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四曰:春氣至則草木產,秋氣至則草木落。產與落,或使之,非自然也。故使之者至,物無不為;使之者不至,物無可為。古之人審其所以使,故物莫不為用。賞罰 之柄,此上之所以使也。其所以加者義,則忠信親愛之道彰。久彰而愈長,民之安之若性,此之謂教成。教成,則雖有厚賞嚴威弗能禁。故善教者,不以賞罰而教 成,教成而賞罰弗能禁。用賞罰不當亦然。奸偽賊亂貪戾之道興,久興而不息,民之讎之若性。戎夷胡貉巴越之民是以,雖有厚賞嚴罰弗能禁。郢人之以兩版垣也, 吳起變之而見惡。賞罰易而民安樂。氐羌之民,其虜也,不憂其係累,而憂其死不焚也。皆成乎邪也。故賞罰之所加,不可不慎。且成而賊民。昔晉文公將與楚人戰 於城濮,召咎犯而問曰:“楚眾我寡,柰何而可?”咎犯對曰:“臣聞繁禮之君,不足於文,繁戰之君,不足於詐。君亦詐之而已。”文公以咎犯言告雍季,雍季 曰:“竭澤而漁,豈不獲得?而明年無魚;焚藪而田,豈不獲得?而明年無獸。詐偽之道,雖今偷可,後將無復,非長術也。”文公用咎犯之言,而敗楚人於城濮。 反而為賞,雍季在上。左右諫曰:“城濮之功,咎犯之謀也。君用其言而賞後其身,或者不可乎!”文公曰:“雍季之言,百世之利也;咎犯之言,一時之務也。焉 有以一時之務先百世之利者乎?”孔子聞之,曰:“臨難用詐,足以卻敵;反而尊賢,足以報德。文公雖不終,始足以霸矣。”賞重則民移之,民移之則成焉。成乎詐,其成毀,其勝敗。天下勝者眾矣,而霸者乃 五。文公處其一,知勝之所成也。勝而不知勝之所成,與無勝同。秦勝於戎,而敗乎淆;楚勝於諸夏,而敗乎柏舉。武王得之矣,故一勝而王天下。眾詐盈國,不可 以為安,患非獨外也。趙襄子出圍,賞有功者五人,高赦為首。張孟談曰:“晉陽之中,赦無大功,賞而為首,何也?”襄子曰:“寡人之國危,社稷殆,身在憂約之中,與寡人交而不失君臣之禮者,惟赦。吾是以先之。”仲尼聞之,曰: “襄子可謂善賞矣!賞一人,而天下之為人臣莫敢失禮。”為六軍則不可易,北取代,東迫齊,令張孟談逾城潛行,與魏桓、韓康期而擊智伯,斷其頭以為觴,遂定 三家,豈非用賞罰當邪?
譯文:
春氣到來草木就生長,秋氣到來草木就凋零。生長與凋零,是節氣支配的,不是它們自然而然會這樣的。所以支配者一出現,萬物沒有不隨之變化的,支配者不出現,萬物沒有可以發生變化的。古人能夠審察支配者的情況,所以萬物沒有不能被自己利用的。
賞罰的權力,這是由君主所掌握的。施加賞罰符合道義,那麼忠誠守信相親相愛的原則就會彰明。彰明長久而且日益增加,人們就像出於本性一樣信守它,這就叫做 教化成功。教化成功了,那麼即使有厚賞嚴刑也不能禁止人們去實行。所以善於進行教化的人,根據道義施行賞罰,因而教化能夠成功。教化成功了,即使施行賞罰 也不能禁止人們去實行。施行賞罰不恰當也是這樣。奸詐虛偽賊亂貪暴的原別興起,長期興起而且不能平息,人們就像出於本性一樣照此去做,這就跟戎夷胡貉巴越 等族的人一樣了,即使有厚賞嚴刑也不能禁止人們這樣做。郢人用兩塊夾板築土牆,吳起改變了這種方法因而遭到怨恨。氐族羌族的人,他們被俘虜以後,不擔心被 捆綁,卻擔心死後不能被焚燒。這些都是由於邪曲造成的。再說,邪曲形成了,就會對人民有害處。用賞罰改變這種情況,人民就會感到安樂。所以施加賞罰,不可 不慎重啊。
從前晉文公要跟楚國人在城濮作戰,召來咎犯問他說:“楚國兵多,我國兵少,怎樣做才可以取勝?”咎犯回答說。“我聽說禮儀繁雜的君主,對於禮儀的盛大從不 感到滿足,作戰頻繁的君主,對於詭詐之術從不感到滿足。您只對楚國實行詐術就行了。”文公把咎犯的話告訴了雍季,雍季說:“把池塘弄乾了來捕魚,怎能不獲 得魚?可是第二年就沒有魚了,把沼澤地燒光了來打獵,怎能不獲得野獸?可是第二年就沒有野獸了。詐騙的方法,雖說現在可以苟且得利,以後就不能再得利了, 達不是長久之計。”文公採納了咎犯的意見,因而在城濮打敗了楚國人。回國以後行賞,雍季居首位。文公身邊的入勸諫說:“城濮之戰的勝利,是由於採用了咎犯 的謀略。您採納了他的意見,可是行賞卻把他放在後邊,這或許不可以吧!”文公說:“雍季的話,對百世有利,咎犯的話,只是顧及一時。哪有把只顧及一時的敞 在對百世有利的前面的道理呢?”孔子聽到這件事以後,說:“遇到危難用詐術,足以打敗敵人;回國以後尊崇賢人,足以報答恩德。文公雖然不能堅持到底,卻足 以成就霸業了。”賞賜重人民就羨慕,人民羨慕就能成功。靠詐術成功,即便成功了,最終也必定毀壞,即便勝利了,最終也必定失敗。普天下取得過勝利的人很 多,可是成就霸業的才五個。文公作為其中的一個,知道勝利是如何取得的。取得了勝利如果不知這勝利是如何取得的,那就跟沒有取得勝利一樣。秦國戰勝了戎, 但卻在淆打了敗仗,楚國戰勝了中原國家,但卻在柏舉打了敗仗。周武王懂得這個道理,所以打了一次勝仗就稱王於天下了。各種詐術充滿國家,國家不可能安定, 禍患不只是來自國外啊!
