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高陽
時間已到十月底,霜寒露重,戰士們還身著單衣,因為抗日救國的夙願得償,大家心裡也還是覺得溫暖的。在蠡縣吃過早飯出發,下午一兩點鐘就到了高陽南門城下。這時才發覺尹松山原來是搞緩兵計。他們四門緊閉,戒備森嚴,城牆上架起了機關鎗,拒絕人民自衛軍進城。並且還把保屬特委的第七連關在東門外,不准進城。實際上,尹松山已與當地反動奸商楊木森長子勾結,圖謀不軌,卻又表面敷衍我們,口頭表示願意抗日。楊木森是安新縣人,因販賣高陽布大發橫財。高陽布馳名國內,尤其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西洋貨不能來華,高陽布大為暢銷。織布不是開工廠搞機器生產,而是家庭手工業,勞資關係不是工人與廠主,而是織布戶與布莊。布莊剝削的範圍比開工廠大得多。高陽全縣以織布為業,為副業者十之八九,並影響到任丘、清苑、蠡縣、安新周圍數縣毗連之地。生產方式是由資方撒出或售出原料,收回或買回成品。七折八扣,織布戶所得很少。楊木森再加上從日本進口商品,又在各地設有分號,於是發展成為買辦資本家。他不僅在高陽首倡商會,在安新建立堤工會,還曾是河北省商會會長、全國商會副會長。他橫行霸道,有所謂「楊皇上」之稱號。一九三二年他曾和反動軍警相勾結,鎮壓了高蠡暴動。偽冀東保安隊流竄到高陽以後,楊木森長子即出面和尹松山勾結,以保護其財勢。當我軍將來到高陽時,他挑唆說人民自衛軍是五十三軍,軍紀不好,怕進城後搶劫。當時,我和孟慶山等同志研究對策,對尹松山還是盡力爭取,團結起來,共同抗日。於是先後由孟慶山、劉亦瑜為代表進城,反覆數次和尹松山談判,進行說服解釋工作。他們回來告訴我,尹松山總是推說高陽商會不同意我們進城。一直拖到晚上七點鐘,我們派人把尹松山叫出城來,聲明保證他的安全。
尹松山原是土匪出身,是個大煙鬼,面黃肌瘦,細高個兒,滿臉大麻子,穿著一個黑棉袍,身上斜挎盒子槍。他出城見我時,還是畢恭畢敬,渾身哆嗦,嚇得滿頭是汗。他一再解釋為什麼不讓人民自衛軍進城的理由,說城內富商豪紳怕軍紀不好遭搶劫,一定要人民自衛軍駐在城外。我則一再向他說明,人民自衛軍紀律嚴明,不准擾害老百姓;並表示一定要進城去駐。尹松山還是申述說:「不是我不讓進,是商會和地面上怕騷擾。」他想推托到明天。我看透了他的意思是不肯自動開城門,就厲聲質問他:「天都黑了,到底讓不讓進城?」這時,尹松山見我的態度堅決強硬,便表示退讓,說:「人民自衛軍如果非要進城不可,可以駐南關或西關一條街。」我聽後非常嚴肅地表示:「高陽城是中國的土地,你我都是抗日的部隊,高陽城你能進駐我就能進駐,你不能霸佔地盤。限你今晚九點鐘以前開城,到時不開,我就下令攻城。」他仍然推說商會和地面上怕騷擾,讓我軍明天進城。我果斷地說:「不行!今天一定要進城。你回去跟他們商量,文進不行,就武打,九點鐘準時攻城。」我還告訴尹松山:「我從南門打,一小時攻不進去,我們就走。可是,一經打進去,抓住你就槍斃。」就在我和尹松山講話的時候,戰士們拉出了平射炮,有意弄出響動,向尹松山示威。尹松山只好給自己找台階下,說回城去再商量商量,就點頭哈腰地縮回城裡去了。
這時完全看清楚了,尹松山並不是什麼抗日的隊伍,而是受高陽反動地主豪紳富商控制的地方反動勢力。尹松山回城後,我們就開始佈置,準備攻城。第七連也準備參加戰鬥,但槍支子彈很少,孟慶山同志向我提出,要求人民自衛軍給補充一些槍支彈藥。當時人民自衛軍兵員不足額,槍支有多餘,可以給第七連補充一些。第七連派陳喬來領回十四支長槍,還有一些子彈。發槍支彈藥時,我還有些不放心,叮問陳喬:「這個隊伍可靠嗎?」陳喬說是地方黨一手組織起來的,靠得住。該連領到槍後,都非常高興,和自衛軍同心協力,準備攻打高陽城。
深秋天氣,夜晚相當冷,但是準備攻城的戰士們都緊張得直冒汗。已是晚九點鐘了,城門還沒有動靜。我當即下達攻城命令,人民自衛軍主攻南門,給第七連的任務是佯攻,配合警戒,仍在東門外。
尹松山這個傢伙很狡猾,他聽我說攻南門,還以為我是騙他,於是把主力部隊防守東門。九點鐘發起進攻,打了兩發平射炮,即將南門炸開,同時架起扶梯爬城。衝鋒號一吹響,槍聲四起,戰士們一擁而進,並爬上城牆,佔據了制高點。尹松山的隊伍很少抵抗就全部繳了械,那個表現進步的連隊,一槍沒放就放下了武器。我軍佔領了整個縣城。
當攻入尹松山的指揮部以後,卻找不見尹松山。經全城四處搜索,在北關的教堂裡才把尹松山搜出來。於是,連同窩藏尹松山的中國神父也一起逮起來。
戰鬥中營長紀振雄英勇犧牲,他是在小樵改編後由排長提升為營長的年輕優秀的共產黨員。我們開了追悼大會,我為他寫了一副輓聯:
問你:為什麼這樣勇敢?
是的,要這樣才有光榮!
紀振雄的遺體,安葬在高陽東門外。
人民自衛軍入城以後,對尹松山的偽保安隊全部收編,不願參加人民自衛軍的馬上放走。對尹松山本人,則在翌日上午召開群眾大會,宣佈罪狀,當眾槍決。那天是個集日,槍斃土匪大漢奸的捷報立即傳遍城鄉。
經過這場攻城戰鬥,考驗了人民自衛軍的戰鬥力,官兵表現都很英勇果敢。但也暴露出一些舊軍隊的不良作風,有個別的官兵破壞軍紀,私下搶劫了商店。為了挽回影響,下令嚴格查處,軍法審訊。問題嚴重的是出在一個副連長和一個班長身上,當我下令槍決這兩個人時,有人請求寬恕,孟慶山同志也幫助說情,因念其剛從舊軍隊改編過來,舊習難改,初犯可以從寬處置。同時讓政治部派人深入群眾調查瞭解,讓被搶劫的商號開來受損清單,照價賠償損失。這樣一來,大大整頓了革命軍紀,教育了廣大官兵;取得群眾信任,密切了軍民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