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出港

長  城

八達嶺,蒼茫的天際與起伏的峰巒之間,一道長長的高牆蜿蜒不盡,雄偉而壯觀,磅礡而氣勢恢宏。無疑,這就是中國的萬里長城北京段。這是於兩千多年前開始建造的長城保留得最好的一段,沿著威武嵯峨的燕山山脈,它展示著蒼老卻健壯的身軀,告訴來到這兒的人們中華民族的古老、蒼涼、渾厚,和她的堅韌與永恆。

在關城的廣場上,有一群賣紀念品的小販,馬雲給他的團隊一人買了一件黑色的T恤。T恤普普通通,但是,上面印著一行字:「不到長城非好漢。」人們拿著T恤哈哈大笑,他們彷彿看到了馬雲的深意。

這是他們來到北京的一年之後。光陰似箭,由「中國黃頁」到「國富通」,馬雲和他的團隊經歷了一個心理的巨大變遷過程。

進入北京,外經貿部歡迎了他們,馬雲就任外經貿部「國富通」網站總經理。在此之前,馬雲和外經貿部就有過很多接觸,外經貿部的早期網站都是在馬雲幫助下建成的。但這一次,馬雲身臨其境,他卻發現,一切和自己的想像大相逕庭。

事後,馬雲也承認,他從不騙人,但那時他欺騙了他同事。他把北京說得那麼好,把外經貿部的網站說得那麼有發展前景,可是事實上,這個網站只上內網。也就是說,它和互聯網有距離。在這個內網上,外經部下發紅頭文件,國內企業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收錢是沒有問題的。

可馬雲的志向不在這裡,他要辦一個與互聯網接軌、與世界信息同步的網站,不但為中國企業找到展示的平台,也為世界企業探索中國提供窗口。可是,他的意見僅僅是意見,在領導的旨意下只有保留的份。

這讓馬雲很鬱悶,但既然和同伴來到了這裡,他就爭取做好。一年下來,他們戰績輝煌。他們推出了「網上中國商品交易市場」、「網上中國技術出口交易會」、「中國招商」、「網上廣交會」、「中國外經貿」。其中,中國外經貿站點成為1999年「中國政府上網工程」推薦的優秀站點。「網上中國商品交易市場」是中國政府首次組織的互聯網上的大型電子商務活動,被當時的外經部長石廣生稱為「永不落幕的交易會」。同時,馬雲和楊致遠合作使「國富通」成為雅虎在中國的獨家廣告代理。

過關斬將,在有限的舞台仍然演出了有聲有色的話劇,這就是馬雲,他永遠不甘寂寞。許多媒體也高度評價了他和他的團隊,稱其為「夢之隊」。

的確,當年馬雲主持的「國富通」和旗下的「中國商品交易市場」實現了純利280餘萬元。而他的團隊待遇也相應得到提高,每個人實現幾萬元的收入已經是不在話下。

說起來,在體制內也有在體制內的好處。起碼贏利了有成績,有分紅;失敗了、虧損了不用自己買單。

在體制內,進取不足,但後退有餘,起碼工資、生活有保障。按照馬雲自己的說法,很像一個官員。外經貿部「國富通」公司的總經理,堂堂國家政府網站的總管,如何不是官員?在很多人看來,這是一個非常理想的差事,欲謀而不可得。

可是,這麼好的地方,這麼好的職位,馬雲卻感到苦悶和彷徨。他的建議得不到批准,他的方案得不到採納。他想要打造一個在互聯網叱吒風雲的公司,在世界範圍內影響巨大的電子商務平台,然而,這個夢想卻遙不可見。

按照馬雲的說法,賺錢不是目的,幹事才是目的。一年的時間使他終於明白,這裡不適合他。

深思熟慮後,喜歡折騰、總有新奇想法的馬雲決定了。

他決定什麼了呢?他召集跟隨他進京的小團隊宣佈:「我給你們三個選擇。第一,你們去雅虎,我負責推薦。雅虎一定會錄取你們,而且,工資一定會很高。第二,去新浪、搜狐,工資也會很高。第三,跟我回家,只能每月拿500元錢工資。你們住的地方離我5分鐘以內,你們自己租房子,不能搭出租車,必須到我家裡來上班,你們自己作決定。」