趙襄子從晉用的圍困中出來以後,賞賜五個有功勞的人,高赦為首。張孟談說:“晉陽之事,高赦沒有大功,賞賜時卻以他為首,這是為什麼呢?”襄子說,“我的 國家社稷遇到危險,我自身陷於憂困之中,跟我交往而不失君臣之禮的,只有高教。我因此把他放在最前邊。”孔於聽到這件事以後,說;“襄於可以說是善子賞賜 了。賞賜了一個人,天下那些當臣子的就沒人敢於失禮了。”趙襄早用這種辦法治理軍隊,軍隊就不敢輕慢。他向北滅掉代國,向東威逼齊國,讓張孟談越出城牆暗 中去跟魏桓、韓康約定日期共同攻打智怕,勝利以後砍下智伯的頭作為酒器,終於奠定了三家分晉的局面,難道不是施行賞罰恰當嗎?
長攻
原文:
五曰:凡治亂存亡,安危強弱,必有其遇,然後可成,各一則不設。故桀紂雖不肖,其亡,遇湯武也。遇湯武,天也,非桀紂之不肖也。湯武雖賢,其王,遇桀紂 也。遇桀紂,天也,非湯武之賢也。若桀紂不遇湯武,未必亡也。桀紂不亡,雖不肖,辱未至於此。若使湯武不遇桀紂,未必王也。湯武不王,雖賢,顯未至於此。 故人主有大功,不聞不肖;亡國之主,不聞賢。譬之若良農,辯土地之宜,謹耕耨之事,未必收也。然而收者,必此人也始,在於遇時雨。遇時雨,天地也,非良農 所能為也。越國大饑,王恐,召范蠡而謀。范蠡曰:“王何患焉?今之饑,此越之福,而吳之禍也。夫吳國甚富,而財有餘,其王年少,智寡才輕,好須臾之名,不 思後患。王若重幣卑辭以請糴於吳,則食可得也。食得,其卒越必有吳,而王何患焉?”越王曰:“善!”乃使人請食於吳。吳王將與之,伍子胥進諫曰:“不可與 也!夫吳之與越,接土鄰境,道易人通,仇讎敵戰之國也,非吳喪越,越必喪吳。若燕秦齊晉,山處陸居,豈能逾五湖九江越十七厄以有吳哉?故曰非吳喪越,越必 喪吳。今將輸之粟,與之食,是長吾讎而養吾仇也。財匱而民恐,悔無及也。不若勿與而攻之,固其數也。此昔吾先王之所以霸。且夫饑,代事也,猶淵之與阪,誰 國無有?”吳王曰:“不然。吾聞之,義兵不攻服,仁者食飢餓。今服而攻之,非義兵也;饑而不食,非仁體也。不仁不義,雖得十越,吾不為也。”遂與之食。不 出三年,而吳亦饑。使人請食於越,越王弗與,乃攻之,夫差為禽。楚王欲取息與蔡,乃先佯善蔡侯,而與之謀曰:“吾欲得息,柰何?”蔡侯曰:“息夫人,吾妻 之姨也。吾請為饗息侯與其妻者,而與王俱,因而襲之。”楚王曰:“諾。”於是與蔡侯以饗禮入於息,因與俱,遂取息。旋捨於蔡,又取蔡。趙簡子病,召太子而 告之曰:“我死已葬,服衰而上夏屋之山以望。”太子敬諾。簡子死,已葬,服衰,召大臣而告之曰:“願登夏屋以望。”大臣皆諫曰;“登夏屋以望,是游也。服衰以游,不可。”襄子曰:“此先君之命也,寡人弗敢廢。”群臣敬諾。襄子上於夏屋,以望代俗,其樂甚美。於是襄子 曰:“先君必以此教之也。”及歸,慮所以取代,乃先善之。代君好色,請以其弟姊妻之,代君許諾。弟姊已往,所以善代者乃萬故。馬郡宜馬,代君以善馬奉襄 子。襄子謁於代君而請觴之。馬郡盡。先令舞者置兵其羽中,數百人。先具大金鬥。代君至,酒酣,反斗而擊之,一成,腦塗地。舞者操兵以鬥,盡殺其從者。因以 代君之車迎其妻,其妻遙聞之狀,磨笄以自刺。故趙氏至今有刺笄之證,與反斗之號。此三君者,其有所自而得之,不備遵理,然而後世稱之,有功故也。有功於 此,而無其失,雖王可也。
譯文:
幾治和亂,存和亡,安和危,強和弱,一定要彼此相遇,然後才能實現。如果彼此相同,就不可能實現。所吼,桀、紂雖然不賢,但他們之所以被滅亡,是因為遇上 了商湯,武王。遇上商湯、武王,這是天意,不是因為桀、紂不賢。商湯,武王雖然賢德,但他們之所以能成就王業,是因為遇上了桀、紂。遇上桀、紂,這是天 意,不是因為商湯、武王賢德。如果桀、紂不遇上商湯、武王,未必會滅亡。桀、紂如果不滅亡,他們即使不賢,恥辱也不至於到亡國的地步。假使商湯、武王不遇 上桀、紂,未必會成就王業。商湯、武壬如果不成就王業,他們即使賢德,榮耀也不至於到稱王天下的地步。所以,君主有大功,就聽不到他有什麼不好,亡國的君 主,就聽不到他有什麼好。這就好比優秀的農民,他們善於區分土地適宜種植什麼,勤勤懇懇地耕種鋤草,但未必能有收穫。然而有收穫的,一定首先是這些人。收 獲的關鍵在於遇上及時雨。遇上及時雨,這是靠了上天,不是優秀農民所能做到的。
