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納蘭容若:康熙皇帝一生最寵愛的詩人!

納蘭性德,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滿洲正黃旗人。18歲中舉,22歲中進士,可謂少年得志。正如他的師傅徐乾學(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所形容的:「從吾游者亦眾矣,如容若之天姿之純粹,識見之高明、學問之淹通、才力之強敏,殆未有過之者也。」他的老爹明珠,是康熙皇帝的大紅人,獨攬朝政,氣勢熾烈。而他本人,參加進士考試時,中二甲第一名:「敘事析理,諳熟出老宿上,結字端勁,合古法,諸公嗟歎,天子用嘉」。康熙當即選其為御前侍衛。「御殿則在帝左右,扈從則給事起居……吟詠參謀,備受恩寵。」

《清史稿》等書都記載了大學士明珠「廣置田產,市買奴僕」,「田產豐盈,日進斗金」。什剎後海的豪宅,是其官邸。而皂甲屯(屬今海澱區上莊鄉)的明府花園,是其鄉間別墅。皂甲屯村外,尚有納蘭氏祖塋(曾獲「小十三陵」之稱)。明府花園始建於清順治十一年,呈長方形,佔地約50畝:「南面為正門,東西設便門,北面為更道後門,進正門,繞過大影壁,東面為車馬庫與馬圈和田莊處。西面為坐北朝南多進四合院和跨院,為主人客廳及臥室,最西部為花園,園內廣植花木。花園北部用清理河道的泥土堆積假山一座,上置茅亭一座,為觀賞四周風景而設。環宅園西北部的河流,疏浚展寬後,用丈餘花岡石條,襯砌了長達一里多的河道,兩岸遍垂柳,並設五座石橋於河上,水道寬闊,可以行舟……」

黃兆桐先生在重溫別墅舊貌之時,沒忘記提上一筆,「清代著名詩人納蘭性德曾出生在這裡,並在這裡度過了他的青少年時代。」納蘭性德為明府花園錦上添花了。村外的納蘭氏墓園,同樣很氣派,有樹林、泉水與石橋。附近還有千年名剎東嶽廟,被用作納蘭氏的家廟。《重修榆河鄉東嶽廟碑記》:「都城德勝門之北有榆河鄉,中有皂莢屯者,或雲昔日造甲處。其地平原,厚土木深,有相國明公與其嗣總憲揆文瑞公墓在焉。主穴迎相國之考妣,以故相國歲時瞻掃。」而納蘭性德,也與其妻盧氏合葬在這裡。在他死後,與其同時期的詩人杜詔,登貫華閣,目睹納蘭性德30歲時小像,倍感淒涼,寫下「風流休敦鴛鴦社,只是傷心皂甲屯」等詩句。並註明:「皂甲屯,其葬地也。」

自古以來,北京多帝王,卻少有大詩人。元大都的胡同裡,出過關漢卿、王實甫、馬致遠,但基本上都是寫散曲(近似於今之流行歌曲)的,帶有勾欄瓦捨的媚俗氣息,顯得不夠貴族。幸好,公元1655年,京西皂甲屯的明府花園,納蘭性德誕生了。他是權傾朝野的武英殿大學士明珠之長子。自小就養尊處優,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卻迥異於一般的八旗子弟,心性高傲,渴望成為富有創造力的藝術家。當然,最終也如願以償了。康熙頗好風雅,每有吟興,性德總能出口成章、隨聲唱和。君臣二人相處得很投機,也很有情調。康熙無論南巡北狩,譬如祭祀長白山、五台山、泰山,及遊覽蘇杭,都喜歡帶著性德在身邊,旅途上充滿詩情畫意。性德隨駕護航之餘,總能不失時機地奉上《駕幸五台山恭紀》、《塞外七夕》、《扈從聖駕祀東嶽禮成恭紀》、《秣稜懷古》、《江南雜詩》之類的詩詞,給皇上醒酒、提神、解悶,令龍顏大悅。性德的陪伴,使霸氣十足的康熙變得儒雅了好多,所謂近朱者赤也。