說完上面這些話,馬雲坐了下來,他在等待,像一個受審的疑犯等待法官的判決。誰是法官呢?當然是他的團隊,他的夥伴,他從杭州帶出來的8人小隊。

這8個人從「中國黃頁」開始,跟隨馬雲轉戰南北,不但在技術上已經是精益求精,在網絡的營銷、客戶的宣傳、電子商務的開拓等方面都已經是一等一的好手,而且經過多年的打拼,每個人手中都有自己的人脈,都有自己的客戶。坦率地講,在當時的中國,他們是互聯網的精英,要想再找到比他們更懂互聯網、更適合網絡公司的人才,那是難上加難。

馬雲的話也不是大言不慚,他的確可以給他團隊的每一個人推薦一個好的工作,讓他們舒舒服服地在北京生存下去。這不僅是馬雲的人脈,也是他們每一個人的能力所決定的。

他說完這話,沒有人再說,也沒有人勸他。因為,他們知道勸他也沒用,只有選擇。於是,這些人陸陸續續走了出去。馬雲給了他們3天,讓他們用3天的時間來考慮:留在北京,還是跟隨他再一次回去打拼。

結果,沒有3天,也就是十幾分鐘,這些人都回來了,他們異口同聲:馬雲,我們跟你走,回家!

那一刻,馬雲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珍貴的呢?風雨同舟,不離不棄,這裡沒有海誓山盟,也沒有把兄弟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豪言壯語,可是,這8個人用行動表明,他們已經綁在了一起,他們將生死與共,共同打造可以震驚世界的中國電子商務平台。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馬雲在心裡對自己說道:朋友沒有對不起我,我也永遠不能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情!我們回去,從頭開始,從零開始,建一個這輩子我們都不會後悔的公司。

隨後,他們集體向外經貿部提出辭呈!

就是在這一背景下,馬雲和他的團隊來到了萬里長城。

八達嶺巍峨陡峭,長城沿著陡峭的山嶺蜿蜒而上,真是遇谷則下,遇峰則上,從來不會處於山嶺之下。最陡峭之處,長城上的台階直接聳起,當他們到達「好漢坡」,所有人已經是大汗淋漓。然而,「好漢坡」上山風呼嘯,彷彿吹得人肺腑皆空。向北,綿延起伏的燕北群山群巒疊嶂,溝壑縱橫。向南,京城裡紫氣升騰,青磚黃瓦,吊梁飛簷。中間是居庸關,雄偉險峻。

每個人站在這裡,都會感到歷史的厚重,人生的短暫。也許,你還會聽到金戈鐵馬之聲。這一切,都難免使人浮想聯翩。突然,他們中間有人號啕大哭: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付出那麼多,卻什麼也得不到?

的確,一路走來,他們付出了寶貴的時間和精力,但他們卻要重新創業,前途何在?

當時的馬雲也無法回答,他只是暗自發誓,一定要建一個讓所有中國人都為之驕傲的網站。

那天晚間,北京下大雪,他們走進了一家酒館。

酒加速了血液循環,拉近了人們的距離,酒融解回憶之愁緒,平思鄉之情調。漸飲漸醉之際,一陣歌聲突起:

在我心中曾經有一個夢

要用歌聲讓你忘了所有的痛

燦爛星空誰是真的英雄

平凡的人們給我最多感動

再沒有恨也沒有了痛

但願人間處處都有愛的影蹤

用我們的歌換你真心笑容

祝福你的人生從此與眾不同

把握生命裡的每一分鐘

全力以赴我們心中的夢

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

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把握生命中的每一次感動

和心愛的朋友熱情相擁

讓真心的話和開心的淚

在你我心裡流動

這是《真心英雄》,歌聲飛起,淚珠滾落。在那大雪紛紛的夜晚,他們在昏黃的燈火下用歌聲傾訴自己的情懷。

馬雲和他的團隊第二次北上,在這歌聲中落下帷幕。再見!北京!

很快,他們登上了南下的列車。杭州,這個中國中小企業、民營企業聚焦的地方,是他們和他們就要建設的網站的誕生地。

《馬云:路有多遠就能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