越國遇上大災年,越王很害怕,召范蠡來商量。范蠡說:“您對此何必憂慮呢?如今的荒年,這是越國的福氣,卻是吳國的災禍。吳國很富足,錢財有餘,它的君主 年少,缺少智謀和才能,喜歡一時的虛名,不思慮後患。您如果用貴重的禮物、卑謙的言辭去向吳國請求借糧,那麼糧食就可以得到了。得到糧食,最終越國必定會 佔有吳國,您對此何必憂慮呢?”越王說:“好!”於是就派人向吳國請求借糧。吳王將要給越國糧食,伍手胥勸阻說:“不可給越國糧食。吳國與越國,土地相 接,邊境相鄰,道路平坦通暢,人民往來頻繁,是勢均力敵的仇國。不是吳國滅掉越國,就必定是越國滅掉吳國。像燕國、秦國、齊國、晉國,它們處於高山陸地, 怎能跨越五湖九江穿過十七處險阻來佔有吳國呢?所以說,不是吳國滅掉越國,就必定是越國滅掉吳國。現在要送給它糧食,給它吃的,這是長我們對手的銳氣、養 活我們的仇人啊。國家錢財缺乏,人民怨恨,後悔就來不及了。不如不給它糧食而去攻打它,這本來是普通的道理。這就是從前我們的先王所以成就霸業的原因啊。 再說鬧饑荒,這是交替出現的事,就如同深淵和山坡一樣,哪個國家沒有?”吳王說。“不對。我聽說過,正義的軍隊不攻打已經歸服了的國家,仁德的人給飢餓的 人糧食吃。現在越國歸服了卻去攻打它,這不是正義的軍隊!越國鬧饑荒卻不給它糧食屹,這不是仁德的事情。不仁不義,即使得到十個越國,我也不去做。”於是 就給了越國糧食。沒有過三年,吳國也遇到災年,吳人向越國請求借糧,越王不給,卻來攻打吳國,吳王夫差被擒。
楚王想奪取息國和蔡國,於是就假裝跟蔡侯友好,並且與他商量說:“我想得到息國,該怎麼辦?”蔡侯說;“息侯的夫人是我妻子的妹妹,請讓我替您宴饗息侯和 他的妻子,跟您一起去,乘機偷襲息國。”楚王說;“好吧。”於是楚王與蔡侯帶著宴饗用的食品進入息國,軍隊與他們同行,乘機奪取丁息國。楚軍回師駐紮在蔡 國,又奪取了蔡國。
趙簡子病重,召見太子告訴他說;“等我死了,安葬完畢,你穿著孝服登上夏屋山去觀望”太子恭恭敬敬地答應了。簡子死了,安葬完畢以後,太子穿著孝服,召見 大臣們並且告訴他們說:“我想登上夏屋山去觀望。”大臣們都勸阻說;“登上夏屋山去觀望,這就是出遊啊。穿著孝服去出遊,不可以。”襄子說:“這是先君的 命令,我不敢廢除。”大臣們都恭恭敬教地答應了。襄子登上夏屋山觀看代國的風土人情,看到代國一派歡樂景象,於是襄子說;“先君必定是用這種辦法來教誨我 啊!”等到回來以後,思考奪取代國的方法,於是就先友好地對待代國。代國君主愛好女色,襄子就請求把姐姐嫁給代國君主為妻,代國君主答應了。襄子的姐姐嫁 給代國君主以後,襄子事事都討好代國,代地適宜養馬,代國君主把好馬奉獻給襄子,代地的馬都送光了。襄子告訴代國君主,請求宴饗他.事先命令幾百個跳舞的 人把兵器減茌舞具之中,事先準備好大的金鬥。代國君主來了,喝酒喝到正暢快的時候,把酒器翻過來擊在代國君主頭上,只一下,代君腦漿就流了一地。跳舞的人 拿著兵器搏鬥,把代君的隨從全都殺死了。於是就用代君的車子去迎接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在遠處聽說代君死亡的情形,就唐尖簪子自刺而死。所以趙國至今有“利 笄山”和“反斗”的名號。
這三位君主,他們都有辦法得到自己昕需要的東西,並不完全按照常理行事,然而後世都稱讚他們,這是因為他們有成就的緣故。如果有這種大功而又不失禮,他們即使稱王天下,也是可以的。
慎人
原文:
