風釵斜壓鬢雲低,望斷羊車意欲迷。幾葉芭蕉共憔悴,秋聲近在玉階西,」這些詩作雖不是宮廷題材,但情愛內涵則延續下來。後者如明薛蕙《洛陽道》:「錦障藏歌伎,羊車戲少年。」再如魚玄機《和人》:「茫茫九陌無知己,暮去朝來典繡衣。寶匣鏡昏蟬鬢亂,博山爐暖麝煙微。多情公子春留句,少思文君晝掩扉。莫惜羊車頻列載,柳絲梅綻正芳菲。」用衛玢羊車之典形容美男子或情人。司馬光詩云:「聖主終朝親萬幾,燕居專事養希夷,千門永晝春岑寂,不用車前插竹枝。」像這樣正面歌頌之作極少。偶爾也有借古諷今之作,如明代薛蕙(皇帝行幸南京歌十首)其九:「吳王雉翳春依草,宋帝羊車夜逐花。總是南朝舊時事,我皇行樂倍繁華。」借詠史譏諷當朝。

《司馬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