當然,納蘭性德之進入文學史,並非僅僅因為沾了皇帝的光,還是要靠實力的。他二十幾歲就出書了:《側帽集》與《飲水詞》。後人精挑細選,得342首,以《納蘭詞》命名。即使在當時,也不乏文壇泰斗給予高度評價。顧貞觀長歎:「容若詞一種淒婉處,令人不能卒讀」。「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此乃李白的精神。納蘭性德不可能達到如此純粹的地步,無法拒絕「皇恩浩蕩」,他還是捧著文房四寶上了天子的船。康熙愛讀性德的詩詞,經常賞賜給他金牌、佩刀、字帖等禮物,以充潤筆的稿酬?抑或鼓勵其多出歌功頌德的好作品?不管怎麼說,清代文壇,納蘭性德算是一個拿到了「金牌」的詩人。然而,後人並未將其視作「犬儒派」或御用文人(像紀曉嵐那樣的),還因為他的大多數作品都是寫給自己的,情感真摯、心態善良、語言優美(「真善美」都佔全了)。尤其他的愛情詩,纏綿悱惻,感人肺腑,並不比唐之李商隱、宋之柳永遜色多少。

納蘭性德為皇帝寫過一些應試之作,但也僅僅逢場作戲而已,他更願意向自己的愛人(原配盧氏、繼室官氏)傾述相思之苦、之甜:「戲將蓮子拋池裡,種出蓮花是並頭」,「偏是玉人憐雪藕,為他心裡一絲絲」……他後來悼念亡妻的一系列詞章,絕對是聲聲啼血、字字連心:「重尋碧落茫茫,料短髮,朝來定有霜。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月,觸緒還傷。欲結綢繆,翻驚搖落,兩處鴛鴦各自涼!真無奈,把聲聲簷雨,譜出迴腸。」由此可見,納蘭性德的本性絕非官僚、財迷一類世俗小人,而是十足的情種。即使稱其為清代的李白稍欠恰當,他也算得上是中國的普希金,愛美人勝於愛江山。普希金不也是如此嘛,愛美人勝於愛沙皇。納蘭性德是尊敬康熙大帝的。但僅僅是尊敬,並不眷戀。他的骨子裡,其實與視名利富貴如浮雲的李白不乏相似之處。李白的偉大不僅在於其詩篇,還在於其對五花馬、千金裘的貶斥(呼兒將出換美酒)。納蘭性德的內心,同樣是一個清新超拔的隱士,只不過隱於市、隱於朝而已。並不見得就比隱於野、隱於山水來得容易。

納蘭性德府

譬如當他頗受康熙青睞,成為御前一等侍衛官,王公貴族們皆預料這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必將得到進一步重用,走上仕宦而致將相的光明途程:「納蘭性德在內心深處,卻與侍衛的上馬從征、殿前宿衛的生活很不協調,他既苦於天涯飄泊,也厭惡金階侍立。他鄙棄庸碌的生活,內心無比空虛,甚至想離開京師,放棄功名,到江南去過歸隱生活。」(引自張寶章、嚴寬《容若葬於皂甲屯》一文)時人謂之「身在高門廣廈,常有山澤魚鳥之思。」皇氣逼人的紫禁城,對於納蘭性德這樣的真名士來說,是一個束縛個性的大鳥籠子;縱然是以金絲銀線編製,同樣意味著對翅膀的限制。他尊重皇帝,但更熱愛自由。曾自稱「不是人間富貴花」,以示對功名利祿的超脫與淡泊。宦門一入深似海。這種苦悶的情緒長期折磨著清高的詩人,使之常有窒息之感。當然,納蘭性德是懂禮貌的,不好意思像陶淵明那樣罷官,掛冠而去。但折腰的滋味實在不好受。李白早就說過:「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納蘭性德也是愁眉苦臉的。他去大覺寺燒香拜佛,吟詠道:「蝴蝶乍從簾影度,櫻桃半是鳥銜殘,此時相對一忘言。」真正的鳥兒,無法在籠子裡頤養天年的。納蘭性德的靈魂,難以忍受紫禁城裡的「無期徒刑」。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五月三十日,他因病辭世,年僅31歲。和詩鬼李賀一樣,成了短命天才。

納蘭性德死後,直至今天,仍有著眾多的崇拜者。在舊社會,字字珠璣的《納蘭詞》被公子哥兒、富家小姐爭相傳抄。自從進入網絡時代,他的亡靈非但不顯得落伍,反而搭上了快車:只需輕輕點擊一下,就能打開一個叫「淥水亭」的網頁——那是屬於納蘭性德的「空中花園」……

《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