六曰:功名大立,天也。為是故,因不慎其人,不可。夫舜遇堯,天也。舜耕於歷山,陶於河濱,釣於雷澤,天下說之,秀士從之,人也。夫禹遇舜,天也。禹周於 天下,以求賢者,事利黔首,水潦川澤之湛滯壅塞可通者,禹盡為之,人也。夫湯遇桀,武遇紂,天也。湯、武修身積善為義,以憂苦於民,人也。舜之耕漁,其賢 不肖與為天子同。其未遇時也,以其徒屬堀地財,取水利,編蒲葦,結罘網,手足胼胝不居,然後免於凍餒之患。其遇時也,登為天子,賢士歸之,萬民譽之,丈夫 女子,振振殷殷,無不戴說。舜自為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所以見盡有之也。盡有之,賢非加也;盡無之,賢非損也。時使然也。 百里奚之未遇時也,亡虢而虜晉,飯牛於秦,傳鬻以五羊之皮。公孫枝得而說之,獻諸繆公,三日,請屬事焉。繆公曰:“買之五羊之皮而屬事焉,無乃天下笑 乎?”公孫枝對曰:“信賢而任之,君之明也;讓賢而下之,臣之忠也。君為明君,臣為忠臣。彼信賢,境內將服,敵國且畏,夫誰暇笑哉?”繆公遂用之。謀無不當,舉必有功,非加賢也。使百里奚雖賢,無得繆公,必無此名矣。今焉知世之無百里奚哉?故人主之欲求士者,不可不務博也。孔子窮於陳、 蔡之間,七日不嘗食,藜羹不糝。宰予備矣,孔子絃歌於室,顏回擇菜於外。子路與子貢相與而言曰:“夫子逐於魯,削跡於衛,伐樹於宋,窮於陳、蔡。殺夫子者 無罪,藉夫子者不禁,夫子絃歌鼓舞,未嘗絕音。蓋君子之無所丑也若此乎?”顏回無以對,入以告孔子。孔子憱然推琴,喟然而歎曰:“由與賜小人也。召,吾語 之。”子路與子貢入,子貢曰:“如此者,可謂窮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達於道之謂達,窮於道之謂窮。今丘也拘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所也,何窮之謂?故內省而不疚於道,臨難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 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昔桓公得之莒,文公得之曹,越王得之會稽。陳、蔡之厄,於丘其幸乎!”孔子烈然返瑟而弦,子路抗然執干而舞。子貢曰:“吾不知天 之高也,不知地之下也。”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達亦樂,所樂非窮達也。道得於此,則窮達一也,為寒暑風雨之序矣。故許由虞乎穎陽,而共伯得乎共首。
譯文:
能顯赫地建立功名,靠的是天意。因為這個緣故,就不慎重地對持人為的努力,是不行的。舜遇到堯那樣的明君,是天意。舜在歷山種地,在黃河邊製作陶器,在雷 澤釣魚,天下人很喜歡他,傑出的人士都跟隨著他,這是人為努力的結果。禹遇到舜那樣的明君,是天意。禹周遊天下以便尋求賢德之人,做對百姓有利的事情。那 些淤積阻塞的積水河流湖泊,凡是可以疏通的,禹全都疏通了。這些就是人為的努力。湯遇上桀那樣的暴君,武王遇上封那樣的暴君,是天意。湯、武王修養自身品 德,積善行義,為百姓憂慮勞苦,這是人為的努力。舜種地捕魚的時候,他的賢與不肖的情況同當夫子時是一樣的。他在沒有遇到有利時機的時侯,帶領自己的下屬 種五穀,捕魚鱉,編蒲葦,織魚網,手和腳磨出繭子都不體息,然後才免於凍餓之苦。他在遇到有利時機的時侯,即位當了天子,賢德的人全歸附他,所有的人都贊 譽他,男男女女都非常高興,沒有不愛戴喜歡他的。舜親自做詩道:“普天之下盡遍依,無處不是王的土地,四海之內皆歸順,無不是王的臣民。”用以表明自己全 都佔有了。全都佔有了,他的賢德並沒有增加,全都沒有佔有,他的賢德並沒有減損。這是時機的有無使他這樣的。
百里奚沒有遇到有利時機的時候,從虞國逃出,被晉國俘虜,後在秦國餵牛,以五張羊皮的價格被轉賣。公孫枝得到百里奚以後很喜歡他,把他推薦給秦穆公,過了 三天,請求委任他官職。穆公說:“用五張羊皮買了他來卻委任他官職,恐怕要被天下恥笑吧!”公孫枝回答說,“信征賢人而任用他,這是君主的英明,讓位爺賢 人而自己甘居賢人之下,這是臣子的忠誠。君主是英明的君主,臣子是忠誠的臣子。他如果真的賢德,國內都將順服,敵國都將是懼,誰還會有閒暇恥笑呢?”穆公 於是就任用了百里奚。他出謀略無不得當,做事情必定成功,這並不說明他的賢德增加了。百里奚即使賢德,如果不被穆公得到,也必定沒有選樣的名聲。現在怎麼 知道世上沒有百里奚這樣的人呢?所以君主中想要尋求賢士的人,不可不廣泛地去尋求。
孔子在陳國、蔡國之聞處於困境,七天沒吃糧食,煮的野菜裡也沒有米粒。宰予餓壞了,孔子在屋裡用瑟伴奏唱歌,顏回在外面擇野菜。子路跟子貢一起說道:“先 生在魯國被逐,在衛國隱居,在宋國樹下習禮時被人伐倒樹,在陳國、蔡國遇到困境。要殺先生的人沒有罪,凌辱先生的人不受禁止,而先生歌聲從未中止過。君子 竟是這樣沒有感到羞恥的事嗎?”顏回無話回答,進屋把這些話告訴了孔子。孔子很不高興地推開瑟,歎息著說:“仲由和端木賜是小人啊!叫他們來,我告訴他 們。”子路和王子貢進來了,子貢`說:像現在這種情況,可以說是困窘了。”孔子說:“這是什麼話呢?君子在道義上通達叫做通達,在道義上困窮叫做咀窮。現 在我固守仁義的原則,因而遭受混亂世道的禍患,這正是我應該得到的處境,怎麼能叫困窮呢?所以,反省自己,在原則上不感封內疚,面臨災難,不喪失自己的品 德。嚴寒到來,霜雪降落以後,松柏不凋落,我因此而知道松柏生命力的旺盛。從前齊桓公因出奔莒國而萌生復國稱霸之心,晉文公因出亡曹國而萌生復國稱霸之 心,越王勾踐因受會稽之恥而萌生復國稱霸之心。在陳國、蔡國遇到的困境,對我大慨是幸運吧!”孔子威嚴地重薪拿起瑟彈起來,子路威武地拿著盾牌跳起舞米。 子貢說;“我不知天的高遠,地的廣大啊!”古代得道的人,困窘時也高興,顯達時也高興,高興的不是困窘和顯達。如果自身得到了道,那麼困窘和顯達都是一樣 的,就像寒暑風雨交替出現一樣。所以許由在穎水之北自得其樂,共伯在共首山逍遙迫遣自得。
遇合
原文:
七曰:凡遇,合也。時不合,必待合而後行。故比翼之鳥死乎木,比目之魚死乎海。孔子周流海內,再干世主,如齊至衛,所見八十餘君。委質為弟子者三千人,達 徒七十人。七十人者,萬乘之主得一人用可為師,不為無人。以此游,僅至於魯司寇。此天子之所以時絕也,諸侯之所以大亂也。亂則愚者之多幸也,幸則必不勝其 任矣。任久不勝,則幸反為禍。其幸大者,其禍亦大,非禍獨及己也。故君子不處幸,不為苟,必審諸己然後任,任然後動。凡能聽說者,必達乎論議者也。世主之 能識論議者寡,所遇惡得不苟?凡能聽音者,必達於五聲。人之能知五聲者寡,所善惡得不苟?客有以吹籟見越王者,羽、角、宮、徵、商不繆,越王不善;為野 音,而反善之。說之道亦有如此者也。人有為人妻者,人告其父母曰:“嫁不必生也,衣器之物,可外藏之,以備不生。”其父母以為然,於是令其女常外藏。姑妐 知之,曰:“為我婦而有外心,不可畜。”因出之。婦之父母以謂為己謀者,以為忠,終身善之,亦不知所以然矣。宗廟之滅,天下之失,亦由此矣。故曰:遇合也 無常,說適然也。若人之於色也,無不知說美者,而美者未必遇也。故嫫母執乎黃帝,黃帝曰:“厲女德而弗忘,與女正而弗衰,雖惡奚傷?”若人之於滋味,無不 說甘脆,而甘脆未必受也。文王嗜昌蒲菹,孔子聞而服之,縮頞而食之。三年,然後勝之。人有大臭者,其親戚兄弟妻妾知識,無能與居者。自苦而居海上。海上人 有說其臭者,晝夜隨之而弗能去。說亦有若此者。陳有惡人焉,曰敦洽讎麋,椎顙廣顏,色如漆赭,垂眼臨鼻,長肘而盭。陳侯見而甚說之,外使治其國,內使制其 身。楚合諸侯,陳侯病,不能往,使敦洽讎麋往謝焉。楚王怪其名而先見之,客有進狀。有惡其名言有惡狀。楚王怒,合大夫而告之,曰:“陳侯不知其不可使,是 不知也;知而使之,是侮也。侮且不智,不可不攻也。”興師伐陳,三月然後喪。惡足以駭人,言足以喪國,而友之足於陳侯而無上也,至於亡而友不衰。夫不宜遇 而遇者,則必廢。宜遇而不遇者,此國之所以亂、世之所以衰也。天下之民,其苦愁勞務從此生。凡舉人之本,太上以志,其次以事,其次以功。三者弗能,國必殘 亡,群孽大至,身必死殃,年得至七十、九十猶尚幸。賢聖之後,反而孽民,是以賊其身,豈能獨哉?
譯文:
凡是受到賞識,一定是因為有合適的時機。時機不合適,一定要等待合適的時機然後再行動。所以,比翼鳥死在樹上,比目魚死在海裡。孔子周遊天下,兩次向當世 君主謀求官職,到過齊國衛國,謁見過八十多個君主。獻上見面禮給他當學生前有三千人,其中成績卓著的學生有七十人。這七十個人,擁有萬輛兵車的大國君主得 到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把他當成老師,這不能說沒有人才。然而孔子帶領這些人周遊,做官僅僅做到魯國的司寇。不任用聖人,這就是周天子之所以應時滅絕的原因, 這就是諸侯之所以大亂的原因。混亂,那麼愚昧的人就多被僥倖任用。僥倖任用,那就必定不能勝任了。長期不能勝任,那麼僥倖反而成為禍害。越僥倖的,禍害也 就越大,並不是禍害偏偏讓自己趕上。所以君子不存僥倖心理,不做苟且之事,一定慎重考慮自己的能力然後再擔當職務,擔當職務然後再行動。凡是能聽從勸說的 人一定是通曉議論的人。世上的君主能識別議論的人很少,他們所賞識的人怎能不是苟且求榮的呢?凡是能欣賞音樂的人,一定通曉五音。人能懂五音的很少,他們 所喜歡的怎能不是鄙俗之音?
賓客中有個憑吹簫謁見越主的人,羽、角、宮、徽、商五音吹得一點兒不走調,越王卻認為不好,吹奏鄙野之音,越王反而認為很好。
勸說人的事也有像這種情形的。有個給人家當妻子的人,有人告訴她的父母說:“出嫁以後不一定生孩子,衣服器具等物品,可以拿到外邊藏起來,以便防備不生孩 子被休棄。”她的父母認為這人說得對,於是就讓女兒經常把財物拿到外也藏起來。公婆知道了這事,說,“當我們的媳婦卻有外心,不可以留著她。”於是就休棄 了她。這個女子的父母把女兒被休的事告訴了給自己出主意的人,認為這個人對自己忠減,終身與他交好,最終也不知道女兒被體棄的原因,宗廟的毀滅,天下的喪 失,也是由於這樣的原因。
所以說,受到君主賞識是不固定的,被人喜歡也是偶然的。就像人們對於女色一樣,沒有不知道喜歡長得漂亮的,可是長得漂亮的未必能遇上。所以嫫母受到黃帝的 親厚,黃帝說:“修養你的品德,不要停止,付與你內宮之政,不疏遠你,雖然長得醜陋又有什麼妨礙?”就像人們對於滋味一樣,沒有人不喜歡又甜又脆的東西, 可是又甜又脆的東西有的人未必受用。周文王愛吃菖蒲作的醃萊,孔子聽丁,皺著眉才吃下去。過了三年,才吃習慣。有個有狐臭的人,他的父母、兄弟,妻子、朋 友,沒有人能跟他在一起居住。他自己感到很痛苦,就住在海上。海上有喜歡他的臭味的人,日夜跟隨著他不能離開。
喜歡人也有像這種情形的。陳國有個醜陋的人,叫救敦洽讎麋,尖頂寬額,面色黑紅,眼睛下垂,接近鼻子,胳膊很長,大腿向兩側彎曲。陳侯看到了,很喜歡他, 在宮外讓他治理國家,在宮內讓他管理自己飲食起居。楚國盟會諸侯,陳侯有病,不能前往,派敦洽讎麋去向楚國道歉。楚王對他的名字感到奇怪,就先接見了他。 他進去了,相貌又醜陋,說話又粗野。楚王很生氣,召來大夫們,告訴他們說:“陳侯不知道這個人不可以派遣,這就是不明智,知道這個人不可以派遣卻還要派遣 他,這就是輕慢。輕慢而且不明智,不可不攻打他。”於是發兵攻打陳國,過了三個月之後滅掉了陳國。醜陋足以驚嚇別人,言論足以喪失國家,可是陳侯卻對他喜 愛到極點,沒有人能超過他了,直到亡國,喜愛的程度都不減弱。
不應該受賞識卻受到賞識的,那就一定會被廢棄。應該受賞識卻沒有受到賞識的,這就是國家之所以混亂、世道之所以衰微的原因。天下的百姓,他們的愁苦勞碌就由此產生出來了。
大凡舉薦人的根本,最上等的是憑道德,其次是憑事業,其次是憑功績。這三種凡不能舉薦上來,國家一定會殘破滅亡,各種災禍就會一齊到來,自身一定會遭殃, 能活到七十歲九十歲,就是僥倖的了。聖賢的後代,反而給人民帶來危害,因此殘害到自身,豈只是獨自受危害呢?連人民也要跟著受害啊!
必己
原文:
八曰:外物不可必。故龍逄誅,比干戮,箕子狂,惡來死,桀紂亡。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故伍員流乎江,萇弘死,藏其血三年而為碧。親莫不欲其子 之孝,而孝未必愛。故孝己疑,曾子悲。莊子行於山中,見木甚美長大,枝葉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弗取。問其故,曰:“無所可用。”莊子曰:“此以不材得終其 天年矣。”出於山,及邑,捨故人之家。故人喜,具酒肉,令豎子為殺雁饗之。豎子請曰:“其一雁能鳴,一雁不能鳴,請奚殺?”主人之公曰:“殺其不能鳴者。”明日,弟子問於莊子曰:“昔者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終天年,主人之雁以不材死,先生將何以處?”莊子笑曰:“周將處於材不材之間。材不材之 間,似之而非也,故未免乎累。若夫道德則不然。無訝無訾,一龍一蛇,與時俱化,而無肯專為;一上一下,以禾為量,而浮游乎萬物之祖,物物而不物於物,則胡 可得而累?此神農、黃帝之所法。若夫萬物之情、人倫之傳則不然。成則毀,大則衰,廉則銼,尊則虧,直則骫,合則離,愛則隳,多智則謀,不肖則欺,胡可得而 必?”牛缺居上地,大儒也。下之邯鄲,遇盜於耦沙之中。盜求其橐中之載,則與之;求其車馬,則與之;求其衣被,則與之。牛缺出而去,盜相謂曰:“此天下之 顯人也,今辱之如此,此必訴我於萬乘之主。萬乘之主必以國誅我,我必不生,不若相與追而殺之,以滅其跡。”於是相與趨之,行三十里,及而殺之。此以知故 也。孟賁過於河,先其五。船人怒,而以楫虓其頭,顧不知其孟賁也。中河,孟賁嗔目而視船人,發植,目裂,鬢指,舟中之人盡揚播入於河。使船人知其孟賁,弗 敢直視,涉無先者,又況於辱之乎?此以不知故也。知與不知,皆不足恃,其惟和調近之。猶未可必。蓋有不辨和調者,則和調有不免也。宋桓司馬有寶珠,抵罪出 亡。王使人問珠之所在,曰:“投之池中。”於是竭池而求之,無得,魚死焉。此言禍福之相及也。紂為不善於商,而禍充天地,和調何益?張毅好恭,門閭帷薄聚 居眾無不趨,輿隸姻媾小童無不敬,以定其身。不終其壽,內熱而死。單豹好術,離俗棄塵,不食谷實,不衣芮溫,身處山林巖堀,以全其生。不盡其年,而虎食 之。孔子行道而息,馬逸,食人之稼,野人取其馬。子貢請往說之,畢辭,野人不聽。有鄙人始事孔子者,曰:“請往說之。”因謂野人曰:“子不耕於東海,吾不耕於西海也。吾馬何得不食子之禾?”其野人大說,相謂曰:“說亦皆如此其辯也!獨如向之人?”解馬而與之。說如此其無方 也而猶行,外物豈可必哉?君子之自行也,敬人而不必見敬,愛人而不必見愛。敬愛人者,己也;見敬愛者,人也。君子必在己者,不必在人者也。必在己,無不遇 矣。
譯文:
外物不可依仗。所以龍逢被殺,比干遇害,箕子裝瘋,惡來被殺死,桀、紂遭滅亡。君主沒有不希望自己的臣子忠誠的,可是忠誠卻不一定受到君主信任。所以伍員 的屍體破投入江中,萇弘被殺死,他的血藏了三年化為碧玉。父母沒有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孝順的,可是孝順卻不一定受到父母喜愛。所以孝已被懷疑,曾子因遭父母 打而悲傷。
莊子在山裡行走,看到一棵樹長得很好很高大,枝葉很茂盛,伐樹的人停在樹旁卻不伐取它。問他是什麼緣故,他說;“沒有什麼用處。”莊子說:這棵樹因為不成 材而得以終其天年了。”從山裡出來,到了村子裡,住在老朋友家裡。老朋友很高興,準備酒肉,讓童僕為他殺鵝款待他。童僕請示說。“一隻鵝能叫,一隻鵝不能 叫,請問殺哪一隻?”主人的父親說。“殺那只不能叫的。”第二天,學生向莊子問道。“昨天山裡的樹因為不成材而得以終其天年,主人的鵝因為不成材而被殺 死,先生您將在成材與不成材達兩者同處於哪一邊呢?”莊子笑著悅;“我將處於成材與不成材之間。成材與不成材之間,似乎是合適的位置,其實不是,所以也不 能免於禍害。至於達到了真道,就不是這樣了。既沒有驚訝,又沒有敏辱,時而為龍,時而為蛇,隨時勢一起變化,而不肯專為一物;時而上,時而下,以順應自然 為準則,邀游於虛無之境,主宰外物而不為外物所主宰,那又怎可能受禍害呢?這就是神農、黃帝所取法的處世準則。至於萬物之情,人倫相傳之道,就與此不一 樣了。成功了就會毀壞,強大了就會衰微,鋒利了就會缺損,尊崇了就會虧損,直了就會彎曲,聚合了就會離散,受到寵愛就會被廢棄,智謀多就會受算計,不賢德 就會受欺悔。這些怎麼可阻依仗呢?
牛缺居住在上地,是個知識淵博的儒者。他到邯鄲去,在渭水一帶遇上盜賊。盜賊要他口袋裡裝的財物,他給了他們,要他的車馬,他給了他們,要他的衣服被子, 他給了他們。牛缺步行走了以後,盜賊們相互說道;“這是個天下傑出的人,現在這樣侮辱他,他一定要向大國君主訴說我們的所作所為,大國君主一定要用全國的 力量討伐我們,我們一定不能活命。不如一起趕上他,把他殺死,滅掉蹤跡。”於是就一起追趕他,追了三十里,追上他,把他殺死了。這是因為牛缺讓盜賊知道了 自己是賢人的緣故。
孟賁渡河,搶在隊伍前邊上了船。船工很生氣,用槳敲他的頭,不知道他是孟賁。到了河中間,孟賁瞪大了眼睛看著船工,頭髮直立起來,眼眶都瞪裂了,鬢髮豎立 起來。船上的人都騷動著躲開,掉到了河裡。假使船工知道他是孟賁,連正眼看他都不敢,也沒有人敢在他之前渡河,更何況侮辱他呢?這是因為孟賁沒有讓船工知 道自己是孟賁的緣故。
讓人知道與不讓人知道,都不足以依靠,大概只有和調才近於免除患難,但還是不足以依仗。這是因為有不能辯識和調的,那麼和調仍然不能免於患難。宋國的桓魅 有顆寶珠,他犯了罪逃亡在外,朱景公派人問他寶珠在哪裡,他說。“把它扔到池塘裡了。”於是弄乾了池塘來尋找寶珠,沒有找到,魚卻因此都死了。這表明禍和 福是相互依存的。紂在商朝幹壞事,禍患覓滿天地之間,和調又有什麼用處?
張毅喜歡恭敬待人,經過門間,帷幕垂簾及人聚集處無不快步走過,對待奴隸、姻媾及童僕沒有不尊敬的,以便使自身平安。但是他的壽命卻不長,因內熱而死去。 單豹喜歡道術,超塵離俗,不吃五穀,不穿絲絮,住在山林巖穴之中,以便保壘自己的生命,可是卻不能終其天年,被老虎吃掉了。孔子在路上行走,沐息時,馬跑 了,吃了人家的莊稼。種田人牽走他的馬。子貢請求去勸說那個人,把話都說完了,可是種田人不聽從。有個剛侍奉孔子的也遠地區的人說;“請讓我去勸說他。” 於是他對那個種田人說:“您耕種的土地從東海一直到西海,我們的馬怎麼能不吃您的莊稼?”那個種田人非常高興,對他說:“說的話競這樣的善辯,哪像剛才那 個人那樣呢?”解下馬交給了他。勸說人如此不講方式尚且行得通,外物怎麼可以依仗呢?
君子自己的作為是,尊敬別人而不一定被別人尊敬,熱愛別人而不一定被別人熱愛。尊敬熱愛別人,在於自己,被別人尊敬熱愛,在於別人。君子依仗在於自己的東西,不依仗在於別人的東西。依仗在於自己的東西,就能無所不通